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烽火一、玻璃幕墻外的烽火安陽會展中心的玻璃幕墻在六月灼熱的陽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
李伯玉調整了一下胸前的麥克風,鏡頭前的直播彈幕正以每秒數(shù)十條的速度滾動。
“各位觀眾,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這件‘鳳冠東珠’,
正是上周從王母廟壁畫修復現(xiàn)場出土的關鍵文物——注意看這顆主珠的切割面,
在特定光線下會呈現(xiàn)出類似甲骨文‘示’字的紋路?!彼穆曇敉ㄟ^手機信號傳遍網(wǎng)絡,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展柜玻璃。玻璃另一側,那顆鴿卵大小的東珠正躺在絲絨墊上,
表面流轉的光暈像極了壁畫里西王母座下的云海。
彈幕里突然飄過一串問號:“主播身后的玻璃是不是臟了?怎么像有個影子???
”李伯玉下意識回頭。會展中心的幕墻是雙層夾膠玻璃,
此刻卻像一塊被霧氣洇濕的銅鏡——光滑的表面上,竟然開始浮現(xiàn)出斑駁的磚石紋理。
那些紋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堆疊、升高,逐漸勾勒出垛口的輪廓,
甚至能看到箭樓飛檐上銹蝕的鐵馬在風中輕晃?!安豢赡茉趺磿杏白印彼嗔巳嘌劬?。
直播間里的彈幕瞬間爆炸:“我也看到了!像是古代城墻!”“特效嗎?
這直播成本有點高?。 迸c此同時,八公里外的羑里城遺址,
八卦迷陣中心的太極石突然發(fā)出幽藍的熒光。守陣的白發(fā)老人猛地抬頭,
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針尖突破了刻度盤的限制,在木質底板上劃出深深的刻痕。
“時辰到了該來的總會來……”他喃喃自語,枯瘦的手指按在刻著“坎”卦的石墩上的字句,
“青銅觥未歸,時空疊鏡必現(xiàn)?!倍?、汴梁城頭的iPad顯德元年的汴梁城頭,
風裹挾著沙場硝煙味撲面而來。玉珠攥緊了手中的青銅觥,觥身上的饕餮紋硌得掌心生疼。
她面前的郭威穿著玄色甲胄,
臂彎里卻夾著一個亮著屏幕的奇怪物件——那是三日前突然出現(xiàn)在他營帳里面的“神物”,
此刻屏幕上正播放著李伯玉直播的畫面,會展中心的水晶燈在甲胄的反光里明明滅滅。
“你看,這就是后世對你的記載。”郭威的聲音混著旌旗摩擦聲,“‘貞烈夫人玉珠。
在東京汴梁城頭碎觥明志’——多好的典故啊?!彼e起iPad,鏡頭對準玉珠蒼白的臉,
“不過我更好奇,當你看到千年后的人對著你的陪葬品指指點點,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玉珠的視線凝固在直播屏幕上。那個叫李伯玉的男人身后,玻璃幕墻上的城墻越來越清晰,
甚至能看到她此刻站立的垛口。她突然想起幼時在太學見過的渾天儀,
那些交錯的銅環(huán)一旦轉動,便能窺見星辰運行的軌跡——難道眼前這發(fā)光的“神物”,
也能窺見時間的軌跡?“把它關掉?!彼穆曇粼陲L中發(fā)顫。青銅觥在手中微微晃動,
里面殘存的酒液灑在青灰色的城磚上,洇出深褐色的痕跡。遠處傳來攻城槌撞擊城門的悶響,
郭威身后的親兵們握緊了刀柄,甲片碰撞好像急雨落地聲音?!澳汴P不掉的。
”郭威輕笑一聲,拇指在屏幕上滑動,直播上面的畫面突然切換成王母娘娘廟壁畫的特寫,
“你看這壁畫上的西王母娘娘,手里拿的是不是和你一樣的玉笙?”話音未落,
玉珠突然拔出鬢邊的金釵。釵頭雕琢的鳳凰在夕陽下閃過寒光,她沒有看郭威震驚的臉,
只是望著玻璃幕墻上逐漸清晰的現(xiàn)代建筑輪廓——那些發(fā)光的盒子,
那些在天空中劃出白線的鐵鳥,還有那個叫李伯玉的男人眼中倒映出,的東珠光芒。
“這世道,本就容不下完好的東西。”她輕聲說著,拔下頭上的金釵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三、講解棒化作玉笙安陽文物會展中心里的氣溫驟然下降。
李伯玉看著玻璃幕墻上的汴梁城頭越來越真實,甚至能看到玉珠舉釵的動作。
彈幕里有人尖叫:“天哪??!那個女人要自殺!”“報警?。】靾缶?!”他想拿起手機,
卻發(fā)現(xiàn)手指像被膠水粘在展柜上。
