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曼隆,像一幅被重新上色的水彩畫。
濕漉漉的街道倒映著大廈的幕墻,佛塔的金頂在水汽中朦朧發(fā)亮,整座城市在悶熱中短暫地喘息著。
暗夜之星大廈所在的地段,是曼隆最繁華的市中心。
商店櫥窗里的鱷魚皮包泛著啞光。旁邊是家法式餐廳的露天座,剛從法拉利展廳走出的漂亮女士,正在那里茶歇。
林亦忻此刻正坐在公司樓下“茉莉咖啡館”角落位置,端著個平板電腦似在看書。
她在暗夜大廈里聽完會議,一般就會來這里稍作休息。
查氏公司內(nèi)部也有休閑區(qū),在暗夜之星的50層。那里有舒服的沙發(fā)、品質(zhì)不錯的咖啡和茶,甚至還有一排膠囊休息室。
但她不愛呆在那里。畢竟,她在整個公司的中高層眼中,她已經(jīng)成了個頗為知名的人物——查英哲腿邊的掛件。
雖然在走廊遇到時,他們都會與她點頭問好。但她仍沒有習慣安妮曾對她說過的,“要習慣被議論”。
面前的紅茶冒著氤氳的熱氣,她垂眸的姿態(tài)沉靜如水。
自從上次,查英哲從金棠府生氣離開后,林亦忻便再沒接到他要來的通知。
但這期間,她卻見識了一樁疑似查英哲的私生活。那天安妮來匯報那件事時,她也正好在場。
事件女主角莫妮卡是個以清純形象著稱的女明星。醫(yī)療報告里卻描述的很可怕,雙腕皮下出血、膝蓋損傷、多處軟組織挫傷。而莫妮卡被送醫(yī)的日期,正是查英哲來她金棠府的那天深夜。
“她要尋死就讓她去。”男人的聲音仍是一貫冰冷,“除了給錢,其他事免談?!?/p>
雖然在安妮和查英哲的對話中,沒有明確聽到兩人的關(guān)系,林亦忻卻開始懷疑,那些關(guān)于查先生的傳聞,有可能真的。
她甚至有些恐懼地猜測,如果不是那封同學會郵件擾了查英哲的興致,自己會不會要在深夜要坐上急救車。
“叮鈴”一聲,咖啡館門口的風鈴響起。
她瞥到了一個青年男子的身影。淺棕色的頭發(fā)有著蜜般的光澤,修長的身形帶著天然不羈和閑散氣質(zhì),一件淺灰色的風衣襯得他膚色尤顯冷白。
林亦忻飛快地收回目光,裝作并未看到,繼續(xù)看著面前的平板。
但沒想到,那個身影卻徑直朝著她走了過來。
“嗨,真巧。”青年男子帶著笑意的聲音已經(jīng)在她桌邊響起。
格雷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依舊是那么英俊而富有朝氣。
因為格雷與查英哲關(guān)系很近,林亦忻便知道了一些他的事情——來自法蘭西顯赫的諾阿耶家族,少年時卻被“放逐”到了拉維,在那里打拼出完全屬于自己的一方勢力并結(jié)識了查英哲,兩人有不少的商業(yè)合作。
格雷是那種自然熟的爽朗氣質(zhì),見到了林亦忻,便毫不客氣地拉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別緊張?!彼粗樕兊糜行┙┯驳呐?,開口安慰她,又打了個響指召喚侍者。
一杯淡烏龍被端了上來,格雷的目光快速略過林亦忻露在短袖外的雙臂上。
“你穿短袖挺好看的?!备窭仔χf,那雙藍寶石般眼睛眨了眨。停頓了幾秒后,格雷的語氣又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他……對你很特別啊?!?/p>
特別?
林亦忻沉思了幾秒,沒去嘗試解讀格雷的話里的意思。
她的手指在平板上點著。屏幕上是德州撲克的游戲界面。
“哦,你會打牌?撲克打得怎么樣?”格雷挑了挑眉,表示出頗有興趣的樣子。
德州撲克是她中學和大學時期,唯一的社交愛好。高爾夫、馬術(shù)、郵輪,她負擔不起。撲克俱樂部便成了她的主要社交活動。在那里,她學習觀察、計算,隱忍與偽裝,以及賺取一些零花錢。
“跟我玩一盤Heads-Up?!备窭组_口道。
看著面前開朗青年藍色的眸子,她抿了抿唇,明顯露出了猶豫之色。
“格雷少爺……”就在她剛想開口婉拒格雷時,店門口風鈴又響,是安妮走了進來。
——
今天和安妮一起來接她的,是查先生的司機麥克,一個和他老板一樣,永遠冷面的健壯青年。
坐在黑色的瑪莎拉蒂后排,身邊的安妮翻看了她的手。指腹和虎口處,因為一直高強度練槍,已經(jīng)磨出了薄繭。
“手要好好保養(yǎng)?!卑材莸恼Z速依舊很快,“練習以后用溫水泡手,每天至少涂三次保濕霜。如果角質(zhì)厚了,就需要適當?shù)拇蚰??!?/p>
“好的。”林亦忻柔聲答應(yīng)。
安妮是她來到查英哲身邊后,與她接觸最多的人,含蓄地給過她很多生活方面的提醒。
但對于查英哲的所喜所想,卻從來守口如瓶。
“不要打聽查先生的事?!边@是安妮對她的警告。
而她至今也沒猜透,安妮和查英哲之間的關(guān)系。
雖然,她所聽過的所有的傳聞,都說安妮是查英哲的情人。林亦忻也親眼見過很多次,這個男人吃安妮吃過的東西,也讓她為他做許多私密的事情。
但安妮平時對林亦忻很好,也為查英哲妥帖處理他身邊鶯鶯燕燕的不少事情。這又不像是情人會有的狀態(tài)。
“還有二十分鐘到碼頭。”安妮向她遞了一罐黑咖啡,平靜的開口提醒著行程。
此時,瑪莎拉蒂已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她們已經(jīng)離開了曼隆市區(qū)。
林亦忻喝了口冰咖啡,手指拖曳著平板電腦里文件。這是一份關(guān)于碼頭邊舊倉庫的詳細測繪信息。也是她今天要去辦的“事情”。
舊倉庫的測繪圖上寫滿了問題:墻體結(jié)構(gòu)需調(diào)整、電路老化、地下排水系統(tǒng)堵塞。但倉庫一角還留著最后一點空白——這是測繪隊要補充測量的最后一個地方。
在經(jīng)歷了一次次的口頭考試后,查英哲終于不限于讓她紙上談兵。
他開始派她出去做事。
上周是第一次,她的任務(wù)是去農(nóng)產(chǎn)品市場,要一份賬。
結(jié)果,她鎩羽而歸。市場管理人根本不理會她一個小姑娘。而她,也確實錯估了事情的難度。
如果那管理人會輕易把賬本“捧出來”,查英哲又何必派人去“要”。他可不是那種,會讓她頂著查氏的名頭耀武揚威,輕易摘到果子的人。
在事情辦砸后,她在回去的路上已做好了被那個男人處罰的準備。結(jié)果,查英哲只是輕飄飄說了句算了。
但就在她僥幸地以為,這男人轉(zhuǎn)性了時,卻又收到了警告:“下一次再把事情辦砸,就把你吊起來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