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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硯舟將我關(guān)進一間沒有窗戶的狹小禪房,隨手拉了一個小沙彌監(jiān)督我。
“你就跪在這里為音音抄經(jīng)祈福,她沒有醒,你就不許出去?!?/p>
“沒有墨水?!蔽覓吡艘谎圩郎?,只有簡單的紙筆。
“血經(jīng)至誠,何須用墨?”小沙彌熟練的拿出匕首,狠狠割開了腿上的傷口。
血液容易凝固,他便時不時讓我放血。
屋內(nèi)昏暗,我只能瞇著眼睛看經(jīng)書上的小字,又因大量失血眼前一陣發(fā)黑。
我的腳早已跪得失去了知覺。
見我停筆偷偷伸展著身體,小沙彌憤怒地抄起一旁的法杖就狠狠打向我。
“音音施主因你而身陷苦海,你倒還有臉在這偷懶!”
我無處可躲,稍有愈合的傷口又很快綻開,滴下的血積成了一個小血泊。
許硯舟捧著女孩的衣物路過,見我被沙彌敲打,露出了些許不忍的神色:
“不就是抄些經(jīng)書,你越誠心,音音就醒得越快?!?/p>
我懶得跟他廢話,埋頭抄了起來。
天亮后,女孩終于悠悠轉(zhuǎn)醒。
許硯舟強留她在寺中多休息幾日,打電話用了大價錢把醫(yī)院的設(shè)備用直升機送了上來。
他放我走時剛下過一陣小雨。
青石造的臺階濕滑,我跪了一夜,兩腿戰(zhàn)戰(zhàn)。
無相寺的臺階從山腳直通山頂,腳下一滑,我順著臺階滾了下去。
我強忍著全身劇痛,撐著最后一絲晴明撥通了周管家的電話。
等他匆匆趕來,我迷迷糊糊間聽見醫(yī)生的驚嘆:
“太驚險了,全身骨折三四十處,折斷的肋骨差一點就扎進了心臟?!?/p>
我再次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一旁閉目打坐的許硯舟。
他面色微凝,雙目低垂,像極了悲天憫人的佛子。
一旁的小沙彌酸酸地說道:“施主,佛子從不輕易下山沾惹紅塵,這次為了你還破了戒?!?/p>
“你拋下思遠不告而別,爸媽都急瘋了。”許硯舟輕聲說道。
原來他與公婆仍未斷了聯(lián)系。
“當初你拋下我們母子假死脫身,可曾有過半分愧疚?”我譏誚地問他。
“我塵緣已了,唯一欠的就是雙親?!?/p>
“為你留下一子傍身,欠你的都已還清了?!?/p>
我實在是厭煩了他那副端著的嘴臉,決定徑直挑明:“到底是你留下的,還是別的什么人?”
他惱羞成怒地站起身來:“本來只是為了爸媽,是誰的又有何分別!”
他振了振衣袖,轉(zhuǎn)身離開病房。
前來替我換藥的護士好奇地打聽:“你與虛舟法師什么關(guān)系?”
“聽說他為了一位女施主,親自下山求我們院長上門看病”,她面露向往之色,“不愧是佛子,為了不相關(guān)的人能做到這個地步?!?/p>
我不屑地輕哼一聲。
當初,懷孕五月的我驟然得知許硯舟去世的消息,當場有了流產(chǎn)跡象。
醫(yī)生勸我保重自身,婆婆卻當眾跪下求我保胎:“這是硯舟唯一的孩子了?!?/p>
我在床上紋絲不動地躺了四月。
生思遠時我對麻藥不敏感,胎位不正,醫(yī)生把我綁在手術(shù)臺上,將孩子生生剖了出來。
在許硯舟忙著渡世人的時候,我只身泛舟橫渡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