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紫微星黯暴雨如注,夜色如墨。欽天監(jiān)九丈高的觀星臺上,
青銅星盤在閃電照耀下泛著幽光。國師玄霄子白發(fā)散亂,道袍被狂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欄桿,
渾濁的眼珠倒映著天穹上那團(tuán)詭異的紅霧——紫微帝星正在血霧中明滅不定,
如同溺斃之人最后的喘息。"不可能..."玄霄子喉間擠出嘶啞的低吼,
龜甲在丹爐中突然爆裂,碎屑濺在他手背上燙出焦痕。他渾然不覺疼痛,
只是盯著甲片上那道貫穿的裂痕——"雙生噬龍"的卦象,二十年來第三次顯現(xiàn)。
暴雨中傳來金吾衛(wèi)整齊的腳步聲,玄色傘蓋如烏云般逼近。
老太監(jiān)尖細(xì)的嗓音刺破雨幕:"陛下口諭,請國師即刻前往紫宸殿。
"玄霄子袖中的骨笛滑出半截,笛身上雙生花的圖騰在閃電下忽明忽暗。
他想起先帝臨終時攥著自己手腕的力道,
濁的眼睛里滿是恐懼:"那個孩子...必須找到那個孩子..."紫宸殿的地龍燒得太旺,
熏香混著血腥氣令人作嘔?;实鄹笛苄币性邶堃紊希讣庥泄?jié)奏地敲擊著鎏金扶手。
他面前跪著個渾身濕透的南疆人,彩繪面具已經(jīng)裂開半邊,露出下面布滿刺青的臉。
"大祭司舟車勞頓。"傅衍突然輕笑,"二十年前圣女被焚那夜,也是這般暴雨天氣吧?
"面具人渾身一顫,額頭抵在織金地毯上:"陛下明鑒,
當(dāng)年那對雙生子...""朕今日收到北境八百里加急。"傅衍突然打斷,
將密折扔到對方面前,"燕帝第七子蕭景行要來當(dāng)質(zhì)子,
有趣的是——"他俯身捏住大祭司的下巴,"這質(zhì)子腰間掛著你們巫族的離火玉。
"殿外驚雷炸響,照亮皇帝眼底的殺意。玄霄子就是在此時踉蹌入殿的,
他手中龜甲的裂痕正巧與密折上繪制的北燕國書裂痕重合。"雙生子現(xiàn),國祚傾覆。
"大祭司突然慘笑,"陛下,當(dāng)年被處決的圣女...其實(shí)生的是龍鳳胎。"傅衍猛地站起,
案上茶盞翻倒,潑灑的茶水在羊皮地圖上暈開,恰如正在吞噬云闕疆域的血色。
御花園的垂絲海棠被暴雨打得零落,傅清歡抱著九霄環(huán)佩琴疾步穿過回廊。她今日莫名心悸,
方才在琴房調(diào)音時,
指尖觸到冰弦的瞬間竟看見幻象——無數(shù)燃燒的尸體在雪地里排列成古怪的陣型。
"殿下當(dāng)心!"貼身宮女素娥突然拽住她。一隊黑甲武士踏著水花從月洞門穿過,
為首者肩頭落著只赤目烏鴉。傅清歡退到廊柱后,聽見烏鴉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叫聲。
北燕使團(tuán)入宮了。懷中古琴突然發(fā)出嗡鳴,七根冰弦同時震顫。傅清歡低頭時,
第一根弦"錚"地斷裂,弦尾掃過她手背,劃出細(xì)小的血痕。更詭異的是,
斷弦處滲出的不是血,而是朱砂色的粘稠液體,順著琴身龍齦滴落,
在青磚上濺出星芒狀的痕跡。"快看天上!"素娥突然驚呼。傅清歡仰頭,
透過雨簾看見紫微星爆發(fā)出妖異的紅光,那光芒在云層中扭曲變形,
最后竟隱約化作糾纏的雙蛇之形。她胸口傳來尖銳疼痛,仿佛有冰錐刺入心臟。
恍惚間聽見陌生男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歡,別碰那架琴..."待要細(xì)聽,
聲音又消散在雨聲中。傅清歡不知道,此刻在紫宸殿偏殿,
北燕質(zhì)子蕭景行正按住突然灼痛的胸口——那里紋著與九霄環(huán)佩琴身完全一致的星圖。
子時三刻,雨勢稍歇。玄霄子跪在太廟地宮的青銅門前,手中骨笛正在融化。
門內(nèi)傳來鎖鏈掙動的聲響,伴隨著非人的低吼。
老國師顫抖著將傅清歡斷弦上收集的朱砂液體滴在門上,
青銅表面立刻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咒文。"果然..."他盯著液體中游動的金絲,
