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寄存處。
洪荒。
須彌山。
誅仙大陣殘破邊緣,羅睺黑袍翻涌,長發(fā)在魔風中狂舞。
腳下,崩裂的大地痛苦呻吟,焦黑裂隙深不見底。
弒神槍在他手中寸寸崩碎,化作漫天魔氣。
周身魔焰如實質般暴漲,焚燒虛空,空氣焦糊,蘊含極致毀滅與瘋狂。
“鴻鈞!”羅睺怒吼,聲震洪荒,“你以為贏了?魔道不滅,我以身為祭,立魔道永劫!”
他張開雙臂,身體化作無底深淵,貪婪吞噬一切。
須彌山腳下劇烈顫抖,地底靈脈發(fā)出撕心裂肺哀嚎,無形之力生生抽離,化作沸騰巖漿涌向羅睺。
那不僅僅是靈氣,更是大地億萬載生機與底蘊。
“爆!”
一聲炸裂天地怒吼,伴隨羅睺徹底崩解身軀,西方大地轟然塌陷。
須彌山地脈寸寸炸裂,核心靈脈化作貫穿天地赤紅血光噴薄。
血光不僅僅是能量,更蘊含至強毀滅法則與不甘怨念,魔祖以自身和西方氣運為代價,對洪荒最后詛咒。
血光所過之處,山川無聲湮滅,江河瞬間蒸干,空間扭曲成破碎琉璃,露出其后漆黑虛無本質。
洪荒眾生只見西方天際升起一道貫穿寰宇黑紅光柱,隨后魔氣如海嘯席卷八荒,帶著死亡與毀滅氣息。
無數生靈未及慘叫便化為膿血,連大羅金仙也燃燒法力,化作流光勉強逃遁。
整個西方大地,如同被無形巨手狠狠撕裂、焚燒,化作焦土煉獄。
鴻鈞立于諸天慶云之上,造化玉碟懸于頭頂,三千大道符文如金雨灑落。
眼見西方靈脈暴走、洪荒即將崩解,他長嘆一聲,眸中流轉天道輪盤虛影。
雙手結出道衍之印,身軀驟然透明,化作億萬縷清氣融入虛空。
霎時間,天道意志如洪流傾瀉,九霄降下無量金光,化作法則鎖鏈捆縛暴亂靈脈,試圖平息這場滅世浩劫,修復洪荒傷痕。
然而羅睺自爆力量太過兇戾,蘊含毀滅法則極難磨滅,如同跗骨之疽。
西方地脈終究無法復原如初,元氣大傷,靈脈混亂破碎。
原本鐘靈毓秀須彌山化為焦土,靈泉枯竭、靈草成灰,空氣彌漫死亡灰燼氣息和淡淡血腥煞氣,昭示此地承受不可逆轉傷害。
鴻鈞轉身離去,只留一絲微不可聞聲音,仿佛說給整個洪荒聽,又仿佛說給某個特定存在。
“西方生靈當有一線生機……此因果,后世償還?!?/p>
就在滅世余波席卷危機時刻,距離須彌山數億萬公里外,本該被毀滅洪流吞噬一片區(qū)域,綻放耀眼青光。
那是一株先天菩提樹,通體流轉溫潤玉澤,根系深深扎入大地。
毀滅力量襲來剎那,它感受大地痛苦,感受生靈絕望,一股源自本能、又超越本能守護意志勃發(fā)。
它不僅僅是樹。
更像一個有靈魂存在,痛苦中做出選擇。
浩瀚青光以菩提樹為中心,逆著毀滅洪流向四面八方擴散,如同撐開獨立結界,強行包裹下方殘存地脈,隔絕外界足以湮滅一切毀滅力量。
青光本身在劇烈顫抖,瀕臨破碎。
九天之上,仿佛對這種守護行為認可,浩瀚功德金光如瀑布垂落,盡數沒入菩提樹體內。
剎那間,樹體不堪重負,咔咔作響。
這不是樹木搖曳。
這是內部結構被恐怖能量灌注下,瀕臨崩潰哀鳴。
龐大功德能量、西方殘存先天靈氣,甚至裹挾一絲青光隔絕在外卻依然滲透進來毀滅法則和血腥煞氣,瘋狂涌入。
如同最烈性熔爐。
又似一個即將爆炸混沌球。
這些截然不同力量,在他體內激烈沖撞、撕扯、融合。
每時每刻伴隨毀滅與新生。
痛!
