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三年深秋,汴京皇宮的銀杏葉鋪滿回廊,楊穎扶著腰站在坤寧宮的露臺上,望著遠(yuǎn)處金鑾殿的飛檐。她腹中已有五月身孕,卻仍每日召見樞密院官員,案頭的《邊防十二策》被朱砂批注得密密麻麻。
"娘娘,太醫(yī)院說您需靜養(yǎng)......"翡翠捧著披風(fēng)欲言又止。
"靜養(yǎng)?"楊穎輕笑,指了指遠(yuǎn)處的校場,"張婉兒的女子騎兵營正在演練新陣法,我怎能安心靜養(yǎng)?"她摸了摸腰間的飛虎紋玉佩,"何況,舊黨最近動作頻繁,不得不防。"
話音未落,宋江河匆匆趕來,手中握著一封密報:"娘娘,舊黨勾結(jié)漠北余部,欲在冬至大朝會上行刺!"
"冬至?"楊穎挑眉,"看來他們等不及陛下回京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想趁本宮孕中不穩(wěn),打敗朝政?"
"屬下已安排暗影衛(wèi)加強(qiáng)戒備,"宋江河皺眉,"但陛下遠(yuǎn)在西北,恐怕......"
"無需陛下回來。"楊穎轉(zhuǎn)身走向書房,"傳我令:即日起,文武百官入宮需經(jīng)三重搜檢,女科學(xué)生擔(dān)任殿前侍衛(wèi)。"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案頭的《開國律》上,"再讓刑部重審天牢舊案,凡與舊黨有牽連者,一律充軍西北。"
"娘娘,您這是要......"宋江河露出疑惑。
"引蛇出洞。"楊穎摸出袖中先帝遺詔,"舊黨以為本宮孕中體弱,正是反撲良機(jī)。既然如此,本宮便將計就計,讓他們嘗嘗楊家女的手段。"
冬至那日,金鑾殿內(nèi)外戒備森嚴(yán)。楊穎身著十二章紋翟衣,頭戴鳳冠,端坐在皇后儀駕上,腹中胎兒偶爾踢動,竟與朝堂上的緊張氣氛形成詭異的和諧。承忠被乳母抱在偏殿,手中攥著楊穎親自繡的飛虎紋小旗。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威儀。
禮部侍郎王顯明出列,手中捧著一本《女戒》修訂本:"陛下西征,娘娘孕中攝政,實乃權(quán)宜之計。臣以為,女子終究該......"
"該什么?"楊穎打斷他,"該像王大人之妻那樣,私通舊黨傳遞密信?"她揮揮手,暗衛(wèi)立刻呈上搜出的密信,"念在王大人曾編纂《農(nóng)書》,本宮允你去女科教授紡織,將功贖罪。"
王顯明臉色慘白,被侍衛(wèi)拖出殿外。楊穎望著階下噤若寒蟬的群臣,忽然感覺下腹一陣抽痛——是舊傷發(fā)作。她不動聲色地扶住鳳椅,目光掃過人群中袖口繡著暗紋的御史中丞:"李大人,你袖口的漠北刺繡很別致。"
那人渾身一顫,撲通跪地。楊穎輕笑,指了指承忠所在的偏殿方向:"本宮的皇子將來要學(xué)的,是如何守護(hù)百姓,而非像你這般吃里扒外。"她對宋江河道,"將李大人的府邸改作女醫(yī)館,讓他每日替婦人問診。"
退朝后,楊穎在偏殿小憩,忽然聽見承忠的啼哭聲。她掙扎著起身,卻見乳母抱著孩子匆匆趕來:"娘娘,小皇子誤食了安神湯!"
翡翠立刻拔劍抵住乳母咽喉:"說,誰指使的?"
"是......是張顯文之妻......"乳母顫抖著跪下。
楊穎抱過承忠,見他小臉通紅,忙從袖中取出解毒丸。指尖撫過孩子眉心的朱砂痣,她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信——楊家女的孩子,注定要經(jīng)歷風(fēng)雨。"傳旨,"她聲音冰冷,"張顯文之妻杖責(zé)三十,發(fā)賣為奴。至于舊黨......"她摸了摸腰間的佩劍,"冬至夜,該清算了。"
是夜,楊穎身著軟甲,坐在坤寧宮的暖閣里,望著輿圖上舊黨據(jù)點的標(biāo)記。承忠已服下解藥熟睡,小手仍緊攥著她送的小玉佩。翡翠端來熱粥,卻見她家娘娘正在調(diào)配火器圖紙:"娘娘,您這樣下去會累垮的......"
"等舊黨伏誅,本宮自會靜養(yǎng)。"楊穎頭也不抬,"去把張婉兒叫來,讓她帶女子弩手埋伏在城西舊巷。"她指了指圖紙上的紅圈,"這里是他們的火藥庫,子時三刻準(zhǔn)時引爆。"
冬至子時,汴京城西忽然傳來爆炸聲。楊穎站在宮墻上,望著舊黨據(jù)點騰起的火光,忽然感覺有人握住她的手——是宋江南,他竟提前三日趕回!
