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仙光與塵埃瑤姬仙子蘇醒的那一日,仙界霞光萬丈,鐘鳴九霄。
我剛剛為墨淵渡過最后一絲靈力,助他穩(wěn)固神元。體內仙力虧空,連帶著魂魄都輕飄飄的,
幾乎站不穩(wěn)。寒潭邊的萬年玄冰似乎都滲進了我的骨髓,冷得我牙關輕顫。他睜開眼,
那雙曾無數(shù)次讓我沉淪又讓我心碎的星眸,此刻清明透亮,再無半分虛弱。
我心中剛涌起一絲微弱的歡喜,以為那些噬骨的苦寒與九死一生的煎熬終于有了盡頭。然而,
他看也未看我一眼。“時機已到,”他欣喜若狂地對身側的仙侍下令,
聲音里是我從未聽過的雀躍,“速去瑤池,復活瑤姬!”仙侍領命而去。他起身,
墨色的長袍上仿佛還沾染著我衣袖上清苦的草藥味,那是為了給他療傷,
我親手在仙圃中一寸寸尋來的??伤踔翛]有給我一個眼神,一個字。
仙光自瑤池方向沖天而起,一個絕美的身影在光暈中緩緩凝聚。墨淵幾乎是沖了過去,
將那個身影緊緊擁入懷中。那是我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珍視與狂喜,
仿佛擁住了整個失而復得的世界?,幖勺涌吭谀珳Y懷里,發(fā)絲輕揚,目光越過他的肩膀,
遙遙地投向我。那眼神,淬著冰,帶著審視、輕蔑,和一絲我看得分明卻又難以置信的狠厲。
那一刻,我身上所有的力氣,連同心中那點殘存的微光,都被抽得一干二凈。
我仿佛又回到了被他從凡間帶回仙宮的那一天,他看著我的臉,眼神穿透我,
仿佛在看另一個人。他說:“像,但還不夠。從今日起,你便學她的一切?!痹瓉?,再像,
也終究是贗品?,幖w來,我這個影子,便連存在的意義都失去了。我緩緩地,
緩緩地跪了下去,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聽著遠處傳來的歡聲笑語,覺得這仙宮,真冷。
初入仙宮:無名的影子我本是凡間一孤女,于漫天風雪中奄奄一息,是他,墨淵上神,
如天神般降臨,將我?guī)щx了那個冰冷的人間。我以為他是我的救贖,是我命定的光。
可到了仙宮,我才知道,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擁有。他賜我名“云舒”,他說,
瑤姬仙子最愛舒卷的云霞。于是,我成了云舒。他讓我學瑤姬仙子的一切。她的舞姿,
曼妙如驚鴻;她的烹茶手法,清雅絕倫;她蹙眉的弧度,三分憂愁七分惹人憐愛。
我日復一日地模仿,對著水鏡,將每一個細節(jié)都刻入骨髓。只為,求得他片刻的溫柔注視。
仙宮中的仙娥們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憐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她們說,
我是上神養(yǎng)在殿中的一件珍玩,一件……最像瑤姬仙子的珍玩。他對我,時而有片刻的溫和,
那通常是在我模仿瑤姬最為成功的時候。他會輕輕撫摸我的發(fā)頂,
語氣中帶著一絲恍惚:“阿瑤……”每當這時,我的心都會狠狠一抽,痛得幾乎窒息。
但我會努力揚起最完美的笑容,輕聲應答:“上神。”我知道,他透過我,看的是另一個人。
但我是如此卑微,連這透過影子投來的星點暖意,都視若珍寶。我承受著所有的冷遇,
承受著他偶爾失神時脫口而出的“你永遠比不上她”的誅心之言。因為,除了他,
我一無所有。他是我的天,我的神,我唯一的光。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足夠像,
總有一天,他會看到我,真正的我。墨淵歷劫:寒潭邊的微光天道無情,仙途多舛。
強如墨淵,掌管四海八荒的戰(zhàn)神,亦有歷劫之日。天劫降臨,伴隨著宿敵的暗算,
墨淵修為盡失,神格受損,形同廢人。他被囚于仙宮禁地寒潭,
那是連日光都吝于照耀的苦寒之地。昔日仙友故交,紛紛避之不及。偌大的仙宮,
竟無人敢靠近寒潭半步。是我。只有我。我不顧仙娥們的勸阻,日夜守在寒潭邊。
寒潭的寒氣能侵蝕仙骨,我修為低微,凍得渾身發(fā)紫,嘴唇干裂。但我不敢離開,我怕他冷,
怕他孤單。我用自己微薄的靈力,凝聚成一個小小的光團,希望能給他帶來一絲暖意。
我將自己單薄的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潭壁上,試圖為他抵擋那些呼嘯而過的刺骨寒風。起初,
他暴躁易怒,每一次感應到我的氣息,都會怒吼:“滾開!別用這張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他的聲音嘶啞而虛弱,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我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守著,默默地流淚。
