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舟說完就后悔了。
謝宜寧安靜出神的樣子,讓他很不適應(yīng)。
她不該如此。
應(yīng)該吵他、鬧他,甚至像之前那樣扇他耳光。
謝宜寧從來就不是小意溫柔的女子!
江令舟反復(fù)回想方才的話,好像……是有點傷人。
畢竟,謝宜寧從不知道他有心意相通的青梅。
她,不算插足。
京都離定州那么遠,她一個嬌嬌女,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視線下移,江令舟這才發(fā)現(xiàn),謝宜寧還光著腳。
臉一沉。
又一次說了違心的話。
“既然照顧不好自己,就該安生待在公主府,沒頭沒腦跑來定州,知不知道會給我?guī)砺闊???/p>
想把謝宜寧抱上榻。
可一動,就牽動了傷口。
動作頓了一下。
對上她清泠泠的眼睛,江令舟突然覺得沒面子。
她最擅長得寸進尺。
要是抱了她,指不定她又要提出無理的要求。
冷著臉說:“還不上榻?凍病了與我無關(guān)?!?/p>
如果是以前,謝宜寧會覺得他面冷心熱。
雖然說話不好聽,但實際行動是關(guān)心她的。
但此刻,謝宜寧不這么想了。
他方才扶葉嫵起身,葉嫵不起,兩人拉扯了一番。
那時,他也沒覺得傷口疼。
或者說,對葉嫵的心疼蓋過了一切,讓他無暇顧及別的。
在京都沒人敢和謝宜寧搶江令舟。
沒有對比,也就不知道被人區(qū)別對待,原來這么難受。
如鯁在喉。
她根本咽不下這根刺!
一旦突破底線,往后余生,她要經(jīng)歷無數(shù)次類似的場景。
哭泣的女人。
冷漠的男人。
她早就看夠了!
謝宜寧腦子里一片混沌。
她得再想想。
如果不嫁江令舟,京都還有誰,既能潔身自好,不讓別的女人惡心她。
又有讓太子和秦家顧忌的實力?
思來想去,除了江令舟,竟是找不出第二個。
如果沒有這門親事,太子定會想方設(shè)法,把她送去外地聯(lián)姻。
如今的局勢,一旦她遠嫁離開京都,下場會很凄慘。
輕則被人玩弄、冷落。
重則被殺,以向朝廷示威。
謝宜寧眼里閃過嘲諷。
或許,這便是江令舟冷待她的底氣!
謝宜寧轉(zhuǎn)身往外走,江令舟眉心緊蹙,視線緊盯著那雙凍紅的腳。
這定是她的苦肉計。
他絕不妥協(xié)!
謝宜寧走到了簾子處,沒有停下的意思。
外邊風(fēng)雪交加,天寒地凍。
江令舟忍無可忍,低罵了一句什么。
快步追上謝宜寧,強行把她抱上榻。
順手蓋上被子。
他是武將,哪怕受了重傷,力量也不可小覷。
被他按著肩膀,竟是動彈不得。
謝宜寧冷睨著江令舟,“看樣子傷勢恢復(fù)得不錯,一直不回京都……”
“和阿嫵無關(guān)?!苯钪劾溆驳卮驍唷?/p>
叫得這么親密。
在謝宜寧看來,這與此地?zé)o銀三百兩,沒什么區(qū)別。
“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p>
江令舟沒看謝宜寧的眼睛,轉(zhuǎn)頭盯著帳幔,“我要帶她回京都,一定。”
定州和幽州接壤。
這幾年,幽州宇文家雖然沒打著清君側(cè)的旗號起事,但也脫離了朝廷的掌控,自立為王。
如今的幽州王,宇文驍,二十出頭便打得外族人不敢進犯。
坐穩(wěn)了北方霸主的位置。
他不與太子和秦家結(jié)盟,也不聽皇室的命令。
和朝廷割裂得徹底。
這是個強勁的敵人。
一旦他想南下,最先遭殃的便是定州。
不管能不能抵抗住幽州的兵馬,百姓都要受苦。
既然天下不太平,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那就把阿嫵帶在身邊好了。
要死,他們一起死。
活,他們也一起活!
遠水救不了近火,這次若不是他回來得及時,阿嫵早就遭難了。
當時他便答應(yīng)了阿嫵,不管前路如何,都不會再拋下她。
謝宜寧不說話,安靜得過分。
江令舟越發(fā)心慌。
這不像平時的她。
抿了抿唇,“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會和她保持距離,把她安頓在公主府,在你的眼皮底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謝宜寧已接受現(xiàn)實。
不想再把精力浪費在此事上。
江令舟靠不住,她得給自己另謀一條出路。
皇家人薄情。
謝宜寧也得了真?zhèn)鳌?/p>
愛的時候是真愛,愿意為江令舟赴湯蹈火,放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不愛,也只是一念之間。
謝宜寧語氣不耐,“讓她隨你回侯府?!?/p>
葉嫵對她有敵意,她還把人放在身邊,說不定什么時候,葉嫵就會成為某些人的爪牙。
她是瘋了,才會把這么危險的人留在公主府。
江令舟愣了愣,“隨你?!?/p>
見謝宜寧沒反應(yīng)。
又干巴巴地說:“就算她進侯府,用的也是遠房表姑娘的名頭,你別亂吃飛醋?!?/p>
謝宜寧被吵得頭疼。
她從來不知道,江令舟還有這么聒噪的時候。
按著太陽穴,“閉嘴!”
江令舟表情古怪。
以前,謝宜寧總是纏著他說這說那。
怎么這會兒翻臉不認人了?
“我知道你介意葉嫵的存在,但我與她青梅竹馬,她遭了難,我不能坐視不理,謝宜寧,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
青梅竹馬,他終于坦白。
謝宜寧聽笑了。
同情心?
那是什么東西?
她只知道,對自己有威脅的人和事,要么鏟除干凈。
要么就韜光養(yǎng)晦,讓對方覺得自己沒有威脅。
葉嫵,就是個威脅。
她搶江令舟事小,和京都里的魑魅魍魎聯(lián)手,那才是事大!
“是我沒同情心,還是看我不乖乖當擋箭牌,惱羞成怒了?”
江令舟:“……”
回答不上來。
謝宜寧眼神淡漠,“侯爺和侯夫人,樂意見到她嗎?”
江家人,可是從未提過葉嫵。
江令舟薄唇緊抿。
他承認自己有私心,阿嫵待在公主府,成為謝宜寧的先生,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會有好名聲。
會有遮風(fēng)擋雨之處。
也不會被侯府的長輩為難。
至于謝宜寧,她還需要江家的保護,就算她再任性,也不會傷及阿嫵的性命。
或者說……她不敢這么做。
江令舟語氣艱澀,“駙馬不可納妾,你大可不必針對她?!?/p>
兩女侍一夫,也是對阿嫵的羞辱。
他們已經(jīng)說好,回了京都,就把過去的一切翻篇。
以后只當知己。
不會越界。
謝宜寧奔波數(shù)百里,身心俱疲。
腦袋深處突然涌起針扎似的疼痛,不想在江令舟面前示弱。
想要下榻。
卻被江令舟按住,“你又要鬧什么?”
“滾開!”
謝宜寧語氣不善。
她脾氣陰晴不定,一會兒甜膩得齁人,一會兒任性不講理,甚至還打人耳光。
江令舟都習(xí)慣了。
宮里長大的,瘋一點也正常。
他這般安慰自己。
不想讓謝宜寧好受。
嚇唬道:“不遠處便是幽州,你要想被宇文家的探子抓走,成為祭旗的工具,那你就繼續(xù)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