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銹桿重鳴機械廠的鐵屑混著機油味鉆進鼻腔,陳默機械地擰動扳手,
聽著流水線盡頭傳來的金屬撞擊聲。車間頂棚漏下幾縷渾濁的陽光,
在他布滿油污的工裝上切割出斑駁的光影。指針指向下午三點十七分,
距離換班還有兩小時零三分鐘,他數(shù)著秒針等待著,仿佛那是逃離沉悶現(xiàn)實的倒計時。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是林夏發(fā)來的消息:「老地方見,急事?!?/p>
配圖是臺球廳破碎的玻璃門,鋒利的殘片像散落的星子,在地面鋪成一片冷光。
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握著扳手的手青筋暴起——那扇門是三個月前他和林夏一起換上的,
藍綠色的磨砂玻璃上還貼著「夏日特惠」的褪色海報。換班鈴響起的瞬間,
陳默扯下沾滿油漬的工牌,沿著潮濕的小巷狂奔。雨絲不知何時飄落,打濕了他后頸的碎發(fā)。
轉(zhuǎn)過三個路口,「夏之吻」臺球廳歪斜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明明滅滅,
門口聚集的混混正用臺球桿敲打卷閘門,金屬碰撞聲混著叫罵聲,像生銹的齒輪在強行咬合。
「都他媽住手!」陳默的吼聲撕破雨幕。他沖過去時,正看見林夏攥著掃帚與混混對峙,
馬尾辮散了一半,臉頰上有道新鮮的抓痕。為首的黃毛吐掉煙頭,歪著脖子打量他:「喲,
機械廠的慫包也敢管閑事?」話音未落,陳默已經(jīng)抄起墻角的臺球桿,桿身貼著的「星牌」
商標(biāo)早已磨損,露出底下暗紅的木質(zhì)紋理——和父親那根銹桿是同個牌子?!复蛞痪郑?/p>
陳默將球桿重重杵在地上,震落幾滴水珠,「我贏了,滾蛋;你們贏了,這臺球廳歸你們?!?/p>
混混們爆發(fā)出哄笑,黃毛晃了晃金鏈子:「小雜種,知道和誰賭嗎?我兄弟可是城西桿王!」
他身后鉆出個瘦高個,手指上纏著創(chuàng)可貼,握著球桿的姿勢卻像握著把出鞘的劍。
林夏拽住陳默的袖口:「別沖動!他們故意找茬......」「讓開。」陳默甩開她的手,
走向擺球區(qū)。臺球在綠呢臺面上碰撞的清脆聲響,突然在記憶深處炸響。十二歲那年的夏夜,
父親王建國也是這樣撥開圍觀人群,用那根銹桿在賭局中連贏七局,
最后卻被老周的人打斷了右手小指。開球的是黃毛的兄弟。白球如子彈般撞向三角陣,
花球散成星芒,卻沒有一顆落袋。陳默彎腰架桿時,嗅到球桿上殘留的巧克粉氣息,
恍惚間與父親掌心的老繭觸感重疊。他瞄準(zhǔn)1號紅球,小臂平穩(wěn)發(fā)力,白球擦著庫邊,
將目標(biāo)球精準(zhǔn)送入底袋?!赣悬c意思?!裹S毛收起戲謔的表情。隨著陳默連續(xù)清掉三顆紅球,
圍觀的混混們開始交頭接耳。當(dāng)他用一記高桿左旋將8號黑球送入中袋時,
雨聲、腳步聲、呼吸聲全部消失,
世界只剩下球桿與白球接觸的瞬間——那是父親教他的「定海神針」打法,
看似平淡的擊球線路,實則暗藏七次走位算計。黃毛的臉色由紅轉(zhuǎn)青,
突然踹翻球桌:「媽的,敢出老千!」他身后的人掏出彈簧刀,刀刃在路燈下泛著冷光。
千鈞一發(fā)之際,警笛聲由遠及近,混混們罵罵咧咧地四散奔逃。林夏捂著胸口癱坐在地,
陳默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背被劃破,鮮血正順著球桿往下淌?!改惘偭??」林夏舉起手機,