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站在他身旁的丁香雨突然舉起了手中的講解棒。
那根銀色的金屬棒在幽藍的光線下開始扭曲,表面浮現(xiàn)出竹節(jié)的紋理,
頂端綻開六片白玉般的簧片,分明是一支失傳千年的玉笙?!岸∠阌??”李伯玉失聲喊道。
女孩沒有回應。她的眼神空洞,仿佛被什么東西附體,嘴唇微動,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但那支玉笙卻自己吹響了——空靈的樂聲從簧片間溢出,正是那首《攤破浣溪沙》。
音符像有形的水珠,在空氣中凝結成淡紫色的光霧,飄向玻璃幕墻上的汴梁城頭。與此同時,
汴梁城頭上的玉珠在金釵刺入胸口的瞬間,好像聽到了熟悉的樂聲。她猛地抬頭,
看見會展中心的玻璃幕墻上,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正舉著玉笙吹奏,樂聲穿越時空而來,
震得她手中的青銅觥嗡嗡作響。郭威手中的iPad突然黑屏,屏幕上滲出細密的水珠,
像在哭泣?!笆悄恪庇裰猷?,血從胸口涌出,滴在青銅觥的饕餮紋上。
文物會展中心里,丁香雨的玉笙越吹越急,樂聲中夾雜著金戈鐵馬的轟鳴。
李伯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機從支架上飄了起來,屏幕上的彈幕像掙脫牢籠的鳥群,
一個個字符脫離屏幕,化作青色的光鳥,拍打著翅膀撞向展柜?!芭椋?/p>
”一只“青鳥”撞在玻璃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展柜里的鳳冠東珠劇烈震動,
表面的“示”字紋路突然亮起紅光。四、雙觥相撞的瞬間羑里城八卦迷陣的藍光達到了頂峰。
太極石周圍的八卦紋路依次亮起,乾、坤、震、巽……當最后一個“坎”卦亮起時,
整個迷陣發(fā)出嗡鳴,地面上的青苔被無形的力量掀起,露出下面刻滿甲骨文的石板?!皝砹?!
”守陣老人猛地揮手,手中的羅盤飛向空中,
指針終于停在一個模糊的刻度上——那是時間與空間的交叉點。同一時刻,
汴梁城頭的玉珠和會展中心的丁香雨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玉珠用盡最后力氣,
將手中的青銅觥拋向空中;丁香雨則放下玉笙,
雙手捧起展柜旁備用的仿制品(真正的青銅觥此刻正在博物館庫房),奮力擲向玻璃幕墻。
兩只青銅觥在空中劃出兩道拋物線。一只帶著五代十國的血腥氣,
觥身上的血珠還在滴落;另一只帶著現(xiàn)代展柜的消毒水味,表面的蠟質保護層在光線下閃爍。
它們穿過時空,在會展中心玻璃幕墻大廳的穹頂。“當一”的一聲巨響如同鐘鳴,
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兩只青銅觥在撞擊中化為齏粉,粉末在空中交織成光網(wǎng),
隨即爆裂開來——不是碎片,而是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那些文字像活過來的蝌蚪,
在空中游動、組合,然后化作暴雨傾瀉而下。那些雨點不是水,而是帶著溫度的赤色液體,
落在會展中心的大理石地面上,迅速匯集成字。李伯玉仰著頭,
看著甲骨文雨在頭頂編織成簾幕。他認出了那些文字:“大邑商”“王占曰”“不雨,
吉”……最后,所有的雨水都流向展廳中央,在地面上聚成三個巨大的血字——思悠悠。
這三個字的筆畫帶著淚痕,仿佛是有人用指尖蘸著血寫成。李伯玉突然想起那天在太行山上。
王母娘娘廟發(fā)現(xiàn)的血書,同樣的字跡,同樣的韻味,此刻卻以如此磅礴的方式重現(xiàn)在眼前。
玻璃幕墻上的汴梁城頭開始模糊,玉珠的身影在烽火中漸漸淡去,
只有她倒下時眼中的那滴淚,像一顆流星劃過時空,落在李伯玉的手背上,冰涼刺骨。
郭威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只留下iPad摔在城磚上的悶響,那聲音透過時空的縫隙傳來,
化作會展中心里手機落地的咔嚓聲。丁香雨手中的玉笙“?!钡匾宦暤粼诘厣?,
變回了銀色的講解棒。她茫然地看著四周,甲骨文雨還在落下,
但地面上的“思悠悠”已經開始褪色,像被風吹散的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