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蛇奇緣烈日把黃土路烤得發(fā)燙,熱浪裹著塵土,撲在李修遠(yuǎn)身上。
他青布長衫早被汗水浸透,貼在后背黏糊糊的。抬頭望,天空湛藍(lán)得刺眼,萬里無云,
他長嘆口氣,趕考回鄉(xiāng)這三日,一路盡是龜裂田地、枯死莊稼,還有災(zāi)民們枯黃消瘦的臉。
“這位相公,行行好吧……”瘦骨嶙峋的老婦人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路邊,
聲音抖得像風(fēng)中殘葉。李修遠(yuǎn)摸出袖中最后三枚銅錢,輕輕擱在老婦人龜裂的手掌:“大娘,
前頭可有能歇腳的地方?”“多謝相公……”老婦人攥著銅錢,眼角耷拉著,
“往前五里有座土地廟,只是……”她瞥了眼廟的方向,欲言又止。“只是啥?”“有人說,
那廟里有白蛇精出沒……”李修遠(yuǎn)笑了笑,沒當(dāng)真。他打小讀圣賢書,不信神神怪怪,
可看老婦人怕成這樣,也不多問,拱手告辭。日頭西斜,土地廟總算出現(xiàn)在視野里。
破廟殘敗,瓦片缺了大半,墻垣歪歪扭扭,木門推開時,“吱呀” 聲驚起幾只麻雀。
廟內(nèi)昏暗潮濕,土地公神像漆皮剝落,供桌上積灰厚得能埋住手指?!绑@擾了。
” 李修遠(yuǎn)沖神像作揖,尋了處相對干凈的角落坐下,掏出干糧。剛咬一口硬邦邦的炊餅,
供桌下 “窸窸窣窣” 想起來。他警覺起身,抄起木棍。一條三尺長的白蛇游出來,
額間傷口血肉模糊,染紅小半截身子。白蛇動作遲緩,黑豆眼直直瞅著他,竟像通人性。
李修遠(yuǎn)想起祖父說的 “白蛇祥瑞”,猶豫會兒,放下木棍,從包袱摸出金瘡藥。“小家伙,
別怕?!?他輕聲說著,慢慢湊近。白蛇沒躲沒咬,乖乖讓他上藥、包扎。處理完,
李修遠(yuǎn)撕衣襟裹住傷口,打趣似的說:“這幾日別沾水喲?!?白蛇在他手邊蹭了蹭,
游進廟角草叢,沒了蹤影。李修遠(yuǎn)搖頭笑自己傻氣,繼續(xù)啃干糧。夜里,
夢到小白龍在云里穿梭,驚醒時天已微亮。收拾行李,發(fā)現(xiàn)供桌上多了枚白鱗片,瑩潤透亮,
泛著珍珠光?!肮衷铡?他端詳鱗片,觸手冰涼,紋路細(xì)密得像古文字,看不懂。
揣進袖中,趕路去了。2 百年大旱李家村比記憶里慘多了。村口百年老槐樹枯死,
樹皮一塊塊往下掉,枝干張牙舞爪指向天。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在樹下躲躲藏藏,
瞅見陌生人,嗖地縮到樹后。“是修遠(yuǎn)哥哥不?” 羊角辮小女孩怯生生探出頭。
李修遠(yuǎn)蹲下,掏出麥芽糖:“小桃都長這么高啦?你爹娘咋樣?”小女孩接了糖,
眼睛亮一瞬,又暗下去:“爹去縣城找活啦,娘說…… 井干啦,
得走老遠(yuǎn)去挑水……”李修遠(yuǎn)心里一揪,進村后,景象更揪心。村道空蕩蕩,
田地裂得能塞拳頭,幾間土房塌了,顯然被主人扔了。“修遠(yuǎn)!” 堂兄李大山大步跑來,