屏幕上是老周發(fā)來的威脅短信,「他說只要你不碰臺球,就放過臺球廳?!?/p>
陳默盯著短信末尾的骷髏表情,想起父親臨終前插著呼吸機的樣子。
那年老周帶著打手闖進醫(yī)院,父親渾濁的眼睛突然迸發(fā)出光,
用唯一能動的左手比出擊球姿勢,喉間發(fā)出含糊的嘶吼,
仿佛要把未盡的話全化作臺球桌上的力道。雨越下越大,陳默撿起滾到腳邊的8號黑球,
冰涼的球體上沾著他的血。林夏遞來創(chuàng)可貼,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
溫度透過潮濕的皮膚傳來?!钙鋵嵞悴辉摲艞壍模顾墙宓呐_球廳,
「你父親要是知道......」「別說了!」陳默粗暴地打斷她,將黑球重重砸回球盒,
震得整排臺球叮當(dāng)作響。深夜的倉庫里,陳默翻出床底的木盒。父親的銹桿裹著褪色的紅綢,
桿頭的皮頭已經(jīng)開裂,桿身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建國」二字。他撫摸著那些刀刻的痕跡,
想起父親常說的話:「真正的桿法不在手上,在這兒。」父親的食指總會點向心臟的位置。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本地臺球論壇的推送:「省公開賽報名通道開啟,冠軍獎金十萬,
直通職業(yè)聯(lián)賽。」陳默的拇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滑動。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
月光透過倉庫的破洞灑在銹桿上,在地面投下一道顫抖的影子,
像極了父親最后那記未能擊出的球。
第二章:暗局迷蹤霓虹燈光在潮濕的地面暈染成詭異的光斑,
陳默跟著黑衣男子拐進巷子深處時,后頸的汗毛突然豎起。
空氣中彌漫著廉價香煙與發(fā)餿食物混合的氣味,
墻面斑駁的涂鴉在路燈下扭曲成張牙舞爪的怪物。前方鐵門后傳來臺球撞擊聲,
混著此起彼伏的吆喝,像某種原始的祭祀儀式。"陳師傅,久仰。"老周倚在皮質(zhì)沙發(fā)上,
指間的雪茄煙霧繚繞。他身前的臺球桌鋪著嶄新的臺呢,球桿架上陳列著價值不菲的手工桿,
與林夏那間破舊臺球廳形成刺眼對比。陳默注意到墻角的監(jiān)控探頭,
以及陰影里若隱若現(xiàn)的打手,掌心不禁沁出冷汗。老周吐出個煙圈,
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刀疤:"聽說你用根銹桿贏了黃毛那幫廢物?"他頓了頓,
目光掃過陳默緊握的拳頭,"我這兒有場局,對手是省隊退下來的,
只要你......" "我不賭。"陳默轉(zhuǎn)身欲走,卻被兩個壯漢攔住去路。
老周的笑聲黏膩得像瀝青:"年輕人,別急著拒絕。"他打了個響指,投影儀亮起,
屏幕上林夏正在打掃臺球廳,鏡頭晃動得像是偷拍。陳默瞳孔驟縮,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你敢動她試試!" "誤會,這是保護。"老周慢條斯理地轉(zhuǎn)動雪茄,
"只要你下場贏三局,我保證她的店......"他故意拖長尾音,"平平安安。
"臺球廳的燈光突然閃爍,陳默的銹桿在架上輕輕搖晃。林夏擦著汗抬頭,
看見陳默站在門口,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臉色比往常更蒼白。"你去哪了?電話也不接!
