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槐蔭公寓的第一天,管理員遞給我一本厚厚的《住戶須知》。>“午夜別開門,
垃圾必須下午3點33分準時扔進樓道鐵門。”>“看到黑貓立刻低頭,
聽到下水道敲擊聲要開所有水龍頭?!保疚亦托@些規(guī)則荒謬,
直到親眼看見新鄰居逗貓后融化進墻壁。>燈光變綠時,我閉眼默數(shù)30秒,
脖頸后卻傳來冰冷吐息。>公告欄規(guī)則每天增加,字跡越來越扭曲。
>最后一條模糊寫著:“危險時請?zhí)油叵率褺-13安全區(qū)。
”>當我被門外怪物逼入絕境沖進B-13時,只看到搏動的巨大肉腔。
>墻壁上鑲嵌著半融化的人臉——包括昨天消失的張阿姨。>管理員老吳站在中央,
身體與肉壁相連:“歡迎來到核心?!保尽斑^度依賴規(guī)則,終將成為養(yǎng)分。
”>他指向墻上正在形成的、酷似我的凸起。---陳默拖著最后一個沉重的行李箱,
站在槐蔭公寓那扇沉重的鐵質單元門前。六月的天氣悶熱得像個蒸籠,
汗水沿著他的鬢角往下淌,在廉價T恤的領口洇開深色的濕痕。
空氣里漂浮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像是老木頭在潮濕角落里無聲腐朽,
又混雜著若有似無的消毒水氣味,刺鼻又怪異。
這棟公寓樓矗立在城市邊緣一塊曖昧不清的地帶,
灰撲撲的水泥外墻被歲月和雨水沖刷得斑駁陸離,幾根枯死的藤蔓如同干癟的血管,
頑強地攀附在墻面上。周圍的建筑都透著一股疏于打理、半死不活的衰敗感。唯一的吸引力,
就是那便宜到近乎白送的租金——幾乎是市中心同類房子的三分之一。
對于陳默這種剛畢業(yè)、錢包比臉還干凈的社畜來說,這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單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沉悶的空氣撲面而來。樓道里光線昏暗得過分,
即使外面是艷陽高照的午后,這里也像是提前進入了黃昏。
幾盞老舊的吸頂燈有氣無力地亮著,光線昏黃,
在布滿灰塵和蛛網(wǎng)的地面上投下模糊搖曳的光斑??諝饫锏哪枪筛嗝刮陡訚庥袅?。
管理員老吳就站在樓梯拐角的陰影里,像一尊生了銹的鐵像,無聲無息。
陳默進來時才猛地發(fā)現(xiàn)他,心臟都漏跳了一拍。老吳個子不高,背有些佝僂,
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沾著不明污漬的藍色工裝,手里拎著個沉甸甸的舊工具箱。
他臉上的皺紋深得像是用刻刀鑿出來的,皮膚是缺乏日照的灰黃色,眼神渾濁,沒什么焦點,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陳默,或者說,是看著陳默身后的空氣?!?04?
” 老吳的聲音干澀沙啞,像是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皮?!皩?,是我,陳默。
” 陳默趕緊應聲,試圖擠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但在對方那毫無生氣的目光注視下,
笑容顯得有些僵硬。老吳沒再說話,只是慢騰騰地轉過身,動作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遲滯感,
關節(jié)仿佛生了銹。他一步一步踏上樓梯,皮鞋踩在水泥臺階上,發(fā)出空洞、拖沓的回響,
在寂靜的樓道里異常清晰。陳默連忙拖著箱子跟上。四樓的走廊更加狹窄幽深。
兩側緊閉的房門如同沉默的墓碑。老吳停在標著“404”的房門前,
從鼓鼓囊囊的工裝褲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黃銅色的舊鑰匙,嘩啦作響。他慢吞吞地挑出一把,
插進鎖孔,費力地轉動了好幾下,才聽到鎖芯“咔噠”一聲彈開。門開了,