我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厭惡這張“像她”的臉,明明從前,他最喜歡看這張臉。后來,
他漸漸沉默了。任憑我在潭邊忙碌,為他收集露水,
為他哼唱凡間的歌謠——那些瑤姬仙子從不屑于聽的歌謠。再后來,有一次,
我為他抵擋風雪,凍得幾乎失去知覺,倒在潭邊。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一只冰冷的手,
下意識地抓住了我同樣冰冷的手。那一刻,我仿佛抓住了全世界。我以為,
他終于肯接納我了。不是作為瑤姬的影子,而是作為云舒。
盜草闖禁地:以命換命的癡妄墨淵的神魂損傷日益嚴重,普通的仙藥已無濟于事。仙醫(yī)說,
除非能找到傳說中生長于藥王谷禁地深處的“凝魂草”,再輔以萬魔淵底的“歸元石”,
方有一線生機。藥王谷禁地,守衛(wèi)森嚴,擅闖者格殺勿論。萬魔淵,更是九死一生之地,
內有罡風戾氣,稍有不慎便會魂飛魄散。仙宮中無人敢去。我去。我潛入藥王谷,
憑借著對瑤姬仙子喜好的了解(她曾無意中提及過藥王谷的某種奇花),
避開了幾處兇險的禁制,九死一生,終于盜得凝魂草。接著,是萬魔淵。那里的罡風,
如無數(shù)把鋒利的刀子,割在身上,疼入骨髓。我用盡了所有靈力護體,依舊被割得遍體鱗傷,
鮮血染紅了素白的衣裙。我只有一個念頭:找到歸元石,救他。當我?guī)е簧硌郏?/p>
懷揣著那顆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歸元石,奄奄一息地爬回寒潭邊時,
他第一次從寒潭中顯露出身形。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戰(zhàn)神,
而是周身散發(fā)著死氣的、虛弱的墨淵。他看著我,看著我懷中的魂石,那雙深邃的眼眸中,
第一次出現(xiàn)了清晰的、劇烈的波動。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觸碰我,卻又仿佛怕驚擾了什么。
最終,他一把將我拉入懷中。他的懷抱,依舊冰冷,卻讓我感到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安心。
“何苦……如此……”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我虛弱地靠在他懷里,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只要能救你,我死也值得?!蹦且豢?,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清晰的動容,甚至……是一絲痛惜。我以為,我的苦日子,真的到頭了。
我以為,我用命換來的,會是他的真心。我還記得,在盜草之前,我曾偷偷溜進他的書房,
看到他未完成的一幅畫。畫中仙子翩然起舞,眉眼間與瑤姬有七分相似,
卻又多了幾分我獨有的、模仿不來的倔強與天真。那時,我心中曾燃起過一絲奢望。或許,
他并非全然無情?,幖K醒:瞬間崩塌的世界我用凝魂草和歸元石,輔以自己的心頭血,
日夜不休地為墨淵療傷。他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眼中的冰冷也漸漸消融,
偶爾會對我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他會默許我靠近,會安靜地聽我說話,
甚至在我因為過度疲憊而打盹時,會輕輕為我攏好滑落的衣衫。那段日子,
是我在仙宮中最快樂的時光。我?guī)缀跻詾?,他已經忘記了瑤姬仙子,他的眼中?/p>
終于有了我的存在。我對他,也漸漸產生了依賴和動容。我想,或許,
我們可以就這樣一直下去。直到,他修為盡復的那一日。直到,那道復活瑤姬的命令,
從他口中毫不猶豫地吐出。直到,瑤姬仙子在萬丈霞光中蘇醒,他毫不猶豫地將她擁入懷中,
那份失而復得的狂喜,刺痛了我的雙眼。瑤姬仙子依偎在他懷里,
接受著他所有的珍視與溫柔。然后,她越過他的肩膀,給了我那個輕蔑又帶著狠厲的一瞥。
我的世界,在瞬間崩塌。原來,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犧牲,在他眼中,
不過是為了復活他心愛之人的墊腳石。他剛剛恢復,便將所有的功勞和精力,
都用于復活他的白月光。而我,這個助他恢復的人,這個為他九死一生的人,
連他一個多余的眼神都得不到。何其可笑,何其悲哀。我站在原地,如墜冰窟。
先前因為靈力耗盡而產生的虛弱感再次席卷而來,這一次,卻是因為心死。