深入骨髓,不,深入靈魂劇痛!
那不是簡單疼痛。
而是“存在”本身被撕裂、碾碎、重塑痛苦。
仿佛億萬把刀同時切割。
億萬根針同時刺入。
又像是被投入絞肉機,每一寸“樹”本質被強行剝離,再與陌生力量融合、鍛造。
意識痛苦中發(fā)出無聲嘶吼。
在崩潰邊緣游蕩。
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灰飛煙滅。
但這劇痛如同最尖利鑿子,狠狠喚醒早已麻木感知。
逼迫“我”去感知恐怖重塑過程。
他感知到,扎根億萬載樹根扭曲、盤結。
不再是汲取大地養(yǎng)分根系。
它們在功德與靈氣洗練下,化作全新通路——經脈!
不再冰冷,流淌溫熱能量。
樹干被硬生生折斷、壓縮,又被無形巨力強行拼接、塑造成挺拔脊梁與骨骼。
繁茂枝葉融化成最精純生機,被功德洗練。
它們開始蠕動,凝結,如同擁有生命。
化作溫熱血肉,構建全新內臟——心、肝、脾、肺、腎……
陌生、鮮活溫熱感體內蔓延。
帶著沛然莫測勃勃生機。
每一個新生器官,充滿難以想象活力。
前世,每一次呼吸牽動肺部隱痛。
每一個衰竭器官泣訴。
現在,新生臟腑,每一次細微律動清晰可感。
充滿力量!
天道法則力量、功德金光、先天靈氣,甚至一絲滲透進來毀滅氣息,都在參與這場恐怖重塑。
每一個細胞功德金光洗禮下,煥發(fā)琉璃般寶光。
堅韌而充滿生機。
整個過程,伴隨難以言喻劇痛。
如同鳳凰涅槃般充滿希望。
痛苦與新生交織。
時間似乎過去億萬年。
又仿佛只是一瞬。
最后一縷金光內斂,刺目青光與金光消散。
原地不再是那株飽受創(chuàng)傷卻毅然守護菩提樹。
而是一道盤膝而坐清瘦身影。
他身披素色道袍,周身功德金光內斂,寶相莊嚴。
一根枝椏落在膝上。
他睜開眼。
第一感覺不是視覺。
是……身體。
從未有過、鮮活、屬于‘血肉’鮮活感!
四肢、軀干、跳動心臟、呼吸肺腑……
這一切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狂喜。
他曾被困僵硬冰冷病軀里。
現在,他擁有最渴望活力與生機!
緊接著,兩股浩瀚信息洪流猛地沖撞腦海。
如同宇宙爆炸。
又似星河倒灌。
它們并非簡單融合。
在他新生意識海中掀起驚濤駭浪。
如同兩個截然不同宇宙碰撞,試圖將他靈魂撕裂!
一股是古老、蠻荒、充斥大道玄機洪荒畫卷:盤古開天、兇獸量劫、三族爭霸、道魔量劫……
無數生靈悲歡離合,法則冰冷運行。
其中,一個無比重要名字烙印在這具身體元神深處——
“準提”。
伴隨這個名字涌來,是對西方貧瘠無奈、對未來無數量劫預感。
是那個為了西方道統(tǒng)復興,不得不四處奔波、低聲下氣,甚至被戲稱“不要臉”身影。
這是一條充滿艱辛、背負重擔、卻也通往圣位道路。
冰冷、宿命。
似乎早已被天道書寫。
另一股是清晰、瑣碎、充斥光怪陸離現代文明記憶:高樓大廈鋼鐵森林、指尖輕觸網絡世界。
以及病房里,被漸凍癥一點點吞噬,那種身體失控、意識卻清醒到極致絕望與痛苦!