一股更濃重的、混雜著塵土和消毒水的氣味涌了出來。房間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
陳舊的復合木地板,一張孤零零的單人床靠著墻,一個掉了漆的簡易衣柜,
一張布滿劃痕的木桌,僅此而已。墻壁刷著一種慘淡的、讓人聯(lián)想到醫(yī)院的灰白色,
上面殘留著幾處難以辨認的污漬。唯一的光源是那扇蒙著厚厚灰塵的窄小窗戶,透過它,
能看到外面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和一棟同樣破敗的建筑側面,那景象像是凝固在了相框里,
死氣沉沉。老吳沒進去,就站在門口。他再次把手伸進那個仿佛深不見底的口袋,
這回掏出來的不是鑰匙,而是一個硬皮筆記本,封皮是令人壓抑的深褐色,邊緣磨損得厲害。
“拿著。” 老吳把本子不由分說地塞進陳默手里。那本子入手沉重,
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屬于紙張的質感。陳默低頭翻開。
扉頁上用加粗的黑體印著幾個大字:《槐蔭公寓住戶須知》。下面是一行小字:“關乎性命,
請逐條嚴格遵守。” 字跡工整得近乎刻板,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感。他隨手翻了幾頁,
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
【時間規(guī)則】* **午夜12:00至凌晨5:00:** 絕對禁止離開自己的房間。
無論門外聽到任何聲音(包括但不限于熟悉的呼喚、嬰兒啼哭、清晰的敲門聲),
均不得開門或發(fā)出任何形式的回應。請拉緊窗簾,切勿出于任何好奇心窺視窗外。
**每天下午3:33:** 必須準時將生活垃圾投放到樓道盡頭指定位置(小鐵門內(nèi))。
錯過規(guī)定時間或投放位置錯誤,后果自負。請務必使用公寓統(tǒng)一提供的黑色特制垃圾袋。
【空間與感知規(guī)則】* 乘坐電梯時,若電梯在某一層(例如4樓)無故停下且門外無人,
請立即連續(xù)多次按下關門鍵,同時嚴禁看向門外。
若觀察到門外存在“人形輪廓”但光線發(fā)生明顯扭曲,請立刻屏住呼吸,
直至電梯門完全關閉。* 走廊燈光如發(fā)生閃爍或呈現(xiàn)異常綠色,請立即背靠墻壁站立不動,
緊閉雙眼,在心中默數(shù)30秒。期間無論聽到何種聲響或感知到有物體靠近,
嚴禁睜眼或移動。
走廊內(nèi)長時間停留(超過1分鐘)或與鄰居進行非必要交談(時長嚴格控制在2分鐘以內(nèi))。
【生物與禁忌】* 本公寓內(nèi)嚴禁飼養(yǎng)任何寵物。如發(fā)現(xiàn)流浪貓(尤其純黑色個體),
絕對禁止喂食、對視或做出任何驅趕動作。請立即低頭,以最快速度離開現(xiàn)場。
若遭遇黑貓主動尾隨,請即刻前往最近的公告欄閱讀最新補充規(guī)則。
* 如聽到下水管道內(nèi)傳來持續(xù)、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非正常水滴聲),
請立即打開室內(nèi)所有水龍頭,持續(xù)放水10秒鐘。
【認知安全規(guī)則】* 公告欄上張貼的《住戶須知》為唯一具有權威性的規(guī)則文本。
如發(fā)現(xiàn)規(guī)則內(nèi)容出現(xiàn)矛盾、字跡模糊不清或出現(xiàn)從未見過的條目,
請立即返回房間并反鎖房門,使用紅筆在門內(nèi)側寫下當天日期。
次日早上6點后方可再次查看公告欄。
* 嚴禁探究本公寓歷史、管理員身份或“它”的本質。好奇心將招致無法挽回的“修正”。
陳默“啪”地一下合上本子,差點笑出聲?!皡鞘?,這…這都什么跟什么?。?/p>
” 他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規(guī)則本,“不準喂貓?凌晨還不能上廁所?電梯停了不能看外面?
這…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種惡作劇嚇唬新住戶?