三年不見,背都駝了,三十歲的人,看著像四十好幾。“大山哥!” 兄弟倆抱在一塊兒。
李大山上下打量他:“好小子,又高又壯!咋這時候回?”“院試考完,
想家里……” 話沒說完,李大山猛嘆氣?!盎貋砀缮??村里快撐不下去啦。
” 堂兄指著山,“山都快被啃光皮咯 —— 樹皮、草根,能吃的全吃凈!井水干仨月了,
得去十里外黑水河挑水,那水渾得像泥湯,喝了就拉肚子……”跟著堂兄回家,
李家青磚瓦房算完好,可院子里接雨的缸全空著。叔父李老爺坐在堂屋,見侄子回來,
勉強扯出笑。“回來就好…… 只是這光景……” 叔父咳嗽幾聲,“村里走了大半人家,
我們……” 話沒說完,又是一陣猛咳。李修遠(yuǎn)這才發(fā)現(xiàn),叔父臉蠟黃,眼窩陷進去,
跟記憶里精神的長輩判若兩人?!暗玖朔螣幔瑳]好水煎藥……” 李大山小聲說。夜里,
李修遠(yuǎn)躺在兒時床鋪,翻來覆去睡不著。月光照進來,他摸出袖中白鱗片,對著月光瞧,
紋路細(xì)得像謎?!耙婺芎麸L(fēng)喚雨就好咯……” 他自嘲。剛要收,
鱗片突然 “嗡” 地顫起來!李修遠(yuǎn)驚得坐起,更奇的是 —— 鱗片懸浮掌心,緩緩轉(zhuǎn),
發(fā)出柔白光芒。窗外忽地刮起清風(fēng),帶著久違的潮氣?!斑@……”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就聽院長?“撲通” 響,像有東西落進水缸。出門一瞧,最大的水缸滿當(dāng)當(dāng),
清水映著月光,微微晃。李修遠(yuǎn)摸了摸水,冰涼涼的,不是夢?;仡^看鱗片,光沒了,
可那股清涼還在?!褒堶[……” 他猛地想起土地廟的白蛇、夢里的小白龍,
莫非……3 龍宮訪客第二天清早,李家院子擠滿人。村民聽說水缸莫名滿了,全跑來看。
幾個老人跪在缸前磕頭,喊 “神仙顯靈”。“修遠(yuǎn),實話說,” 李老爺把侄子拽進內(nèi)室,
“是不是得了啥寶物?”李修遠(yuǎn)猶豫下,掏出鱗片:“回鄉(xiāng)路上,在土地廟救了條受傷白蛇,
轉(zhuǎn)天就得了這玩意兒……”“白蛇?!” 李老爺臉?biāo)⒌匕琢?,“額間有道紅紋的?
”“對呀,叔父咋知道?”李老爺長嘆:“那是井龍王三太子!咱村老井通龍宮,
三十年前大旱,井龍王顯靈下過雨。后來有外鄉(xiāng)人傷了龍?zhí)樱?/p>
井水就慢慢少咯……”李修遠(yuǎn)聽得愣住。正說著,外面突然吵吵嚷嚷。出門一看,
村民圍著水缸驚叫 —— 缸里清水自己轉(zhuǎn),形成漩渦,浮出影像:一座水晶宮,
匾額寫著 “碧波潭龍宮”?!褒垖m顯圣啦!” 老人們齊刷刷跪下。影像里,
小白龍游出來,沖李修遠(yuǎn)方向點三下頭,水面就恢復(fù)平靜。李修遠(yuǎn)手里的鱗片突然飛起來,
懸在空中,光芒耀眼。“龍?zhí)诱埬闳雽m哩!” 最年長的趙老漢激動得直哆嗦,“快,
帶供品去老井!”村民簇?fù)碇?,李修遠(yuǎn)帶著香燭供品,來到村中央老井。井早干了,