"長公主的血脈已經(jīng)開始蘇醒了。"地宮深處突然傳出鐵器刮擦聲,
一個沙啞的女聲笑道:"老東西,你當(dāng)年親手給先帝出的主意,
用陰年陰月陰日生的女嬰調(diào)換真正的公主...現(xiàn)在害怕了?"玄霄子踉蹌后退,
袖中滑落的密旨上赫然寫著:"著令傅清歡即日準(zhǔn)備,以和親之名赴北燕,
伺機(jī)焚毀燕都糧倉。"暴雨復(fù)至,吞沒了老國師的嗚咽。沒人注意到,
御花園池塘里浮起無數(shù)死魚,
魚眼全都朝著欽天監(jiān)方向——那里正緩緩升起一盞血紅色的孔明燈,
燈罩上隱約可見雙生花的輪廓。2 第一章:和親局朱雀大街上積雪初融,
青石板縫隙里滲出暗紅,像是被稀釋的血。傅清歡端坐在鎏金車駕中,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九霄環(huán)佩琴的斷弦處。自那夜暴雨后,這根弦再沒滲出過朱砂液,
但琴身總在子時無故震顫。"殿下,前頭就是鴻臚寺了。"素娥隔著紗簾低聲道,
"北燕使團(tuán)正在..."車駕突然劇烈顛簸,外頭傳來馬匹嘶鳴。傅清歡一把扶住琴身,
聽見有個清朗帶醉的聲音在嚷:"本公子偏要看看,
云闕的長公主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般天姿國色!"紗簾被劍尖挑開的剎那,
傅清歡聞到濃烈的梨花白氣味。執(zhí)劍的青年玉冠歪斜,玄色錦袍前襟沾著酒漬,
可那雙眼睛卻清明得可怕——漆黑瞳仁里映出她懷中古琴時,瞳孔驟然緊縮。
"蕭質(zhì)子這是要當(dāng)街行刺?"傅清歡按住琴弦,余光瞥見隨行侍衛(wèi)的刀已出鞘三寸。
青年突然笑出聲,劍尖在空中劃出個輕佻的弧度:"刺骨寒風(fēng)哪有公主眼刀厲害?
"他作勢要行禮,卻踉蹌著向前栽倒。傅清歡下意識伸手去扶,
腕間突然一涼——對方借攙扶之機(jī),拇指擦過她翡翠耳墜的卡扣。"聽聞公主擅琴。
"蕭景行退后兩步,指尖不知何時多了片海棠花瓣,"三日后上元節(jié),
不知可否賞臉聽在下吹一曲《折柳》?"傅清歡看著他掌心的花瓣漸漸被染紅,
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虎口有道新鮮傷口。血珠滴在花瓣紋理上,
竟與琴弦滲出的朱砂液體有七分相似。"本宮更想聽《廣陵散》。"她突然說。
蕭景行笑容僵了一瞬,旋即恢復(fù)浪蕩模樣:"那可要尋把好琴。"他晃著酒壺走遠(yuǎn)時,
傅清歡摸向耳墜——內(nèi)層暗格里的邊防圖已不翼而飛。質(zhì)子府西廂房的燈亮到三更。
蕭景行將耳墜扔進(jìn)銅盆,看著翡翠在藥液中溶解,露出指甲蓋大小的絹布。燭火下,
云闕北境十二城的布防圖纖毫畢現(xiàn)。"主上,謝家公子翻墻進(jìn)來了。
"黑衣人從梁上倒垂下來報告。"讓他看。"蕭景行突然將邊防圖湊近燭火,
"正好需要有人給傅衍報信。"黑衣人愕然:"可這是真的...""假作真時真亦假。
"蕭景行轉(zhuǎn)動案上燈臺,整面書架無聲滑開。密室內(nèi)懸掛的巨幅畫像前,供著盞長明燈。
畫中巫族圣女手捧骨笛,眉心一點(diǎn)朱砂恰似傅清歡淚痣的位置。
蕭景行用浸過情人淚的絲帕擦拭畫框,指腹被木刺劃破也渾然不覺。血珠順著畫布紋理暈開,
圣女衣袂上的暗紋突然顯現(xiàn)——那是用朱砂混合處子血繪制的星圖。窗外傳來瓦片輕響。
蕭景行故意將邊防圖殘片扔進(jìn)香爐,看著青煙升起才合攏密室。轉(zhuǎn)身時,
他袖中滑出半枚玉玨,與畫中圣女腰間佩戴的正好是一對。謝懷瑾的白玉冠沾了夜露。
他蹲在質(zhì)子府的老槐樹上,看著蕭景行房內(nèi)燭影搖動。方才那扇密室門開合的瞬間,
他分明看見畫中女子與傅清歡如出一轍的眉眼。更詭異的是,密室地面刻著的雙蛇纏星圖,
竟與欽天監(jiān)地宮門上的咒文分毫不差。懷中藥瓶突然發(fā)燙。謝懷瑾倒出離魂蠱,
發(fā)現(xiàn)原本沉睡的蠱蟲正在瘋狂撞擊瓶壁——這是附近有巫族血脈者的征兆。"看夠了?