"胡鬧!"他望著她隆起的小腹,眼中滿是心疼,"為何不告訴我?"
"怕你分心。"楊穎輕笑,指了指遠(yuǎn)處的火光,"舊黨已除,這下你可放心了。"
宋江南望著她眼底的疲憊,忽然想起雁門關(guān)外她受傷仍堅持指揮的場景。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以后別再獨自冒險,我怕來不及......"
"來不及什么?"她挑眉。
"來不及說我愛你。"
楊穎一愣,隨即輕笑,指尖撫過他眉間的川字紋:"陛下如今也學(xué)會說情話了?"
"只說給你聽。"宋江南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忽然注意到她袖口的血跡,"你受傷了?"
"小傷。"她搖頭,"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她指了指他身后的暗衛(wèi),"你帶了多少鐵騎回來?"
"三萬。"宋江南輕笑,"知道你孕中不便,特來護(hù)駕。"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這次無論如何,你都要聽太醫(yī)的話。"
"知道了,將軍。"楊穎故意用了婚前的稱呼,卻在看到他眼底的緊張時軟了聲音,"等孩子出生,你要親自教他騎馬,就像你父親教你那樣。"
"好。"宋江南握緊她的手,掌心的老繭擦過她虎口的劍繭,"就從塞北的雪開始。"
冬至過后,汴京迎來第一場雪。楊穎站在坤寧宮的窗前,望著承忠在雪地里玩耍,張婉兒手持木劍站在一旁守護(hù)。宋江南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將暖爐塞進(jìn)她掌心:"太醫(yī)說你胎位不穩(wěn)......"
"別聽他們夸大其詞。"楊穎望著承忠通紅的小臉,忽然輕笑,"你看,他握劍的姿勢有模有樣。"
"隨你。"宋江南無奈搖頭,卻在看到她鬢角的白發(fā)時眼底一暗,"等開春,我們?nèi)ソ涎惨?,那里氣候溫?....."
"江南有鹽鐵之利,正好考察女子商隊。"楊穎接口,"對了,江河傳來密報,說泉州有女子造船匠......"
"好好好,都依你。"宋江南笑著打斷她,"但有一個條件——"他指了指她的肚子,"這次必須全程坐轎,不許騎馬。"
"成交。"楊穎轉(zhuǎn)身,指尖撫過他胸前的飛虎紋刺繡,"不過你要陪我去太學(xué),看看女科學(xué)生們的火器改良成果。"
"謹(jǐn)遵皇后娘娘懿旨。"宋江南笑著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其實我更想看你穿回戎裝的模樣,比鳳冠霞帔更動人。"
"油嘴滑舌。"楊穎輕笑,卻任由他將自己擁入懷中。窗外,承忠的笑聲與雪花一同飄落,遠(yuǎn)處的校場傳來女子們的操練聲。她忽然覺得,這就是她用半生戎馬換來的太平盛世——有愛人在側(cè),有孩子繞膝,有千萬女子拿起刀劍守護(hù)自己的天地。
是夜,楊穎在燈下給未出世的孩子縫制小甲胄,宋江南批完折子過來時,見她眼底泛著柔光。他伸手替她挑亮燈芯,忽然開口:"穎兒,你說我們的孩子會是什么樣?"
"像你一樣仁厚,像我一樣忠勇。"她頭也不抬,指尖在甲胄上繡出飛虎紋,"但最重要的是,他要懂得,忠勇不是殺戮,是守護(hù)。"
"沒錯。"宋江南望著她專注的側(cè)臉,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楊府靈堂見到她時,她眼底的冷寂。如今那雙眼睛里盛滿了星光,是他見過最美的風(fēng)景。
風(fēng)拂過窗欞,將飛虎旗的影子投在墻上。楊穎望著那影子,忽然輕笑:"江南,你說將來史書會如何寫我?"
"會寫你是鐵血女將軍,是開國皇后,是讓大宋女子挺直腰桿的人。"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但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是那個在靈堂前跪了三日,卻仍能挺直脊梁的楊家女。"
楊穎望著他眼中的光,忽然明白——所謂傳奇,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單打獨斗,而是兩個靈魂在戰(zhàn)火中相遇、相知、相護(hù)。她是楊家女,是女將軍,是皇后,但最重要的,是他的穎兒。
天邊,啟明星升起,照亮了飛虎旗上的積雪。楊穎靠在宋江南肩頭,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忽然覺得無比安寧。她知道,無論未來有多少風(fēng)雨,只要有彼此在,便無所畏懼。而這,就是屬于他們的故事,是忠勇與愛的永恒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