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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窒息的感覺像前世的鬼魅,重新扼住我的咽喉。
待我醒來,已是一天一夜之后。
父皇聽聞了我落水,龍顏大怒,即使我只是個不受寵的庶出公主,到底也是皇室威嚴(yán),不容褻瀆。
于是革了他太傅的職位,貶為翰林院大學(xué)士,連和江嫣落的婚事也延期了,讓他跪在我的公主府前贖罪,跪滿七日。
毒辣的日頭下,沈硯辭跪在我的門前,膝蓋被碎瓦礫硌到血肉模糊。
他卻以為這些都是我做的,冷笑道,“楚黎,為了逼我娶你,你可當(dāng)真是好手段?!?/p>
“你不要以為這一世你變聰明了,就能把我拴在你身邊。這輩子做不成嫣落的夫君,縱然娶了你,我的心也永遠(yuǎn)是嫣落的!”
我尚未開口,便看到一個梨花帶雨的身影撲在沈硯辭面前。
“沈郎!”
江嫣落哭著朝我磕頭,“公主,求你饒了沈郎,我,我甘愿把沈郎夫人的位置讓給你,哪怕只是做個妾室陪在他身邊,萬萬不可再影響他的仕途?。 ?/p>
沈硯辭緊緊抱住她,像要把人揉進(jìn)骨子里。
“嫣落,不必求她。像她這樣高高在上,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人,只會搶奪,永遠(yuǎn)也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愛?!?/p>
我看著這對苦命鴛鴦的戲碼,所有的話都生生哽住了。
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只是不知道離了我,他的青云仕途,還能走多遠(yuǎn)。
七日過后,在宮中籌備和親事宜時,我常聽小宮女們講起關(guān)于沈硯辭的事。
聽說,江嫣落受驚之后,他不惜日日去江府為她熬藥膳,事事親力親為,還為她請來最好的戲班子表演;
甚至在她生辰那天,花盡一年的俸祿,為她包下全城的煙花,只為博她一笑。
分明該刺心無比。可我此刻心中卻再無漣漪。
試穿嫁衣那天,望著鏡中人紅衣似火,我一時恍惚。
是我在無數(shù)個夢里,歡歡喜喜嫁給沈太傅的樣子。
我幻想著有朝一日不再聾啞,那個心上人,他會免我憂愁,免我驚慌,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來娶我。
梳發(fā)嬤嬤夸贊道,“公主的額發(fā)生得高,一看便是有福氣的人,是宜室宜家的旺夫相?!?/p>
想起前世,沈硯辭成為駙馬后,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官途,反而愈發(fā)受父皇器重,屢屢升職。
可他來后院看我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我以為沈硯辭是替我采藥草那次受了寒癥,便懂事的自己照顧自己。
每每晚歸,他總是睡在書房。
“阿黎,我近日心口疼得緊,哪有精神照看你。況且這藥氣沖得人頭疼,就讓丫鬟們看顧你吧?!?/p>
那時,我竟還癡心想著,他素有心悸之癥,我須得體貼些才是。
如今才知道,他不是不對人用心,只不過那個人不是我罷了。
命運(yùn)弄人,我出嫁與沈硯辭娶妻竟是同一天,黃道吉日。
那天下著小雨,我被人攙扶著上了花轎,最后一眼極目望去這座京城。
忽而另一道嗩吶聲驟起,我知道那是沈硯辭娶親的轎子,那轎中之人是他畢生摯愛。
我轉(zhuǎn)身,走上喜轎,與沈府的迎親隊伍擦肩而過,再也沒有回頭。
…
沈硯辭成婚當(dāng)日,他在門口站了很久。
他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只是莫名升起一陣心慌。
久到江嫣落忍不住掀開蓋頭來問,“沈郎,你還在等什么呢?別誤了吉時?!?/p>
“我只是擔(dān)心,若那楚黎待我癡心不改,陛下強(qiáng)行下旨要我收了她呢?”
江嫣落嬌聲勸道,“只要沈郎的心在我這里,多一個通房妾室,我不會在意的?!?/p>
他終于舒展眉心。
“嫣落,你總是這么大度體貼,比那刁蠻任性的公主不知要好多少,我答應(yīng)你,此生只有你一人。就算日后不得已要迎她進(jìn)府,也絕不會踏足她的庭院。”
“可她一向黏我,今日我大婚竟然沒來,實在反常......”
他說著,眼底隱隱帶著一絲不甘和瘋狂。
身后的媒人卻尷尬地開口:
“沈大人不知道嗎?今日是清河公主去北羌和親的日子啊,這會子,送親隊伍怕是都離開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