"背后響起帶笑的嗓音時,謝懷瑾險些栽下樹梢。蕭景行不知何時立在檐角,
手中拋接著個錦囊。月光照亮錦囊上繡的九瓣蓮——正是傅清歡隨身佩戴的式樣。
"謝公子夜探質(zhì)子府,是想找這個?"蕭景行抖開錦囊,掉出半片焦黃的紙,
"可惜你給的假邊防圖,公主殿下今早剛燒了。"謝懷瑾瞳孔驟縮。那確實(shí)是他調(diào)包的圖紙,
但燒毀時應(yīng)當(dāng)只有..."只有傅清歡在場?"蕭景行輕笑,"你們云闕人總忘了,
琴身也能藏東西。"他突然將錦囊擲向謝懷瑾,"還你。里頭的胎發(fā)挺有意思,
巫族嬰兒滿月時要剪一綹頭發(fā)..."話音未落,謝懷瑾已如白鶴掠空而去。
蕭景行摩挲著袖中真正的邊防圖,望向皇城方向——那里正傳來《陽關(guān)三疊》的琴音。
傅清歡撥錯了個音。九霄環(huán)佩琴的第七弦突然發(fā)出嗚咽般的顫音。她掀開琴底板,
夾層里的胎發(fā)錦囊果然不見了。這是今晨燒毀假圖紙時,她從琴腹暗格中發(fā)現(xiàn)的。
錦囊內(nèi)除了嬰兒胎發(fā),還有片寫著生辰八字的桃木牌——正是她真正的出生時辰。"殿下,
蕭質(zhì)子求見。"素娥在殿外稟報。傅清歡迅速合上琴身:"請。"蕭景行提著酒壺晃進(jìn)來時,
腰間多了支玉簫。"公主昨日說要聽《廣陵散》,"他歪在席上,"可惜在下只記得半闕。
""無妨。"傅清歡將琴推向他,"本宮彈前半段,蕭公子接后半段如何?
"琴簫合奏響起時,殿外海棠無風(fēng)自動。傅清歡故意在商音處加重力道,
看見蕭景行指節(jié)發(fā)白——這是巫族血脈者對特定音律的本能反應(yīng)。當(dāng)彈到"刺韓"一節(jié)時,
蕭景行的玉簫突然發(fā)出裂帛之音。"公子走音了。"傅清歡按住震顫的琴弦。
"是公主的琴有問題。"蕭景行突然伸手按住雁足,"共鳴箱里有東西。"傅清歡尚未反應(yīng),
對方已擰動琴軫。只聽"咔嗒"輕響,琴身龍齦處彈出一個暗格。
玄鱗衛(wèi)的青銅令牌滾落在地,上面還沾著干涸的血跡。殿內(nèi)死寂。"有意思。
"傅清歡拾起令牌,"北燕暗衛(wèi)的令信,怎會藏在皇室古琴里?
"蕭景行突然大笑:"更有趣的是——"他翻轉(zhuǎn)令牌,背面刻著"景行"二字,
"這分明是公主特意為在下準(zhǔn)備的見面禮。"傅清歡心頭劇震。
這令牌確實(shí)是她讓謝懷瑾放的,但背面絕不該有..."不該有我的表字?