"她遞過毛巾,觸到他冰涼的指尖,"老周又來找麻煩了?" "沒事。
"陳默避開她的目光,瞥見墻上貼著的省公開賽海報,冠軍獎杯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三天后的深夜,陳默踏入老周的地下臺球室。對手是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
擦拭球桿的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撫琴。"陳師傅,久仰。"男人微笑著伸出手,
掌心的繭子卻出賣了他的職業(yè)身份。老周坐在觀眾席最前排,
身旁的桌上擺著裝滿現(xiàn)金的皮箱,鈔票邊緣還沾著暗紅污漬。第一局開球,
陳默的白球力度稍輕,只撞散兩顆紅球。對手俯身擊球時,
陳默注意到他架桿的手在微微發(fā)抖——這是長期注射藥物的癥狀。
記憶突然閃回父親的診療單,泛黃的紙頁上"海洛因成癮"的診斷刺痛雙眼。
當(dāng)對手失誤將母球留在袋口時,陳默深吸一口氣,瞄準(zhǔn),出桿。清脆的撞擊聲中,
老周的臉色陰沉下來。第二局,對手突然改變戰(zhàn)術(shù),頻繁使用高難度的扎桿。
陳默的銹桿在巧克粉的摩擦下發(fā)出細微的吱呀聲,仿佛在抗議這場不公平的對決。
當(dāng)黑球意外停在袋口時,觀眾席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只要輕輕一推,就能拿下這局。
"等等。"陳默直起腰,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臺呢上。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掙扎,
那些被碾碎的夢想與尊嚴(yán)。銹桿突然在手中發(fā)燙,他鬼使神差地改變擊球線路,
白球擦著黑球掠過,精準(zhǔn)地將另一顆紅球送入底袋。老周猛地站起,
皮椅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第三局決勝局,陳默的每一次擊球都帶著刻意的破綻。
對手眼中閃過貪婪,卻在清臺的關(guān)鍵時刻母球洗袋。全場寂靜中,陳默緩緩走向老周,
銹桿的金屬尾箍抵在對方喉間:"告訴那些狗腿子,再敢動臺球廳,
我就把這里的事捅到警局。"他瞥見老周藏在西裝內(nèi)袋的手槍,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走出地下室時,暴雨傾盆而下。陳默在巷口嘔吐起來,胃里翻涌的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是林夏發(fā)來的消息:「我報名了省公開賽,一起去吧?」
配圖是她舉著報名表的自拍,笑容燦爛得像穿透烏云的陽光。陳默望著照片,突然笑出聲,
雨水混著淚水滑進嘴里,咸澀中帶著一絲久違的甜?;氐絺}庫,陳默取出父親的銹桿。
他用砂紙仔細打磨掉桿身的銹跡,露出底下暗紅的木質(zhì)紋理,如同某種古老圖騰的蘇醒。
當(dāng)月光再次透過破洞灑落時,他對著空氣揮出一記空桿,想象著白球撞擊目標(biāo)球的軌跡。
遠處傳來火車轟鳴,載著未知的明天,駛向省公開賽的賽場。而在城市的另一頭,
老周撕碎賭約,將帶血的鈔票扔進碎紙機,嘴角勾起獰笑:"陳默,你會后悔的。
"第三章:灼熱熔巖省公開賽的賽場穹頂高懸,巨型LED屏幕閃爍著參賽選手的名字。
陳默握著父親的銹桿站在后臺,掌心的汗水在桿身上暈開深色痕跡。候場區(qū)里,
其他選手的球桿動輒價值數(shù)萬,碳纖維材質(zhì)折射著冷冽的光,唯有他的銹桿裹著褪色紅綢,
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跋乱晃唬惸?!”當(dāng)電子播報響起時,林夏突然從觀眾席沖過來,
塞給他一塊巧克力:“含在嘴里,別緊張?!彼R尾辮上的藍色頭繩隨著動作晃動,
像一抹跳動的火焰。陳默點點頭,咬開包裝紙的瞬間,
甜膩的可可香驅(qū)散了些許緊張——這味道與父親帶他吃的第一塊巧克力如出一轍。
賽場聚光燈驟然亮起,陳默瞇起眼,看見觀眾席里老周戴著墨鏡冷笑,身旁跟著幾個打手。
他的對手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用鹿皮擦著限量版球桿,
金屬銘牌上“職業(yè)認證”的字樣刺得人眼疼。開球前,
年輕人突然壓低聲音:“聽說你拒絕了老周?勸你識相點。
”白球撞擊三角陣的轟鳴回蕩在賽場。陳默的開球不算完美,只落袋一顆紅球,
但母球精準(zhǔn)停在中袋附近。當(dāng)他俯身架桿時,