那份對健康渴望、對自由執(zhí)著、對被束縛刻骨銘心憎惡。
如同燃燒火焰。
與冰冷宏大洪荒記憶形成尖銳對立!
兩個“我”,或者說,一個“我”和一種“既定命運”,在他腦海深處激烈交鋒!
洪荒記憶低語,帶著誘惑和宿命沉重:“接受吧!這是你根腳,你責任,接受它,你將是未來圣人,擁有無盡力量和地位!你將成為舉足輕重絕世大能,改寫西方命運!”
前世絕望和今生新生怒吼,帶著不屈意志:“不!我掙脫死亡枷鎖,不是為了成為另一個傀儡!我不要被安排!我不要背負不是我責任!我不要活在別人劇本里!我要自由!我要為自己而活!”
意識在兩種意志之間被拉扯。
痛苦不亞于方才肉體重塑。
甚至更甚。
這是對“我是誰”拷問。
是對靈魂主導權爭奪!
靈魂仿佛隨時在這場風暴中崩解,徹底消散。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滯,又仿佛流轉億萬年。
最終,那份來自病床、刻入靈魂深處對自由和生命極致渴望。
那份“活著”本身就高于一切執(zhí)念。
如同燎原之火,瞬間吞噬所有猶豫、所有誘惑、所有恐懼!
它壓倒洪荒宏大敘事,壓倒圣位誘惑,壓倒所有既定安排!
去他娘的宿命!
盡管沒有聲音,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意識海中炸響。
這一刻,他不再是病床上的“我”。
不再是洪荒中那個“準提”。
他是全新存在。
一個掙脫前世病痛、拒絕今生宿命,只屬于“自我”存在!
龐大力量隨著決心堅定而流轉。
元神穩(wěn)固。
修為如決堤洪水般暴漲!
那種掌控自己命運暢快感。
比獲得強大身體更極致“爽”!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冰冷疼痛刺激神經。提醒他這具身體真實。
他要掌控自己命運!
他要在這殘酷洪荒中,為自己,為這片他扎根并守護過土地,闖出一條截然不同道路!
就算是無量量劫又如何?
就算前路荊棘遍地又如何?
他有先知之明。
他有圣人根腳。
他更有不甘屈服、渴望自由靈魂!
命運軌跡,從此刻開始,將由他來改寫!
他舒展開緊握拳頭,目光落到膝上枝椏。
那枝椏閃爍明滅不定青光。仿佛和準提一同呼吸。又像是應和著他剛剛定下決心。
記憶中,這是未來七寶妙樹,可刷盡萬物。
現在,它還沒有鑲嵌七寶。
但已與他血脈相連,是他新生伴侶。
既然如此。
便不再是那“七寶”之樹。
它是他的獨有至寶。
“菩提妙樹……”
他在心中輕念。
這個名字,屬于全新開始。
屬于這株與他一同經歷涅槃伴生之寶。
就在這時,九天之上,風云突變。
原本散去劫云再次匯聚。
比尋常化形劫更顯厚重、壓抑。
仿佛整個天穹都壓了下來。
黑色雷云翻涌,不僅僅是天罰威嚴。
其中似乎還流淌一絲不屬于天道毀滅氣息。
那是羅睺余韻?
還是西方地脈崩毀帶來異變?
又或是……
天道對這個掙脫既定軌跡靈魂,降下額外考驗?
雷鳴聲如同上蒼怒吼,裹挾至高無上威嚴。仿佛要將這片剛剛平息空間再次撕碎!
準提緩緩站起身,清瘦身影在這片焦土上格外挺拔。
他身披素色道袍,腰間簡單束著一根草繩。
寶相莊嚴面容透著一絲前所未有銳利和桀驁。
他抬頭望向劫云。
眸光如電,再無一絲迷茫。
現在,只有準提,一個全新準提,再無前世病人。
他將手中菩提妙樹插入地面。
根莖涌動,枝葉瘋長。剎那間化作參天古樹。
青光流轉,垂下萬千瑞條。
仿佛無聲宣告他存在和決心,也像積蓄力量,準備迎接即將到來考驗。
第一道劫雷如開天巨斧,裹挾滅世威能,撕裂墨云。
轟然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