"蕭景行湊近她耳畔,"因?yàn)檎媪钆圃谶@里。"他撩開衣領(lǐng),頸間掛著塊完全相同的令牌,
只是背面刻的是巫族文字。琴弦突然齊齊震顫,發(fā)出類似骨笛的尖嘯。傅清歡頭痛欲裂,
恍惚看見蕭景行化作雙頭巨蛇朝她吐信。再定神時,對方正用浸過雪水的帕子敷在她額間。
"公主近日是否常夢見燃燒的尸體?"蕭景行聲音突然變得很遠(yuǎn),
"那些是二十年前...""殿下!"謝懷瑾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陛下急召!
"傅清歡推開蕭景行時,瞥見他袖口露出半截畫軸——正是昨夜謝懷瑾描述的那幅圣女畫像。
而畫中人的耳墜,此刻正掛在她自己耳垂上。子時,欽天監(jiān)地宮。
玄霄子將染血的琴弦投入丹爐,火焰頓時變成妖異的紫色?;鸸庹樟凉蛟谝慌缘闹x懷瑾,
他雪白的中衣上全是嘔出的血。"你看見畫像了?"老國師聲音嘶啞。
謝懷瑾點(diǎn)頭:"與公主...""本就是同一個人。"玄霄子突然掐訣,丹爐爆出火星,
"二十年前被處決的是替身,真正的圣女被先帝藏在冷宮,直到生下雙生子。
"謝懷瑾劇烈咳嗽起來,
掌心的離魂蠱蟲已變成血紅色:"那蕭景行...""是公主同母異父的兄長。
"玄霄子將骨灰抹在謝懷瑾眼皮上,"他們注定要互相殘殺,這是巫族雙生子的宿命。
"地宮深處傳來鎖鏈掙動聲,那個沙啞的女聲又在笑:"老東西,
你當(dāng)年親手把男嬰送去北燕當(dāng)質(zhì)子,現(xiàn)在怕了?
"謝懷瑾突然奪過玄霄子的匕首扎向自己左眼。鮮血噴濺在龜甲上,
浮現(xiàn)出清晰的卦象——兩條糾纏的蛇,一只被刺穿的瞳孔。
"我看見..."他疼得蜷縮起來,"公主會在上元節(jié)點(diǎn)燃..."話音被劇烈的咳嗽打斷。
玄霄子看著少年掌心咳出的眼球,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同樣的雨夜,
先帝也是這般瘋癲地挖出了自己的右眼。
3 第二章:巫山雨秋狝大典當(dāng)日的晨霧里帶著鐵銹味。
傅清歡撫過九霄環(huán)佩琴新?lián)Q的第七弦,指尖殘留著昨夜從蕭景行袖中順來的血帕氣息。
那方絲帕浸透的不僅是朱砂,還有情人淚——巫族女子為心上人紡織時會滴入指尖血的秘方。
"殿下,該出發(fā)了。"素娥捧著銀狐大氅過來,突然低呼,"您手腕怎么了?"傅清歡垂眸,
發(fā)現(xiàn)今晨莫名出現(xiàn)的紅痕此刻正在滲血。更詭異的是,血珠懸在皮膚上將落未落,
像被什么牽引著指向圍場方向。獵場入口處,蕭景行一改往日紈绔模樣,
玄色勁裝襯得眉目如刀。他腰間懸著的不是弓箭,而是那支曾與傅清歡合奏的裂玉簫。
"公主的琴可修好了?"蕭景行突然靠近,指尖劃過她腕間紅痕,
"聽說昨夜欽天監(jiān)地宮走了水..."傅清歡反手扣住他手腕:"質(zhì)子消息倒是靈通。
"觸到他脈搏時,兩人同時一震——那跳動的頻率竟與她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
號角聲打斷了這場對峙。皇帝親賜的金雕弓遞到傅清歡手中時,
她注意到弓弦上纏繞著巫族才用的赤金絲。謝懷瑾作為文官本不該參與狩獵,
此刻卻騎著白馬出現(xiàn)在隊列末端,雪白錦緞蒙著右眼,左手指節(jié)因攥緊韁繩而發(fā)白。
圍場深處的老樺樹上,掛著張完整的熊皮。
傅清歡搭箭時忽然聞到腐臭味——那熊皮背面分明還粘連著新鮮血肉。破空聲從右側(cè)襲來時,
她本能地側(cè)身,卻見蕭景行如鬼魅般擋在身前。"小心!"劇痛讓蕭景行悶哼一聲。
