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你反映的這些情況,我都記下了。”
他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份略微發(fā)黃的卷宗,正是當年賈東升案件的筆錄檔案。
“其實,關(guān)于你的案子,我一直也有些印象?!?/p>
王主任一邊翻看著卷宗,一邊說道,“當初你被帶到街道辦的時候,就一直在喊冤,說自己是被冤枉的?!?/p>
“可惜啊……”王主任嘆了口氣,“當時你母親賈張氏,一口咬定你從小就有偷雞摸狗的毛病,手腳不干凈?!?/p>
“再加上現(xiàn)場提取到的腳印,跟你當時穿的鞋子‘吻合’,人證物證‘俱在’,所以……”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而且,這些年,你愛人陳淑珍,也隔三差五地跑到街道辦來,替你喊冤,說你是被冤枉的?!?/p>
“只是,她也拿不出什么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我們這邊也不好貿(mào)然重啟調(diào)查?!?/p>
王主任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著賈東升:“說實話,如果不是今天親眼見到你,聽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你的懷疑和推斷都說出來?!?/p>
“我還真不一定能下這么大決心去復核這個案子?!?/p>
“你現(xiàn)在的樣子,跟你檔案里描述的那個‘懦弱老實,不善言辭’的賈東升,簡直判若兩人?!?/p>
“我感覺,這里面,確實有隱情。值得我們好好調(diào)查一下!”
王主任的這番話,讓賈東升心中升起了一絲暖意。
看來,這位王主任,還是一個有正義感,敢擔當?shù)暮酶刹俊?/p>
“謝謝您,王主任!”賈東升誠懇地說道,“我相信,在您的主持下,真相一定能夠水落石出!”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蓖踔魅螖[了擺手,“我會盡快安排。一有進展,我會通知你?!?/p>
……
賈東升離開了街道辦,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壓在心頭三年的巨石,似乎終于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但這陰霾的天色,卻絲毫沒有影響他此刻的心情。
他突然想起了陳淑珍。
這些年,自己不在家,淑珍一個人在賈家,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
自己出事之前,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還算過得去,淑珍也還能穿幾件像樣的衣服。
可這三年,她怕是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添置過吧?
想到這里,賈東升心中涌起一陣愧疚和心疼。
他改變了主意,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徑直朝著不遠處的綢緞莊走去。
他要給淑珍買幾件新衣服,好好補償補償她這些年受的苦。
……
街道辦里。
賈東升離開后,王主任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一遍又一遍地仔細翻看著當年賈東升案件的卷宗。
看得越仔細,他眉頭皺得越緊,心中的疑慮也越來越深。
正如賈東升所說,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充滿了疑點。
首先,定罪的關(guān)鍵證據(jù),那串腳印,就存在很大的問題。
僅僅憑借鞋印吻合,就認定是賈東升作案,未免太過草率。
萬一真如賈東升所說,那雙鞋子是他哥哥的呢?
其次,賈張氏的證詞,也充滿了主觀臆斷和刻意引導的成分。
一個母親,在兒子出事的時候,非但沒有想辦法替兒子辯解,反而句句都是往死里坑兒子的話,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還有那些所謂的“旁證”,大多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根本不足以作為定罪的依據(jù)。
王主任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覺得這個案子,很可能就是一起徹頭徹尾的冤假錯案!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作為街道辦的主任,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不行!這個案子,必須查清楚!
但是……
王主任也明白,翻案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在這個年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如果處理不好,不僅會影響到街道辦的聲譽,甚至還會牽連到當年參與辦案的相關(guān)人員。
所以,這件事,必須秘密進行,小心取證,力求做到萬無一失。
在沒有掌握確鑿證據(jù)之前,絕不能打草驚蛇。
王主任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陷入了沉思。
要查清這個案子,首先要做的,就是從外圍入手,了解一下賈東升和賈張氏母子,以及賈家其他人的為人品行。
四合院里的鄰居,無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決定,先不聲張,私下里派人去四合院里打聽打聽,看看大家對這兩家人都是什么評價。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從鄰居們的口中,或許能得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
賈東升拎著幾塊嶄新的藍印花布和一塊的確良面料,回到了那間屬于他們的小耳房。
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飯菜香味。
陳淑珍正系著圍裙,在簡陋的小廚房里忙活著。
屋子雖然不大,甚至有些昏暗。
但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條,窗臺上還擺著一盆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開著幾朵小黃花的盆栽,給這個略顯壓抑的小家增添了幾分生氣。
賈東升看著妻子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原主雖然窩囊,但這眼光,還真是不賴。
淑珍這樣的女人,勤勞、善良、持家,在這個年代,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媳婦。
“回來了?”陳淑珍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看到賈東升手里的布料,眼睛一亮,“呀,你買布了?”
“嗯,”賈東升笑著揚了揚手里的布料,“給你做幾件新衣服。這幾年,委屈你了。”
陳淑珍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放下手里的鍋鏟,走過來接過布料。
手指輕輕撫摸著那柔軟的的確良面料,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東升,你……”
“傻丫頭,跟我還客氣什么?!辟Z東升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以后,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p>
飯菜很快就做好了,雖然只是一些簡單的家常菜,但因為放了點肉末,香味格外濃郁。
這香味,順著門縫,飄到了隔壁賈家。
正在院子里玩的棒梗聞到肉香,吸了吸鼻子,立馬朝著賈東升他們這屋跑了過來,扒著門框朝里望。
“肉!我要吃肉!”棒梗扯著嗓子就嚷嚷起來,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他指著陳淑珍,頤指氣使地命令道:“陳淑珍!趕緊給我把肉端過來!快點!”
陳淑珍有些為難地看了賈東升一眼。
不等賈東升開口,棒梗又嚷嚷道:“我奶奶說了!你吃肉,就跟喂狗吃肉一樣!浪費糧食!趕緊給我送過來!”
這話,簡直是惡毒至極!
賈東升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小兔崽子!胡說八道什么!”賈東升厲聲喝道。
棒梗被他一吼,嚇得縮了縮脖子,但還是梗著脖子犟嘴。
“我沒胡說!就是我奶奶說的!”
“她說你是個勞改犯,陳淑珍是個不下蛋的母雞,你們倆吃肉就是糟蹋東西!”
“呵!”
賈東升氣極反笑,他看著棒梗那張被賈張氏教唆得刁鉆刻薄的小臉,冷冷地說道。
“你回去告訴你奶奶,讓她把嘴巴放干凈點!”
“總有一天,我會讓她為今天說的話后悔!敢欺負我媳婦,我饒不了她!”
陳淑珍似乎對這種辱罵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她拉了拉賈東升的衣袖,小聲說道。
“東升,算了,別跟孩子一般見識?!?/p>
她說著,就要起身去關(guān)門。
“不用鎖!”賈東升卻按住了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讓他們看著!看著我們是怎么把日子過好的!”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得意到什么時候!”
隔壁屋里。
賈東旭也被那濃郁的肉香勾得心煩意亂,他看著桌上那清湯寡水的窩窩頭和咸菜疙瘩。
頓時沒了胃口,罵罵咧咧地說道。
“真他娘的晦氣!隔壁吃肉,咱們連點油星子都見不著!這日子還怎么過!”
賈張氏也是一臉的憤憤不平,但嘴上卻不肯認輸,撇著嘴說道:“吃!讓他們吃!我看他們能吃幾天!”
“那二百塊錢,能禁得住他這么造嗎?等錢花光了,我看他賈東升還怎么囂張!”
“到時候,餓得前胸貼后背,還不是得哭著回來求咱們!”
賈張氏惡狠狠地說道。
好像只有這樣心里這才稍微舒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