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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靳家祠堂失火驚醒了半座城。
靳寒夜抱著程若若沖出火海,撞進穆婉音死寂的目光中面色一變。
程若若忽然掙脫他的懷抱,“撲通”跪在輪椅前:“嬸嬸,我在祠堂跪了五天,你不肯原諒我就算了,為什么要放火燒死我?”
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不見往日囂張瞬間點燃圍觀眾人的怒火。
靳老爺子拄著拐杖撥開人群,扶起程若若:“程家把你托付給我,不是讓你來委曲求全的?!?/p>
他面色不虞,看向穆婉音的目光陡然銳利。
“心腸這么歹毒,靳家容不下你!”
“來人,給我押住她!請家法!”
在旁支叔伯的斥責聲此起彼伏聲中,穆婉音被保鏢從輪椅上拽下來,按到地上。
靳寒夜想要上前阻攔,卻被老爺子的人拉住。
“若若,你來親自動手?!崩蠣斪影驯拮咏唤o程若若。
一道鞭子不由分說落在她背后。
劇烈的疼痛讓穆婉音悶哼出聲,她抬頭,正對上程若若眼底得逞的陰笑。
穆婉音盯著兩人凌亂的衣衫以及交錯的吻痕。
她死死咬住下唇,憑什么她要吞下這口夾生飯!
她感受到溫熱的血順著脊梁往下滑,忍痛出聲:“程若若你究竟是哪件事求我原諒?”
“是故意放蛇咬我讓我當眾出丑?”
“是生日宴當眾侮辱我?”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來,她眼前炸開層層黑霧,幾乎要看不清面前令她滿腔憤懣的兩人。
穆婉音字字泣血。
背后落下的鞭子力道越來越重。
“還是故意買通慕殘的惡心男人玷污我?”
“又或者,在祠堂和你小叔通奸?!”
眾人驚得倒抽冷氣。
“夠了!”靳寒夜低吼出聲。
第十鞭,她嘗到喉間腥甜。
饒是如此,穆婉音步步緊逼:“靳寒夜,你敢發(fā)誓你和程若若之間清清白白?!”
對上穆婉音眸中冷到極致的嘲諷,他喉結(jié)滾動,最終只吐出一句:“別鬧了?!?/p>
她忽然覺得可笑。
“離婚吧?!?/p>
她聲音很輕,如同散在風中的余燼,飄進漆黑的深夜不見分毫痕跡。
靳老爺子將鞭子扔給管家,冷笑攔她的去路:“當年寒夜在這里受了九十九鞭才娶你進門,要離婚,就把債還清?!?/p>
穆婉音轉(zhuǎn)頭看向靳寒夜:“我欠你的?”
“你受不住的。”靳寒夜扣住她手腕,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我不同意離婚?!?/p>
靳寒夜深情地望著她,但那雙曾經(jīng)盛滿愛意的眼睛,不知什么時候只剩下冷漠與決絕。
“只要你不離婚,我會向爺爺求情原諒你?!?/p>
穆婉音輕笑,甩開他的手,“九十九鞭,我還你?!?/p>
程若若嬌弱的聲音適時響起:“小叔!你為了保護我被燭臺砸到后背了,快去包扎吧,這里有我。”
靳寒夜垂眸看著程若若俏皮眨眼的模樣,眸光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看向穆婉音:“既然你堅持,那如你所愿?!?/p>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長鞭破空聲撕裂一片寂靜。
鞭子狠狠抽在她身上。
每一鞭下去,皮開肉綻。
“你都聽到了吧?”程若若嬌艷的面容上滿是得意。
“得知自己所遭受的所有冷嘲熱諷不過是我和小叔調(diào)情的玩笑話,這滋味怎么樣?”
每一句話,都會伴隨著一道鞭痕落下,在她后背綻開血花。
穆婉音痛得意識模糊。
淋漓鮮血在她身下氤氳開,單薄的后背上滿是猙獰傷痕。
恍惚間想起,當年車子碾過雙腿時,也是這樣鉆心的疼。
“不妨告訴你,當年車禍是我設(shè)計的,那時靳家私生子和小叔斗得你死我活,只有我順利出國才永遠是被捧著的靳家大小姐?!?/p>
“若是留在國內(nèi),我有極大可能成為一個失敗者的禁臠?!?/p>
“誰能想到,他愛我愛到連命都不要?!?/p>
“幸好,雙腿癱瘓的是你不是他,否則我們只能是叔侄關(guān)系?!?/p>
“……”
每呼吸一次都讓穆婉音痛得渾身發(fā)抖。
她看著優(yōu)雅矜貴的靳寒夜緩緩走來,忽然笑起來,眼淚無聲滑落。
靳寒夜。
你和程若若所謂的愛情,也不過如此。
靳寒夜安撫好靳老爺子看著穆婉音一聲不吭的倔強模樣,心中情緒翻涌。
他明明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她知難而退,放棄離婚的念頭,可看著她倔強又決絕的模樣,心卻像被狠狠揪住。
穆婉音死死咬住下唇,渾身幾乎被血浸透,后背早已血肉模糊。
渾身血污的她執(zhí)拗抬眼看他:“靳寒夜,九十九鞭,還你?!?/p>
靳寒夜渾身一震,心中情緒翻涌,看著穆婉音泡在血水里的狼狽樣子,落敗般旋開鋼筆簽字。
“我不會對外公布,你還是靳太太?!?/p>
意識消散前,她聽到程若若的驚呼聲。
“小叔!我的手磨破了!”
靳寒夜看都沒看她連忙跑過去抱起程若若往外沖去。
穆婉音攥緊沾血的離婚協(xié)議書,終于墜入無邊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