偽裝成熊爪的鋼鉤深深扎入他左肩,鮮血噴濺在傅清歡腕間。更駭人的是,
兩人的血在空氣中竟凝成細(xì)線,如活物般相互纏繞。黑熊面具下傳來北燕口音的咒罵。
蕭景行折斷肩頭鋼鉤反手刺入刺客咽喉,拉著傅清歡滾入灌木叢。
追兵的火把在后方連成赤蛇,他們跌進(jìn)暗河時,
傅清歡看見蕭景行傷口涌出的血在河水中凝成發(fā)光的巫族文字。
暗流將他們沖進(jìn)一處坍塌的祭壇。月光從穹頂裂縫漏下來,照亮墻壁上斑駁的浮雕。
蕭景行撕開衣袖包扎傷口時,
腰間露出半枚雙蛇纏星刺青——與謝懷瑾鎖骨下的圖案正好左右相反。
"看來謝公子沒告訴你真相。"蕭景行喘息著按住流血不止的傷口,
"巫族雙生子..."傅清歡的掌心突然貼上他心口。墻壁上的浮雕開始剝落,
顯現(xiàn)出隱藏的碑文。那些文字在她觸碰蕭景行時變得清晰,
記載著殘酷的獻(xiàn)祭儀式:需在雙月同天之夜,
取雙生子的心尖血滴入祭壇中央的..."趴下!"謝懷瑾的聲音伴隨著箭矢破空聲傳來。
他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祭壇入口,雪白錦緞已成血衣。那支射向他右眼的毒箭被玉簫擊偏,
深深扎進(jìn)浮雕中雙生子的心臟位置。"祭壇積水!"謝懷瑾踉蹌著跪地,左眼流下血淚,
"看水里的月亮!"傅清歡低頭,發(fā)現(xiàn)地面積水竟映出兩輪月亮——一輪猩紅如血,
一輪蒼白似骨。更可怕的是,水中倒影里的蕭景行心口插著匕首,
而她自己手持的正是那把鑲著巫族寶石的兇器。蕭景行突然劇烈咳嗽,
吐出的血沫里混著冰晶。傅清歡腕間的傷口也開始結(jié)霜,兩人之間的血線凍成晶瑩的細(xì)鏈。
謝懷瑾撲過來想扯斷血鏈,掌心剛觸及就發(fā)出皮肉灼燒的聲響。
"離魂蠱示警..."謝懷瑾掰開傅清歡緊攥的左手,
她不知何時握住了從蕭景行腰間掉落的青銅令牌,"三日后的上元節(jié),
皇城會..."爆炸聲淹沒了后半句話。追兵用火藥炸開了祭壇頂部,碎石如雨落下。
蕭景行用身體護(hù)住傅清歡時,她聽見他心臟跳動的聲音與自己完全重合。
謝懷瑾在煙塵中舉起玉冠折射月光,積水里的雙月倒影突然交匯,
照亮碑文最后一行小字:"逆天改命者,當(dāng)受剜心之刑。
"4 第三章:燼余生冷宮的檐角鐵馬在風(fēng)中叮當(dāng)作響,像無數(shù)把生銹的匕首相互碰撞。
傅清歡裹著素娥的粗布衣裳,指尖撫過斑駁宮墻上那些抓痕——二十年前,
她的生母就是從這里被拖往刑場的。"殿下當(dāng)心臺階。"素娥舉著夜明珠的手在發(fā)抖,
"聽說前朝貴妃的冤魂還在這里游蕩..."傅清歡突然按住心口。自祭壇歸來后,
她左胸第三根肋骨下方總在子時刺痛,仿佛有人用銀針挑動著那里的血肉。
此刻那疼痛變得尖銳起來,指引她走向西偏殿的羅漢榻。榻腿處有道新鮮的刮痕。
傅清歡用簪子撬開暗格時,夜明珠照見里面躺著本泛黃的手札,
封皮上沾著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的血指印。"這是..."素娥倒吸冷氣。
手札第一頁就讓傅清歡的血液凝固。上面畫著兩個并排的嬰孩,一個眉心有朱砂痣,
一個手腕纏銀鈴——正是巫族雙生子的標(biāo)記。而落款赫然是她乳母的名字:碧梧。
"清歡吾女,當(dāng)你見此手札時,娘親已飲下鴆酒..."傅清歡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
那個每天為她梳頭的溫柔婦人,那個總在雷雨天抱著她哼南疆小調(diào)的女人,竟是她親生母親?
