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可是機械廠的五級鉗工,老牌國有企業(yè),待遇沒的說,再加上老爸和廠長的私交。
一次性補償了十個月的慰問金,喪葬費也是按最高標準補的,六個月的工資,還有磚窯廠給的兩千……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老媽手中最少握了三四千塊呢。
怪不得老大盯上了這一塊!
李香琴掀起眼皮看著一個個亮晶晶的眼睛,提起錢就跟狗看到了骨頭似的。
“麻了個@*#&#&畜生(臟話)……你們老子死了,還是被砸死的,是為了養(yǎng)育你們幾個不孝子一天做兩份工。
死的時候不見你們有一點傷心,剛埋了人就開始惦記他的喪葬費。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們就不怕老頭子棺材板壓不住,半夜找你們算賬嗎?”
李香琴拍著大腿,眼睛猩紅,她指著老大,實在壓不住心里的火氣,抬胳膊給戰(zhàn)最近的老大兩個耳刮子。
啪啪~
“我打死你個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東西,你的書讀到狗肚子里去嗎?
白披了一張人皮,老娘喂狗三日狗能感恩三年,你連畜生都不如啊,帶著你的老婆孩子給我滾!”
李香琴一頓輸出,直接把場子鎮(zhèn)住了,轉(zhuǎn)頭指著老二老三兩口子,
“還有你們這些昧了良心的東西,早知道老娘生了一群歪瓜裂棗,當初就該一個個夾死,養(yǎng)你們還不如養(yǎng)一窩豬。
豬養(yǎng)肥了還能殺了賣錢吃肉,養(yǎng)你們除了累死人,一點好處都沒撈到,你們除了千方百計的從老娘手中摳東西,哪個反饋過一針一線了?麻了個#¥@#¥(臟話)……”
幾個人被李香琴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所有人都麻了。
媽不是最看重他們幾個兒子嗎?
老頭子的死對媽的刺激這么大嗎?
對他們一點情面不留,無差別的被攻擊一遍。
罵過之后,李香琴還不過癮,扭頭去找搟面杖,她要替老頭子教訓這些不孝子孫,也要為自己上輩子凄慘的下場出口惡氣。
幾人發(fā)現(xiàn)老媽拎著搟面杖過來,呼啦一下,爭先恐后的往外竄。
老媽瘋啦!
眨眼間,整個客廳,除了她們母女三人,連看畫冊的小老六也慣性的竄出去了。
老五張建麗眨了眨眼睛,趕緊去倒了一杯水,
“媽,喝口水潤潤喉?!?/p>
第一次見媽跟大哥幾個發(fā)火,真是過癮。
李香琴瞅了眼老五,接過杯子仰頭灌下去。
挨個罵了一圈,確實口干舌燥。
可惜,眼前這個也不省心,好好的學不上,被小白臉騙去南方打工了。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老五從小就機靈嘴甜,會討人開心,她平時沒少慣著,卻不成想這死丫頭是個戀愛腦,高中沒上完,就跟一個小白臉跑南方打工去了。
消失五年后,再回來就是一拖二,眼神麻木沒有光,整個人失去了靈性。
詢問之下,才知道,那個小白臉把她騙到南方后,不久就本性暴露,吃喝嫖賭占全,老五頂著大肚子去打工賺錢養(yǎng)他,直到被小白臉拋棄,才不甘心的回來投奔她這個親媽。
她當時又氣又恨,但看著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用最后的棺材本托人給她買了一個正式工的名額,孩子送到育兒所,總算是安置住了。
“媽,你消消氣,爸已經(jīng)走了,您再氣壞身體,我可就沒指望了?!?/p>
張建麗抱著她的胳膊,嘟著嘴撒嬌,之后看了眼四姐,眼睛眨了眨,沒想到老媽竟然讓老四接爸的班?
“你能給我省點心,比什么都強。”
李香琴睨了她一眼,老五雖然會爭寵,但在學習上確實有天賦,只要不讓她戀愛,估摸著能考個大學。
“媽,你放心,我保證不惹您生氣?!崩衔鍣C靈的轉(zhuǎn)到老媽背后,邊捏背邊保證。
李香琴瞇著眼深吸口氣,也不阻止。
她一輩子生養(yǎng)了六個孩子,四男兩女,養(yǎng)大兒女養(yǎng)孫子,吃苦受累從未抱怨過,最后卻落個凄涼結(jié)局。
老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老大眼看都要奔三的人了,就連小老六也十五歲了,性格估摸著早就定性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輩子她不準備改變誰,但也甭想再讓她當牛做馬。
今年她四十九歲,明年五月份正式退休,按照上輩子年齡,她還有不到二十年的活頭。
前幾十年,她和老頭子當牛做馬把幾個人拉扯大,已經(jīng)對得起他們了。今后的歲月里,她準備為自己而活。
至于兒孫能活成什么樣,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她現(xiàn)在心里憋著一股火,只要看到幾個白眼狼,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上輩子被遺棄在敬老院,挨餓受凍場景。
母愛,激不起一點。
心里有了打算,李香琴沖老四老五擺擺手,
“該干嘛就干嘛去,我去里屋躺一會兒?!?/p>
“媽,我去準備晚飯?!?/p>
“我去寫作業(yè)。”
老四看了眼時間,挽起袖子往廚房走。老五拎起書包,回了房間。
看著兩個閨女各忙各的,李香芹轉(zhuǎn)身進了自己房間,關上門從板床縫隙里摸出一把鑰匙。
打開墻邊五斗柜最下層的一個抽屜,拿出兩個鋁飯盒,一個裝了老伴近期的賠償款和慰問金。
另一個是她存的家底,里面裝了一些票據(jù)和現(xiàn)金。這些都是她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
李香芹認真查看一遍,除了布票,糧票,油票和煤票這些主要的生活票據(jù),還有一張工業(yè)券,是老頭子跟工友換的,也是給小老六存的結(jié)婚聘禮。
上輩子,她當寶貝似的存著,不舍得用。但隨著商品供應逐年增加,工業(yè)卷很快就用不到了。
但現(xiàn)在,依舊是香餑餑,有錢買不到。
可惜啊,他們兩口子省吃儉用,精打細算,把命都賠上了,卻養(yǎng)出了一群沒有感恩之心的白眼狼。
李香琴收回心思,把所有的現(xiàn)金歸攏到一起,數(shù)了數(shù)……
二百八十六塊錢的家底,加上磚窯廠賠的兩千塊,機械廠補的十六個月的撫慰金和喪葬費一千四百四塊。
她目前手中有三千七百二十六塊,是這個家所有的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