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干,御書房里已經(jīng)燃起了第三炷香。沈青鸞跪坐在案前,小心地展開一卷泛黃的藥典。這是太后特意傳她謄抄的《外臺秘要》,原本已經(jīng)殘破不堪,需要重新謄寫一份呈送太醫(yī)院存檔。
蘸了蘸墨,她開始一筆一劃地臨摹。忽然,她的手頓住了——藥典的第三頁上,赫然有一行批注,筆跡蒼勁有力,與她從小見慣的父親筆跡如出一轍。
"七月采葛根,八月炮制,可解百毒..."她輕聲念著批注內(nèi)容,手指不自覺地追摹著那些字跡。突然,指尖一疼,一滴血珠落在紙上,暈染開來,竟然與墨跡完美融合。
她連忙取出藥箱中的金瘡藥,卻在低頭時發(fā)現(xiàn)那滴血滲入紙張后顯現(xiàn)出一個奇特的圖案,隱約是個"元"字。這讓她想起昨夜觀星臺的種種異象,以及那個與胎記相仿的血手印。
正沉思間,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沈青鸞迅速將藥典合起,轉(zhuǎn)身見是裴時安匆匆而來。
"沈典藥,太后口諭,著你去御書房謄抄一份三十年前的抗旱詔書。"裴時安說著,遞過一道手諭,目光卻有意無意地掃過案上的藥典。
沈青鸞應(yīng)下,隨即跟著他往御書房去。路上,她注意到裴時安的手腕上,那個"永昭"字樣的傷痕似乎比昨夜更清晰了幾分。
御書房內(nèi)光線幽暗,只有一盞琉璃燈發(fā)出昏黃的光。沈青鸞在一堆陳舊的檔冊中翻找,終于找到那份抗旱詔書。詔書用上等虎皮紙寫就,字跡依然清晰。
她攤開詔書仔細(xì)觀看,忽然發(fā)現(xiàn)一處古怪:整篇詔書行文流暢,唯獨"永昭三年"這四個字的筆畫深淺不一,仿佛是后來添上去的。
"裴大人,你看這幾個字..."她剛要開口,突然瞥見裴時安的神色有異,正欲低聲詢問,卻聽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
"沈典藥,太后口諭,命你即刻前往永壽宮。"來人是尚宮局的掌事姑姑。
沈青鸞只得將疑問壓在心底,匆匆收拾筆墨準(zhǔn)備離開。就在她合上詔書的瞬間,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從詔書中飄落。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借著整理衣裙的動作將紙片藏入袖中。
永壽宮內(nèi),太后正在聽江浸月?lián)崆?。見沈青鸞進來,太后揮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她們二人。
"青鸞,你可知朕為何讓你謄抄那些舊檔?"太后開門見山地問。
沈青鸞一愣:"請?zhí)竺魇尽?
太后輕嘆一聲:"三十年前的永昭三年,確有一場大旱。當(dāng)時太醫(yī)院院判沈鴻獻了一個避暑秘方,其中有味藥引極其特殊,朕至今難忘那藥香。"
沈青鸞心中一動,沈鴻正是她的父親。
"那藥引..."太后的目光忽然變得深邃,"與你調(diào)配的清咽茶,竟是同樣的味道。"
沈青鸞強自鎮(zhèn)定:"臣女只是按照《外臺秘要》上的方子..."
"《外臺秘要》?"太后打斷她,"那批注可是你父親的筆跡?"
沈青鸞沉默片刻,正要回答,忽見殿外一個身影閃過,帶起一陣熟悉的梨花香。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的紙片,卻發(fā)現(xiàn)紙片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得溫?zé)帷?/p>
"回太后,確是家父筆跡。"她如實答道。
"有趣。"太后意味深長地說,"你可知那些批注,與元后的筆跡竟有七分相似?"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沈青鸞耳邊炸響。她強壓下心中的震動,小心翼翼地問:"太后此言何意?"
太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案頭取出一個檀木盒子:"這是元后當(dāng)年的筆跡,你自己看吧。"
沈青鸞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疊泛黃的紙張。最上面一張赫然是一份藥方,字跡清秀,與父親的批注果然有幾分神似。
她正要細(xì)看,突然感覺袖中的紙片一陣灼熱。她暗暗將紙片取出一角,借著燈光瞥見上面顯出一行小字:朱砂點睛,見真容。
就在這時,一陣詭異的聲響從墨硯處傳來。沈青鸞抬頭望去,只見那方太后常用的端硯竟然在微微震動。
"這是..."她話音未落,墨硯突然迸裂,露出一個精巧的機關(guān)。機關(guān)彈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絹紙,上面繪著一幅奇特的圖案。
"《璇璣圖》!"太后失聲驚呼,"這怎么可能..."
沈青鸞定睛一看,只見圖上密密麻麻地畫滿了星象方位,而最醒目的位置赫然是一個血紅的手印。那手印的位置,與昨夜觀星臺上所見那個巧妙重合。
更令人心驚的是,這《璇璣圖》上似乎涂抹了某種劇毒。沈青鸞眼睜睜地看著圖卷接觸到空氣后迅速變色,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香氣。
"小心!"她本能地想去奪太后手中的圖卷,卻已經(jīng)遲了。太后直直地盯著圖卷,面色突然變得慘白。
"青鸞..."太后艱難地開口,"你可知元后為何會突然駕崩?"
沈青鸞心中一凜:"還請?zhí)竺魇尽?
"當(dāng)年..."太后的聲音越來越低,"元后離世前,也是在觀星臺研究這《璇璣圖》。那時她說,圖中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卻在第七日突然暴斃。臨終前,她將一封密信托付給...托付給..."
太后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子一軟,倒在了榻上。沈青鸞連忙上前把脈,發(fā)現(xiàn)太后只是一時昏迷,不禁松了口氣。她轉(zhuǎn)身想去喚人,卻見江浸月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殿門口。
"沈典藥,太后口諭,命你即刻將這《璇璣圖》送往太醫(yī)院檢驗。"江浸月說著,眼波流轉(zhuǎn),"順便,這個也請你過目。"她遞過一封泛黃的信箋。
沈青鸞接過信箋,只見上面是一個模糊的圖案,赫然與她左肩的胎記一般無二。而在圖案四周,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小字,筆跡有的酷似父親,有的則像極了元后的手筆。
正當(dāng)她要仔細(xì)辨認(rèn)那些字跡時,信箋突然自燃起來。轉(zhuǎn)眼間,只剩下一撮灰燼,飄落在地上,隱約現(xiàn)出"鳳儀臺"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