夜明珠滾落在地,照亮下一頁更驚人的內(nèi)容:"景行乃你同母異父的兄長。
當(dāng)年北燕王強(qiáng)占我身,卻不知我已懷有云闕血脈..."殿外突然傳來梆子聲。
傅清歡猛地合上手札,
卻見最后一頁夾著片干枯的桃花——正是蕭景行日常佩在衣襟上的那種。她胃里翻涌起腥甜,
祭壇里血線相融的畫面與手札上的字跡重疊在一起。"去查蕭景行今夜動向。
"傅清歡撕下裙擺包好手札,"要快!"玄鱗衛(wèi)的地牢比傳說中更可怖。
謝懷瑾拖著傷腿走過刑房時,墻壁上的鐵鉤還掛著半截人舌。
三天前中的毒箭讓他右眼徹底失明,左眼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但離魂蠱在血管里躁動的頻率告訴他,傅清歡正在接近某個致命的真相。
"謝公子又來討要寒髓散了?"暗處響起蕭景行的聲音,卻比平日低沉十倍,
"不如直接問我為何要?dú)⒛沁\(yùn)糧的民婦?"謝懷瑾的竹杖撞翻了藥罐。
他今晨用十年陽壽為代價預(yù)見的畫面里,傅清歡抱著具焦尸痛哭,
而那尸體腰間露出半枚玉玨..."她是誰?"謝懷瑾突然抓住蕭景行手腕,
觸到對方脈搏與自己同步震顫——這是離魂蠱感應(yīng)到血緣羈絆時的反應(yīng)。蕭景行甩開他,
玄鐵面具折射著幽藍(lán)火光:"北燕密令,焚毀永濟(jì)倉者賞萬金。"他掀開墻角草席,
露出具焦黑的尸體,"這婦人拼死護(hù)著糧車,倒讓我想起小時候..."話音戛然而止。
謝懷瑾的竹杖挑開了尸體腰間殘破的衣料,半枚羊脂玉玨在火光下泛著柔光,
上面刻著半朵雙生花。"你可知傅清歡腕上銀鈴里藏著什么?"謝懷瑾咳出血塊,
"另一朵雙生花。"地牢突然劇烈搖晃。北邊傳來連綿不斷的爆炸聲,
蕭景行腰間的玄鱗令發(fā)出刺目紅光——這是糧倉起火的信號。謝懷瑾趁機(jī)將玉玨藏入袖中,
卻摸到更可怕的東西:尸體左胸第三根肋骨處,有個與傅清歡疼痛位置完全一致的凹陷。
傅清歡踹開刑房鐵門時,正看見蕭景行將火把扔向油桶。沖天火光中,
他玄色勁裝上的暗紋終于清晰顯現(xiàn)——那是用情人淚繡成的北燕圖騰。
"永濟(jì)倉的粟米摻了蠱蟲卵。"蕭景行抬手接住她刺來的發(fā)簪,"燒干凈對云闕更好。
"傅清歡的九霄環(huán)佩琴橫在兩人之間,第七弦突然自行顫動,奏出《陽關(guān)三疊》的調(diào)子。
這是她與蕭景行在朱雀大街初遇時合奏的曲子。琴音里,
蕭景行面具下滲出冷汗——他心口也在第三根肋骨處劇痛。"你殺了她。
"傅清歡劍尖挑開草席,卻在看見焦尸面容時踉蹌后退。那張被燒得變形的臉上,
右眉梢一點(diǎn)朱砂痣紅得刺目。蕭景行的面具突然裂成兩半。他不可置信地跪下來,
尸體眉間卻不敢觸碰:"不可能...母親二十年前就..."傅清歡甩出手札砸在他臉上。
羊皮紙展開的瞬間,蕭景行腰間玉佩突然墜地,
與尸體上的半枚玉玨嚴(yán)絲合縫地拼成完整雙生花。琴弦應(yīng)聲而斷,
鋒利的弦絲在蕭景行頸側(cè)劃出血線——那血珠竟拐著彎飛向傅清歡心口疼痛的位置。
"你們..."謝懷瑾的竹杖突然橫插進(jìn)來,"先離開這!"地牢頂部開始坍塌。
蕭景行本能地去拉傅清歡,卻被她反手用斷弦纏住手腕。兩人血脈再度相連的剎那,
謝懷瑾看見他們心口同時浮現(xiàn)出半透明的咒印——這是巫族雙生子特有的"同心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