”他臉上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那種不以為然和調侃。這玩意兒寫得也太像模像樣了,
荒誕得讓人發(fā)笑。老吳那張如同風干橘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渾濁的眼珠緩緩轉動了一下,對上陳默帶著笑意的目光。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
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近乎麻木的東西。陳默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心里莫名地有點發(fā)毛。
“關乎性命?!?老吳的嘴唇幾乎沒有開合,那四個沙啞的字像生銹的齒輪摩擦出來,
“一條都不能錯。”說完,他不再看陳默,拎起他的工具箱,轉身,動作依舊僵硬遲滯,
皮鞋拖沓著,一步一步消失在樓梯拐角的陰影里。樓道里只剩下陳默一個人,
和他手里那本冰冷沉重的規(guī)則本??諝饫锬枪筛嗟拿刮端坪醺鼭饬?。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那里一片昏暗,
隱約能看到一扇低矮的、涂著黑漆的小鐵門輪廓。他撇撇嘴,把規(guī)則本隨手扔在桌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惡作劇?下馬威?無聊!他甩甩頭,試圖把剛才那點不舒服的感覺甩掉,
開始動手整理自己那點可憐的行李。***最初的幾天,
陳默抱著一種“看看你們能玩出什么花樣”的心態(tài),帶著幾分警惕和更多的戲謔,
小心翼翼地遵守著那些在他看來荒謬絕倫的規(guī)則。畢竟,便宜是真便宜,
他不想第一天就因為“不聽話”被找茬趕出去。每天下午3點33分,
他會準時提著那個公寓配發(fā)的、厚實得有些過分的黑色垃圾袋,
走到樓道盡頭那扇低矮、壓抑的小鐵門前。鐵門冰冷,鉸鏈似乎也生銹了,
推開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門后是一個小小的、凹陷進去的空間,
里面放著一個同樣漆成黑色的、碩大的垃圾桶。每次把垃圾扔進去,
那空洞的回響都讓他覺得不太舒服。他總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后立刻離開。
有一次他故意磨蹭到3點35分才去,心臟莫名其妙地跳得有點快,但扔完垃圾后,
樓道里一切如常,只有昏黃的燈光和死寂的空氣。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多疑。午夜零點前,
他會早早關好門,拉上窗簾。那窗簾布料厚重,幾乎不透光。頭兩天晚上,
門外安靜得如同墳墓。第三天深夜,他正迷迷糊糊要睡著,
一陣極其輕微、但異常清晰的抓撓聲貼著門板響了起來,像是指甲在反復刮擦著木頭。
陳默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睡意全無,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
躡手躡腳地靠近門邊,側耳傾聽。抓撓聲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了大概半分鐘,然后突兀地停止了。
接著,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那聲音低沉、模糊,卻帶著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個多年未見的親戚在門外呼喚他的小名:“默默…開門…是我…”陳默的血液幾乎要凝固了。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想起了規(guī)則本上那條冰冷的警告。
那呼喚聲又響了一次,更近了些,仿佛就貼在他耳朵上說的。他猛地后退幾步,跌坐在床上,
死死盯著那扇隔絕了外面未知的門板,一動不敢動。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徹底安靜下來,
死寂重新籠罩。他癱在床上,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炸開。第二天一早,
他幾乎是沖出房間,第一時間去看樓道盡頭的公告欄——一塊釘在墻上的老舊木板。
上面除了那張《住戶須知》的首頁復印件,旁邊空白處果然多了一張新的打印紙條,
字跡依舊是那種刻板的印刷體,
發(fā)麻:**【電梯規(guī)則補充】*** 若于午夜前后(23:55 – 00:05)歸家,
在電梯內(nèi)遭遇非目標樓層(如:按亮4層,卻在其他樓層??浚┩?,
請立即面朝電梯內(nèi)壁角落站立,身體緊貼角落,嚴禁回頭或發(fā)出任何聲音,
直至電梯再次運行。違者需接受管理員“檢查”。陳默的手指有些發(fā)涼。
這規(guī)則…精準得可怕。它知道!它知道他昨晚的遭遇,或者說…它預判了這種情況?
他猛地回頭,目光掃向樓道深處管理員老吳通常待著的那個雜物間方向。陰影里,
老吳那張灰黃麻木的臉似乎一閃而過,渾濁的眼睛正隔著昏暗的光線看向他這邊。
陳默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恐懼的種子,在這一刻悄然破土,
開始汲取他血液里的養(yǎng)分,瘋狂滋長。***那個差點被陳默遺忘的下午,
像一顆緩慢滴落的、粘稠的樹脂,最終凝固成一個無法磨滅的恐怖印記。
他正在狹小的404房間里對著電腦屏幕焦頭爛額地修改一份被客戶打回來的設計稿,
屏幕右下角的數(shù)字無聲地跳動著——15:35。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順著脊椎爬了上來。
垃圾!他猛地想起那條鐵律:下午3點33分,垃圾必須準時扔進那扇小鐵門!“該死!