聽見觀眾席傳來竊竊私語:“這桿都裂了還敢用?”“肯定是來搞笑的。
”議論聲像細小的鋼針,扎得耳膜生疼。第三顆紅球進袋時,陳默突然改變節(jié)奏。
他故意讓母球走位失誤,給對手留下機會。年輕人果然中計,
急于清臺卻在擊打粉球時母球洗袋。全場嘩然中,陳默瞥見老周坐直了身體,
墨鏡后的目光像毒蛇吐信。決勝局,黑球停在底袋口。陳默舉起球桿,
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的那張紙條——“永遠別成為自己討厭的人”。他的手腕微微顫抖,
卻在最后一刻改變擊球線路,白球劃過漂亮的弧線,將黑球穩(wěn)穩(wěn)送入中袋。
觀眾席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老周的咒罵聲淹沒在聲浪里。頒獎儀式結(jié)束后,
陳默在更衣室撞見趙強。這位職業(yè)冠軍摘下獎牌,露出袖口的護腕:“你那記反塞走位,
讓我想起十年前的一場比賽?!彼D了頓,從背包掏出個小盒,“試試這個,
你父親的銹桿值得更好的皮頭。”深夜的臺球廳,林夏用粉筆在地面畫著擊球線路圖。
陳默將趙強送的皮頭小心翼翼裝上銹桿,金屬膠水的氣味混著她身上的茉莉花香。
“老周今天來找過我?!绷窒耐蝗婚_口,指尖在地面戳出個小洞,“他說你破壞了規(guī)矩,
要......”“我知道?!标惸驍嗨?,銹桿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但有些路,
必須走下去。”暴雨再次傾盆而下時,陳默正在倉庫打磨球桿。窗外的閃電照亮墻面,
老周的威脅短信在手機屏幕上明滅:“小子,你會為今天的選擇付出代價?!彼站o球桿,
想象著父親站在身后,用那只殘缺的手輕輕拍打他的肩膀。三天后的清晨,
陳默在去工廠的路上遭遇圍堵。四個壯漢從巷子里沖出,鐵棍帶著風(fēng)聲襲來。千鈞一發(fā)之際,
銹桿橫在胸前,金屬碰撞聲震得虎口發(fā)麻。陳默側(cè)身躲過攻擊,反手用桿尾擊向?qū)Ψ较ドw,
這招是父親教他的“斷龍式”,專攻下盤。打斗聲驚動了路人,壯漢們罵罵咧咧地逃走。
陳默靠在墻上喘氣,看著銹桿上新增的凹痕,突然笑了。手機在褲袋震動,
是林夏發(fā)來的視頻——臺球廳門口,不知誰送來一整箱巧克粉,
包裝上貼著歪歪扭扭的字:“給真正的桿王”。夜幕降臨時,陳默帶著銹桿來到江邊。
對岸的霓虹倒映在江面,破碎成點點星光。他舉起球桿,瞄準(zhǔn)遠處的浮標(biāo),
想象著這是最后一顆決勝球。風(fēng)聲呼嘯中,仿佛又聽見父親的聲音:“記住,
球桿是手的延伸,而心,才是真正的瞄準(zhǔn)器?!碑?dāng)他轉(zhuǎn)身離開時,
沒注意到暗處有個身影舉起相機,閃光燈在雨夜中一閃而逝。第二天,本地論壇炸開了鍋,
標(biāo)題血紅刺目:“省賽黑馬竟是地下賭徒?”配圖是他與老周在地下室對峙的模糊照片,
評論區(qū)罵聲一片。而此刻的陳默,正握著銹桿走向訓(xùn)練室,窗外的陽光穿透云層,
照亮他堅毅的側(cè)臉。第四章:暗流奔涌刺眼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泛著冷光,
陳默死死盯著論壇上“省賽黑馬竟是地下賭徒”的帖子,最新回復(fù)已經(jīng)突破兩千條。
那些污言穢語如潮水般涌來,有人說他是老周的傀儡,
有人翻出他機械廠工人的身份嘲諷“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甚至有人編造出他父親因賭球喪命的謠言。評論區(qū)里,林夏發(fā)的澄清帖很快被淹沒,
如同投入深海的一粒沙。“別理這些!”林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奪過陳默的手機,
“這一看就是老周的手段!”少女的眼中滿是憤怒與心疼,她剛從臺球廳趕來,
發(fā)梢還沾著雨水,“我們?nèi)缶?,告他誹謗!”陳默搖搖頭,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沒用的,
他不會留下把柄?!彼鹕碜叩酱斑?,望著樓下街道上來往的行人,
仿佛看到無數(shù)雙帶著惡意的眼睛正透過屏幕審視自己。父親的銹桿靠在墻角,
在月光下泛著黯淡的光,那上面新添的凹痕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他的狼狽。果然,第二天一早,
賽事組委會的電話就打來了。對方委婉卻堅決地表示,由于輿論影響,
陳默需要暫時退賽配合調(diào)查?!瓣愊壬M隳芾斫?,我們不能讓賽事的公正性受到質(zhì)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