羞辱與打壓:無處可逃的卑微瑤姬仙子回來了,仙宮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只是這份熱鬧,
與我無關。墨淵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瑤姬身上。他陪她賞花,陪她撫琴,
陪她看遍了仙界的每一處美景。那些,都是我曾經奢望而不可得的。
瑤姬似乎很樂于在我面前展現(xiàn)她與墨淵的親密。她會故意挽著墨淵的手臂從我面前走過,
語氣嬌嗔地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屬于他們之間的往事。她會看著我,
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挑剔:“墨淵哥哥,你看她,學得可真不像。東施效顰,
徒增笑料罷了?!蹦珳Y通常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反駁。我默默地承受著。我還能做什么呢?
我是影子,她是光。光回來了,影子自然就該消失。有一次,我按照從前的習慣,
為墨淵精心熬制了安神湯。剛端到他書房門口,就遇到了瑤姬。她笑著接過湯碗,
說:“墨淵哥哥最近為我費心了,這湯,我替他嘗嘗。”然后,在我錯愕的目光中,
她手一歪,湯碗落地,碎裂一地。滾燙的湯汁濺濕了她的裙擺。她卻立刻紅了眼圈,
泫然欲泣地看著隨后趕來的墨淵:“墨淵哥哥,都怪我不好,
不小心打翻了云舒妹妹送來的湯。云舒妹妹,你不會怪我吧?”墨淵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他沒有看地上的狼藉,也沒有看我,只是對我說:“瑤姬剛蘇醒,身體虛弱,神魂未穩(wěn),
你讓著她點?!彼恼Z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我跪在地上,默默地收拾著碎片。
滾燙的湯汁燙傷了我的手背,火辣辣地疼??尚睦锏睦?,卻遠勝于此。我讓著她?
我還要怎么讓?我已經讓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尊嚴,我的一切。原來,在他心中,
我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而瑤姬,哪怕只是蹙一蹙眉,都足以讓他心疼不已。
我開始明白,無論我做什么,都無法改變我是個“贗品”的事實。我的存在,對于瑤姬而言,
或許是一種“玷污”。最后的死心:腹中的微光與致命的決絕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活在仙宮的角落。墨淵偶爾會來看我,眼神復雜。他會問我過得好不好,
需不需要什么。我只是低著頭,恭敬地回答:“謝上神關懷,云舒一切安好。
”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每次看到我這副卑微順從的樣子,便又會皺起眉頭,最終什么也不說,
拂袖而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了。我的心,已經在瑤姬蘇醒的那一天,
徹底死了。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是墨淵的孩子。是在他歷劫時,
在我悉心照料他,他對我流露出片刻溫情時,意外留下的。我撫摸著平坦的小腹,
一時間百感交集。有惶恐,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奇異的、微弱的希望。這是我的孩子,
是我和他的孩子?;蛟S,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會……我本想找個機會告訴墨淵。那天,
我路過他的寢殿,無意中聽到他與瑤姬的對話。
瑤姬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尖銳:“墨淵哥哥,那個云舒,你打算如何處置?
她畢竟頂著一張與我相似的臉,總歸是個隱患?!蹦珳Y的聲音,
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冷酷與決絕:“一個影子罷了,不足為慮。待你我大婚之日,
六界同慶,我會將她……處理干凈?!碧幚砀蓛簟T瓉?,我連一條命,都不配擁有。原來,
我腹中的孩子,在他眼中,亦不過是可以隨意“處理”掉的麻煩。那一刻,我所有的癡念,
所有的幻想,都化為齏粉。心,徹底死了。不,還沒有。我還有我的孩子。為了我的孩子,
我必須活下去。求生的本能,和那份突如其來的、為母則剛的決心,像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