” 他低罵一聲,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把抄起桌邊那個早已裝好、沉甸甸的黑色特制垃圾袋。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死死攫住了他。他沖出房門,
走廊里昏黃的燈光似乎比平時更黯淡了幾分。他幾乎是跑了起來,
腳步聲在死寂的樓道里激起空洞的回響,撞擊著兩旁的房門??煲稽c!再快一點!
規(guī)則本上那句冰冷的“后果自負”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的思維。他沖過一個個緊閉的門牌號,
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隔壁405的門開了一條微不可察的縫隙,
張阿姨那張麻木的臉在縫隙里一閃而過,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恐懼。
就在距離樓道盡頭那扇小鐵門還有幾步之遙時,陳默硬生生剎住了腳步,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新搬來的那個年輕人,叫小李的那個,正站在小鐵門附近。
小李臉上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滿不在乎,甚至還有一絲惡作劇般的興奮。
他手里拿著一小塊吃剩的面包,正彎著腰,試圖逗弄一只蹲在墻角陰影里的貓。
一只純黑色的貓。它蹲踞在那里,像一團凝固的墨汁,幾乎融入了墻角的黑暗。
唯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非金非綠的、妖異的幽光。
它沒有看小李手里的面包,而是微微歪著頭,用那雙詭異莫測的豎瞳,
平靜地、甚至帶著一絲玩味地,注視著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類。“嘿,小東西,餓了吧?
” 小李的聲音帶著笑意,渾然不覺自己正在死神鐮刀的邊緣跳舞。他晃了晃手里的面包屑,
“過來,給你吃……”“別碰它!快走!” 陳默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
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尖利地撕裂了樓道的死寂。他想沖過去把小李拉開,
但雙腿如同灌了鉛,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則本上的警告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jīng)上:“絕對禁止喂食、對視或做出任何驅趕動作!
立即低頭離開!”小李被陳默的吼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頭看向他,
臉上還帶著被打擾的不悅和茫然。就在他回頭的瞬間,那只黑貓的瞳孔驟然收縮,
豎成兩道冰冷的細縫?!拔恕睕]有任何預兆,頭頂上那幾盞昏黃老舊的吸頂燈,
驟然爆發(fā)出一種刺眼、慘淡、令人極度不適的綠色光芒!這光芒如同有形的粘稠液體,
瞬間淹沒了整個樓道,將墻壁、地面、小李驚愕的臉龐、陳默因恐懼而扭曲的表情,
統(tǒng)統(tǒng)染上了一層濃重、病態(tài)的死綠!時間仿佛被這詭異的綠光凍結了。
小李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那是一種超越了人類極限的、純粹的、無法言喻的驚恐。
他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嘴巴大張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喉嚨里傳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倒氣聲。更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小李的身體,
就在這慘綠的燈光下,開始“融化”。那絕不是高溫下的物理融化。
他的皮膚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失去光澤,仿佛瞬間經(jīng)歷了千年的風化和腐朽。
他的五官開始失去清晰的輪廓,鼻子、嘴巴、眼睛像是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
又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拉扯、扭曲,變得模糊而怪異。他的身體像一尊被高溫烘烤的蠟像,
軟塌塌地向下坍陷,四肢詭異地扭動、拉長,又或者縮短、蜷曲,
發(fā)出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的“噗嘰”聲。“不…不……” 陳默的牙齒在瘋狂打顫,
咯咯作響。他眼睜睜看著小李的身體一部分像被強酸腐蝕般,
開始滲入、融入旁邊的水泥墻壁!那墻壁仿佛變成了粘稠的沼澤,
貪婪地吞噬著小李融化的軀體,只留下一個不斷加深的、邊緣模糊的污跡人形輪廓!