井口青苔厚得能打滑。他一靠近,鱗片 “嗡” 地更亮,井底傳來 “嘩嘩” 水聲。
“我下去瞅瞅。” 李修遠(yuǎn)說。眾人驚呼中,他攀著井壁凹處往下挪。越往下,井壁越潮,
后來竟?jié)B出水來。下到五丈深,井壁有個隱蔽洞口,透出微光。鉆進洞口,
眼前豁然開朗 —— 水晶長廊通道深處,廊壁嵌著發(fā)光明珠。李修遠(yuǎn)順著走,
耳邊響起悅耳水聲和隱隱約約的樂聲。長廊盡頭是巨大貝殼門,倆蝦兵蟹將站門口,見了他,
行禮道:“恩公請進,太子候您多時?!贝┻^重重宮殿,被引到玲瓏水晶亭。
亭中坐個白衣少年,十六七歲,眉清目秀,額間紅痕顯眼?!岸鞴珌砝?。” 少年起身行禮,
聲音清朗,“在下敖玉,謝恩公救命之恩?!崩钚捱h(yuǎn)這才明白,土地廟的白蛇是龍?zhí)幼兊模?/p>
兩人分賓主坐下,蝦婢奉上香茗奇果。敖玉解釋,他貪玩變白蛇出游,被獵人所傷,
幸虧李修遠(yuǎn)救他?!岸鞴亦l(xiāng)大旱,是我龍族的錯。” 敖玉滿臉愧疚,
“三十年前那場誤會后,父王封了通人間的泉眼。今日請恩公來,一為報恩,二為解旱。
”敖玉取出片金光龍鱗:“這是父王給的行雨令,恩公帶回人間,放高處,默念‘云行雨施,
潤澤蒼生’,就能降雨。只是……” 他咬咬牙,欲言又止。“太子有啥顧慮?
”敖玉嘆道:“天庭有令,不許擅自降雨。此番報恩,怕遭天譴。但恩情重如山,敖玉不怕。
”李修遠(yuǎn)肅然起敬:“太子高義,修遠(yuǎn)記著。可要是連累龍族,我良心不安!不如另想辦法。
”敖玉眼中閃過贊賞:“恩公果然仁厚。其實解旱有正途 —— 重開古井泉眼就行。
只是井口被‘鎮(zhèn)水石’封著,得有緣人才能開。”“咋開?”“明日午時,
恩公帶這鱗片去井邊,自會知曉。” 敖玉說著,又遞他枚碧綠玉佩,“這能避水厄,
恩公一定帶著。”臨別,敖玉送他到洞口:“恩公回去,別跟人說龍宮的事,怕出變故。
”李修遠(yuǎn)點頭,攀著井繩回地面。村民見他平安回來,全圍上來問。他只說井下有洞天,
找到水源,明日能解旱。眾人看他手里多了片金鱗,也不敢多問。當(dāng)夜,李修遠(yuǎn)睡不著,
滿腦子龍宮奇景和敖玉的話。窗外,古井方向傳來奇怪水聲,像有東西在井底鬧騰。
4 甘霖普降次日正午,全村老少擠在古井旁。李修遠(yuǎn)按敖玉說的,高舉金鱗,
沖太陽念:“云行雨施,潤澤蒼生!”一開始沒動靜,人群里開始嘀咕。突然,
金鱗大放光芒,一道金光射向天空。眨眼間,烏云滾滾,雷聲轟鳴。“要下雨啦!要下雨啦!
” 村民們歡呼得快瘋了。豆大雨點砸下來,開始稀稀拉拉,很快變成傾盆暴雨。
干裂的土地 “咕嘟咕嘟” 猛喝水,枯黃草木像活過來,直起了腰。老人們跪在雨里哭,
孩子們光著腳在雨中瘋跑。李修遠(yuǎn)站在井邊,任雨水澆透身子。
他看見井底水位 “呼呼” 往上漲,轉(zhuǎn)眼漫到井口。更神的是,井水清澈透亮,
能瞧見幾尾小魚游來游去。“龍王爺顯靈咯!” 趙老漢對著古井拼命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