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讓第九次簽下流產(chǎn)手術同意書時,醫(yī)生難掩鄙夷地說:“就不能帶個套嗎?”
蘇讓垂了眸:“男朋友不舒服,不想?!?/p>
“那吃藥呢?實在不行,改子宮切除吧。這壁薄得經(jīng)不起下次,應該也沒下次了?!?/p>
冰冷的話直捅入腹。
比堅硬的金屬器械翻攪切割得更狠,疼得她牙關咬碎,唇瓣上盡是斑駁齒痕。
她是滬上出了名的高嶺之花。
裙下之臣無數(shù)。
卻偏偏愛上個聲名狼藉的浪子。
信他肯為她千帆過盡、弱水只取一瓢。
甚至接受他的無理要求,只要為他墮胎十次,證明他是她堅定不移的選擇,就娶她。
剛從麻醉中醒來,手機就響了。
溫昱笙微醺的聲音懶懶傳來:“寶貝兒,我醉了,想喝你親手做的醒酒湯?!?/p>
手機另一端音樂震天,夾雜著紅男綠女的調(diào)笑喧囂,一股腦涌入耳中。
他忘了為了避開替她簽手術同意書,故意說了今天要出差。
蘇讓垂眸,“嗯”了聲,掛了電話,拖著酸軟的身子回家。
洗手作羹湯。
不過兩個小時,拎著裝了解酒湯的保溫桶,趕往“Beehive”。
作為滬市的潮奢風向標,這里往來的男女,無不是穿著時尚個性、標新立異。
一身棉T加牛仔,扎的低馬尾又抱著保溫桶的蘇讓,完全格格不入。
若不是手上的黑卡,她連最外面的大門都進不來。
輕車熟路地往VIP包間走,脹痛的小腹讓她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刀尖上。
包間門虛掩著。
她還沒搭上把手,就聽溫昱笙的兄弟爆笑著說:“艸~笙哥,蘇讓真的準備第九次去墮胎了?你也太牛了吧!
那女人眼睛長在頭頂上,你是怎么馴服的?她那子宮都快被捅爛了吧?”
溫昱笙晃了晃酒杯,噙著一抹譏誚。
“再傲,她也是個女人。
張一次腿不夠,就讓她多張幾次。下面通了,上面就跟著松了?!?/p>
哄堂大笑聲中,那兄弟豎著大拇指,又賤兮兮地湊上前。
“可是笙哥,十個孩子啊,你就一點兒不心疼?”
“不過是群野種罷了?!?/p>
溫昱笙放下酒杯,偏頭點了支煙。
“每次請大客戶吃飯,時間可不是白安排的。他們盡興,我得利,各取所需不是很完美。還能順便測試她的服從度,何樂而不為。”
蘇讓身子一晃,手里的保溫桶幾乎掉在地上。
難怪,她陪他應酬次數(shù)不多,可不久之后都會懷孕。
偶爾兩次說是巧合,次數(shù)多了她不是沒有懷疑。
他卻咬著她的耳垂說,酒醉的她風情入骨,沒有男人能控制得住心中的獸。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還不算完。
哄笑聲中,有人問:“溫少,那您策劃了許久的求婚,還求嗎?”
“當然。”
透過門縫,蘇讓看到溫昱笙吐了個煙圈。
漂亮的桃花眼蒙著層霧,盛滿了冰冷殘忍的笑意。
“妙妙的肚子等不及了,借著那個儀式坐實蘇讓背叛我的事實,恰好給妙妙的出現(xiàn)一個完美合理的解釋。
至于蘇讓那肚子里的野種,自然是留不得。
只是可惜,湊不成十次了呢?!?/p>
蘇讓的腦中轟然作響。
溫昱笙不僅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甚至還想踩著她做墊腳石,將他們的奸情洗白!
她很想現(xiàn)在就沖進去,將一保溫桶滾燙的醒酒湯潑到他臉上。
可將舌尖咬了又咬,才壓下心頭徹骨的冰冷和憤怒。
一時的痛快,卻要換來不可預期的變數(shù)。
溫昱笙如今是滬上新貴,想打壓她顛倒黑白,輕而易舉。
沒有足夠自保的能力前,她不能輕舉妄動。
蘇讓隨手將保溫桶丟進垃圾桶,轉(zhuǎn)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想得開跟放得下,有時是兩碼事。
她一個人在街上,游魂般地走。
腦子里渾渾噩噩,盡是這些年的過往。
蘇家曾是豪門。
在滬上的頂層圈子里,也有一席之地。
蘇讓長著張淡妝極純、濃妝極欲的頂級臉,自幼就是學霸、才女。
更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高嶺之花。
一切,都在六年前戛然而止。
突如其來的車禍,讓蘇氏夫婦當場身亡,隨行的愛子也成了植物人。
只剩下蘇讓一個。
大廈將傾,群狼環(huán)伺。
才上大二的蘇讓要保護弟弟和蘇家,力有不逮。
越往上的圈子越吃人,有得是等著分一杯羹,或落井下石的人。
勉強撐了一年,等來了溫昱笙。
是老套的英雄救美。
為了個能續(xù)上資金鏈的項目,蘇讓被灌了酒。
咸豬手伸過來時,是溫昱笙護著她,給了那禿頭男一拳。
彼時他是才嶄露頭角的商界新秀,這一拳替他樹了敵,也差點兒斷了路。
蘇讓是有愧的。
溫昱笙卻直言不諱:你就是我的命,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樹敵算什么。
他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浪蕩子,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
可為了蘇讓,硬是斬斷所有桃花。
潔身自好、專寵深情,像換了個人。
蘇讓自有渠道,暗中查了一年,見他似乎真的洗心革面,加上被救的濾鏡,便也漸漸栽了。
這一栽,就是五年。
這期間,有她坐陪的應酬,讓他接連拿下數(shù)個讓人眼熱的資源。
就此一飛沖天,成為滬上崛起最快的黑馬新貴。
而蘇家,已泯然于塵。
當初只覺溫昱笙其人能力出眾,是商界的天縱奇才。
可現(xiàn)在看來,那些資源卻全是靠她“睡”出來的。
如今他將她啃皮嚙骨吃干抹凈,連最后的骨渣都要潑上一盆臟水。
這就是她傾心以待,心心念念的良人?
蘇讓一時哭、一時笑。
心口燒得厲害,手腳卻是冰涼。
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蹲下來,抱著自己抖了半天,才勉強穩(wěn)住了情緒。
她摸著脖子上的十字項鏈掛墜,掰開。
拿出個密封得很好的電話卡,插到手機上。
空蕩蕩的通訊錄里,只有一個號碼。
遲疑半天,才發(fā)了條短信過去。
“我……愿賭服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