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師，麻煩幫我處理一下傷口?！?/p>
她的聲音冷淡，帶著點疏離。
沈默掀起被子將娃娃的臉遮住，整理著裝。
再起身時，他已經(jīng)恢復了一貫的清冷矜貴。
“怎么又受傷了？”
他的語氣中夾雜著不耐煩，直到看見她額角一直流到下巴的血，才瞳孔微縮。
姜蕪淡然：“媽媽用茶杯砸的。”
他輕嘖一聲，拉她到椅子上坐下。
沈默下意識責備：“又惹夫人生氣了？”
若是從前，姜蕪會以為，他是怕她以卵擊石，討不到好。
但如今看來，他只是覺得她很差。
姜蕪不由得心中苦澀。
很快，沈默把蘸了雙氧水的棉球按上了她的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沈默卻神色未變，又開始下意識的說教：“這就受不了了？我說過的，你這個性格遲早會吃虧。”
其實他可以用更加溫和的碘伏來消毒，但他知道她怕疼，故意讓她吃點教訓。
一個小口子罷了，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嬌氣？
但沈默不知道的是，姜蕪怕疼，是因為她十八歲以前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家暴。
每次養(yǎng)父喝多了，就會摔碎酒瓶，把她和養(yǎng)母按在滿是碎片的地上，掐著脖子拳打腳踢。
等母女倆爬起來時，酒瓶碎片已經(jīng)扎進血肉，滿身都是血肉模糊的細碎傷口。
那時，她們會打著手電筒，用鑷子小心翼翼的在對方身上撿碎片。
那種猶如千刀萬剮般的痛，她永遠也忘不了。
姜蕪忍不住抬眸：“那怎樣才算性格好？我要怎樣做，媽媽才會喜歡我？”
沈默不假思索：“像二小姐一樣就好了?！?/p>
“二小姐性格活潑開朗，待人又真誠友善，這樣的女孩，沒人不喜歡，更別說夫人了......”
聞言，姜蕪忽然打斷：“所以，你也覺得她們才更像親母女，是不是？”
沈默語塞。
一切都在不言中。
姜蕪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論她怎么做，努力多少，在他們眼里她始終比不上方媛。
這個世界上，只有養(yǎng)母會把她護在心上。
每次養(yǎng)父家暴，養(yǎng)母總是用枯瘦的身體將她抱在懷中。
養(yǎng)母會替姜蕪挨打，會攢錢送她上學，會哄著哭泣的她睡覺。
她甚至可以為了保護姜蕪，被養(yǎng)父活生生打死......
在養(yǎng)母眼里，姜蕪一直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寶貝。
可姜家，在她親媽的眼里，她反而處處不如方媛。
房間里的氣氛逐漸凝滯。
片刻后，沈默才溫聲：“其實，你只要乖一點，別人也會喜歡你的?！?/p>
乖一點？
姜蕪的眼底閃過一抹諷刺。
沈默有些出神。
記憶里，這六年，姜蕪在他身邊似乎始終乖順。
無論他對她的標準有多高，她都會竭盡全力的完成。
就像他故意用雙氧水刺激她的傷口，她再疼也只是忍著。
他怔然回神，看著她漆黑無光的眼睛，心里竟莫名涌出怪異的情緒。
就在這時，方媛推門而入。
“默哥哥，我的手受傷了，好痛呀?！?/p>
她眼淚汪汪伸出手，露出切菜時不小心割破皮的小口子。
沈默立馬緊張的捧起方媛的手檢查。
她嘟嘴：“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做個飯都能傷到手?！?/p>
沈默用棉簽蘸碘伏，一邊吹一邊擦：“傻瓜，人哪有一輩子不受傷的，下次小心點就好了?！?/p>
方媛委屈的小臉這才舒展開。
方媛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屋子里的姜蕪，她故作驚訝：“姐姐，你怎么也受傷了呀？”
沈默眼睛都沒抬一下：“她性格不好，又惹夫人生氣了?！?/p>
方媛哦了一聲，隨即一臉天真的看向她。
“媽媽其實很好的，她也只是希望你乖一點?！?/p>
“昨天媽媽才給我買了別墅，還在拍賣會給我買了不少珠寶首飾。”
“她其實是個好媽媽！”
姜蕪只覺可笑。
“放心，從今往后，我會聽話的?！?/p>
她會乖乖替嫁到商家，與他們再無瓜葛！
沈默拿出最后一份消炎藥給方媛涂抹。
方媛一臉為難的看向沈默：“姐姐也受傷了......”
她纖細的手指收了收，可沈默卻直接將她的手捉住。
“沒事，她已經(jīng)習慣了！”
反正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無數(shù)，她自己都不愛惜自己，他還擔心什么？
姜蕪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她終于忍無可忍，起身推門離開。
姜蕪回到自己房間里，迷迷糊糊睡下。
等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深夜。
姜蕪只覺得渾身酸痛，她摸了摸額頭，才發(fā)現(xiàn)她發(fā)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