而小李身體的另一部分,則化作一股灰黑色的、散發(fā)著刺鼻腐臭的濃稠液體,
像活物一樣流淌向墻角那只黑貓。黑貓依舊安靜地蹲著,
那雙妖異的豎瞳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當那股灰黑色的粘稠液體流到它腳邊時,
它只是低下頭,伸出帶著倒刺的舌頭,極其優(yōu)雅地舔了一下。在那一瞬間,陳默清晰地看到,
黑貓的瞳孔深處,似乎有無數(shù)道細微的、難以名狀的彩色光暈一閃而過,快得像是幻覺。
僅僅幾秒鐘。綠色的燈光如同退潮般驟然消失,樓道重新被昏黃的光線籠罩。墻角,
只剩下一小灘散發(fā)著惡臭的、半凝固的污漬,還有小李腳上那只廉價的塑料拖鞋,
孤零零地歪倒在污漬旁邊。那只黑貓,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陳默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石像,僵立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
強烈的嘔吐感直沖喉嚨。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小李那張被綠光吞噬前極度驚恐扭曲的臉,
以及身體融化、滲入墻壁的恐怖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
深深地、反復地燙刻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烙印進他的骨髓里。
“嗬…嗬…” 他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聲音,幾乎無法呼吸。他扶著冰冷的墻壁,
才勉強沒有癱倒在地。恐懼,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將他徹底淹沒。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陳默猛地回頭,心臟再次被狠狠攥緊。
是張阿姨。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打開了405的房門,就站在門口,身體佝僂著,
像一棵即將枯死的老樹。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依舊是那種深入骨髓的麻木,
但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正越過陳默的肩膀,直勾勾地盯著小李消失的地方,
盯著那灘污漬和那只拖鞋。她的嘴唇微微蠕動了一下,聲音嘶啞、平板,沒有任何起伏,
像在陳述一個早已注定的結局:“看到了?下一個…可能就是你我?!彼穆曇舨淮螅?/p>
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鑿穿了陳默最后一絲僥幸和理智。陳默猛地扭過頭,
不敢再看張阿姨那張被恐懼徹底腌透的臉。他的目光驚恐地掃向那灘污漬,
胃里再次劇烈地抽搐起來。就在這時,一陣更加沉重、拖沓的腳步聲從樓梯方向傳來。
管理員老吳。他拎著那個沉甸甸的工具箱,像一具設定好程序的木偶,一步一步,
遲緩而精準地走向小李留下的那片污跡。他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灰黃麻木,
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不是一場活人融化的恐怖劇,而只是地上不小心灑了一灘水。
老吳在污漬前停下,慢慢地蹲下身。他沒有看旁邊瑟瑟發(fā)抖、臉色慘白的陳默,
也沒有看門口幽靈般的張阿姨。他從工具箱里拿出一塊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厚實的灰色抹布,
還有一個裝著某種透明液體的噴壺。他對著污漬噴了幾下,
一股濃烈的、刺鼻的消毒水氣味瞬間彌漫開來,壓過了那令人作嘔的腐臭。然后,
他開始用那塊抹布,緩慢地、機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地面。抹布摩擦水泥地的聲音,
在死寂的樓道里單調地重復著:“嚓…嚓…嚓…” 每一次摩擦,
都像是在擦拭掉一個生命曾經(jīng)存在的痕跡。陳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他看著老吳僵硬的動作,看著那塊迅速被污漬浸染成灰黑色的抹布,
看著小李的拖鞋被老吳面無表情地用抹布卷走,扔進那個黑色垃圾桶……他再也忍不住,
猛地轉過身,踉踉蹌蹌地沖回自己的404房間,“砰”地一聲甩上門,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劇烈地干嘔起來。眼淚混合著冷汗不受控制地涌出,
不是因為悲傷,而是源自靈魂深處最純粹的、無法消解的恐懼。規(guī)則是真的。違反的代價,
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恐怖萬倍的——“修正”。***小李的“修正”像一盆徹骨的冰水,
將陳默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那些曾經(jīng)被他嗤之以鼻的荒謬規(guī)則,
如今每一條都化作了懸在頭頂、寒光閃閃的利刃。他變成了規(guī)則最虔誠、也最惶恐的信徒。
生活被切割成了無數(shù)個被恐懼精確掐算的片段。下午3點33分,
他會提前幾分鐘就提著那個沉重的黑色垃圾袋,像執(zhí)行死刑的囚徒走向刑場,
心跳如鼓地守在小鐵門邊,指針一到,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投放,然后頭也不回地逃離。
午夜零點之前,他會反復檢查門鎖,拉緊厚重的窗簾,將自己囚禁在狹小的404里,
哪怕門外傳來再詭異的聲音——有時是女人低低的啜泣,有時是孩童尖銳的笑聲,
有時是指甲刮擦門板的“沙沙”聲——他都死死捂住耳朵,蜷縮在床上,
一遍遍告訴自己:假的,都是假的!不能開門!恐懼不僅來自規(guī)則本身,
更來自這座公寓日益加劇的、無處不在的異變。走廊的燈光變得極不穩(wěn)定。
那些昏黃的燈泡像是垂死的螢火蟲,閃爍的頻率越來越高,持續(xù)時間越來越長。
每一次燈光熄滅又亮起的瞬間,陳默都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而更可怕的是燈光變綠。那慘淡、病態(tài)的綠光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明顯增多。每當綠光降臨,
陳默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以最快的速度背靠墻壁,緊閉雙眼,雙手死死捂住耳朵,
在心中瘋狂地默數(shù):“1…2…3…” 即使這樣,他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到,在綠光籠罩下,
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膠水,一種無形的、冰冷徹骨的“東西”就在他身邊緩緩移動、徘徊。
有時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微弱的、帶著腐朽氣息的氣流,若有似無地拂過他汗毛倒豎的后頸。
那三十秒,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隔壁405的張阿姨,變化更加明顯。她的眼神愈發(fā)空洞,
動作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陳默偶爾在走廊里與她擦肩而過,
她的目光會直勾勾地掃過陳默的臉,卻沒有任何聚焦,仿佛透過他在看一片虛無。
她的嘴里時常念念有詞,聲音含混不清,
不能看…不能聽…3點33…綠光…閉眼…30秒…” 像一臺程序錯亂、不斷復讀的機器。
她身上那股腐朽的氣息,也一天比一天濃重。水龍頭也成了新的恐懼源。
有時陳默擰開水龍頭,流出的不再是清水,而是粘稠的、散發(fā)著鐵銹腥氣的暗紅色液體!
每一次都嚇得他魂飛魄散,立刻想起規(guī)則,手忙腳亂地打開所有水龍頭,
讓嘩嘩的水流沖走那些可怕的污穢。那刺鼻的腥味卻久久不散,縈繞在狹小的衛(wèi)生間里。
而這一切異變的中心,無疑是樓道盡頭那塊公告欄。上面張貼的《住戶須知》副本,
如同活物般在“生長”。幾乎每天,都會出現(xiàn)新的打印紙條,內(nèi)容一條比一條詭異,
比一條苛刻:**【垃圾投放補充】*** 垃圾袋封口必須使用公寓配發(fā)的銀色金屬扎帶。
使用其他方式(如打結、膠帶)封口視為違規(guī)。* 投放垃圾時,需面朝鐵門內(nèi)側站立,
投放后保持此姿勢默數(shù)5秒,方可離開。
**【電梯運行異常處理】*** 如電梯運行途中燈光熄滅或變綠,請立即單膝跪地,
雙手交叉置于胸前,保持此姿勢直至電梯停止并開門。
* 嚴禁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于眼神交流、點頭、手勢)與非本室住戶在走廊進行接觸。
所有溝通需求請通過管理員轉達(需書面申請)。更讓陳默毛骨悚然的是這些新規(guī)則的字跡。
最初還是工整的印刷體,后來漸漸變成了歪歪扭扭的手寫體,仿佛書寫者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再后來,字跡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像被水暈染過,
或者…像是某種粘稠液體滴落上去留下的痕跡。筆畫扭曲粘連,
有些地方甚至變成了難以辨認的、如同蠕蟲爬行般的詭異符號。每一次走近公告欄,
陳默都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強迫自己快速掃過那些新規(guī)則,將它們死記硬背下來,
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樣逃離。他不敢多看,生怕那些扭曲的字跡會活過來,鉆進他的眼睛。
這天下午,陳默又一次心驚膽戰(zhàn)地完成了垃圾投放。就在他轉身準備逃回房間時,
眼角的余光瞥見102室的門開了條縫。是老周。
老周是陳默所知在這棟公寓里住得最久的住戶,比張阿姨還要久。他看起來六十多歲,
沉默寡言得像個啞巴,永遠佝僂著背,眼神渾濁,
臉上是和老吳如出一轍的、被恐懼腌透了的麻木。但老周對規(guī)則的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