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沖撞了誰不好，居然沖撞了世子爺！”
“世子爺受傷以來，喜怒不定，如今你怕也是小命難保，自求多福吧……”
青梔被兩名粗使婆子罵罵咧咧地推出了柴房，外面的亮光刺得她眼睛一疼。
實際上，她前兩天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仿佛走馬燈似的，迅速經(jīng)歷了一生。
她夢到自己被世子夫人強(qiáng)行送給了國公爺寵妾生的二公子當(dāng)通房，她當(dāng)時不愿意，磕破頭哀求世子夫人開恩。
通房只是比婢女的身份好一些，卻比賤妾的等級還要低下，沒名沒分，等主子膩了，便是隨意發(fā)賣出去，要么繼續(xù)去給人家當(dāng)婢子，要么賣青樓……
那時世子夫人見她居然敢拒絕，于是便讓婆子們給她灌藥，強(qiáng)行送去給二公子糟蹋。
二公子生性風(fēng)流，喜新厭舊，后來又將她轉(zhuǎn)送給其他紈绔，她抱著一死之心毒死他們，同歸于盡。
她驚醒時已經(jīng)是一身冷汗，以為只是夢，沒想到當(dāng)天世子夫人的決定下來，她只覺得五雷轟頂。
事情緊迫，她只能表面應(yīng)下，以免被世子夫人再度灌藥，然后趕去夢里世子落水的地方，及時喊人救下世子。
她之所以選擇世子當(dāng)救命稻草，是因為世子夫人一直嫌棄世子雙目失明，成婚當(dāng)晚甚至拒絕圓房，兩人至此一直兩處別居，感情不好。
若是她能當(dāng)世子的救命恩人，想必將來也能得到世子的庇護(hù)。
雖然她有功，但世子夫人不認(rèn)，也不愿意聽她解釋，簡單粗暴地認(rèn)定她就是故意沖撞了世子，直接讓人將打了她一頓關(guān)起來。
如今自己能不能活命，就看世子那邊的態(tài)度了。
青梔才來了沁芳苑正廳外，就聽見世子夫人身邊的一等婢子秋蟬在苦苦哀求，“大奶奶，奴婢與二公子兩情相悅，愿意去給他當(dāng)通房, 就讓青梔去服侍世子吧！”
青梔也是才聽說，秋蟬居然跟二公子發(fā)生了茍且之事。
秋蟬分明一直愛慕世子，巴不得給世子當(dāng)通房，目標(biāo)是當(dāng)個貴妾，她做的那個長長的關(guān)于前世今生的夢，秋蟬就是去伺候的世子，怎么就跟二公子有首尾了呢？
青梔想了沒多久就明白過來，秋蟬大抵也是做了預(yù)知夢，亦或者可以稱為“重生”。
所以秋蟬也在改變命運，要同她交換命運軌跡。
此時丫鬟秋蟬衣衫不整，跪在世子夫人面前哀求。
世子夫人怒其不爭道：“我安排你去給世子爺當(dāng)通房，有我的苦心，將來你若有個一兒半女，便抬你做個妾，怎樣都給你父母有個交代；而青梔那賤婢，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想當(dāng)個妾都沒資格，就算將來被二公子厭棄了，發(fā)賣了便是，你何苦上趕著……”
秋蟬和青梔都是她從娘家陪嫁過來的丫鬟。
區(qū)別在于，秋蟬是她的心腹一等丫鬟，又是家生子，她安排去伺候自己感情不好的丈夫，再合適不過。
而青梔，雖然容貌出眾，卻一直不受她待見，從來都是外間伺候的三等粗使丫鬟，平日里做一些灑掃漿洗的活計，為人倒也本分。
昨日公爹的寵妾來問她討要青梔，說是她生養(yǎng)的庶出二公子看上了青梔，想討去當(dāng)個通房，她沒多想，就同意了。
一個身份卑賤的婢子而已，倒也沒有什么值得多費神的。
偏偏昨日，世子爺居然落水差點淹死，還牽扯到了青梔那個賤婢。
大家都知道她與丈夫成婚以來感情一直不好，若是不知內(nèi)情的還以為她指使婢子暗害丈夫，那可就遭了。
她一怒之下將那賤婢打了一頓關(guān)進(jìn)柴房里。
今日這秋蟬竟也發(fā)了瘟，不僅說不去伺候世子，居然跟二公子躲在假山后面有了首尾，被發(fā)現(xiàn)時衣衫不整，這才跪在面前求恩典。
站在外頭的青梔，聽到這樣一番話，眼底一片冰冷。
她的命，在這些主子眼里，就如同螻蟻草芥，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會的，二公子對奴婢是真心實意的?！?/p>
秋蟬言辭懇切道。
她的確是重生了，前世她用旁門左道的法子，給世子下媚藥，想盡快懷上孩子，好早日當(dāng)上貴妾，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后，拖出去打個半死，氣怒之下大病一場，變得奄奄一息。
那時候她躺在病榻上，聽說青梔跟著二公子過得紅紅火火，一身錦衣金釵，日子過得極瀟灑富貴。
她滿心不甘，帶著一身怨氣始終沒能熬過那個冬天。
再睜眼就回到了還沒有成為世子通房的那一天，她要改變命運。
于是立刻使盡渾身解數(shù)去勾搭二公子。
果然就成了！
世子夫人聽到婆子已經(jīng)將青梔帶來了，便把人喊進(jìn)來。
青梔走進(jìn)來，無聲地跪在了世子夫人面前。
她發(fā)髻上只簪了一根不值錢的木簪子，身上是粗布單衣，被打了一頓，臉上有傷，又被關(guān)在柴房一晚，人有些憔悴，可倒是為她皎月似的臉蛋平添了幾分破碎的美麗來。
世子夫人深吸一口氣。
這就是她從來討厭這個賤婢的原因。
世子夫人讓秋蟬去外頭跪著，她要單獨和青梔說話。
秋蟬只能起身出去跪著，走之前還不忘陰狠地剜了青梔一眼。
仿佛在說，二公子，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青梔恨不得有人接手那燙手的山芋，完全不介意被搶走。
此時世子夫人端坐高位，接過身邊的嬤嬤遞來的碧螺春，淺嘗了兩口，而后居高臨下地盯著面前螻蟻一般的青梔，聲音散漫道：
“世子讓人遞話過來了，說不予你計較昨日沖撞之事。”
青梔叩謝，“多謝世子與大奶奶仁善開恩?！?/p>
世子夫人從來瞧不上這些低賤的婢子，言語間帶著輕蔑之色，“既然如今的事情都已經(jīng)這樣了，也是二爺他自己管不住自個兒，和秋蟬有了肌膚之親，便讓秋蟬去伺候他，你嘛……就去伺候世子爺吧……”
聽到世子夫人的準(zhǔn)話，青梔當(dāng)即又俯身叩謝。
世子夫人突然傾身過來，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冷笑說：
“你別高興得太早，若世子不收你，你也別回來了，自己尋了昨日那池塘了斷吧，免得老夫人和夫人以為，是我縱奴行兇?！?/p>
青梔看著眼前的女人，干裂的唇瓣抖了抖。
想想也是。
世子夫人與世子成婚一年來，送去了許多美婢，但最后都被世子拒絕了，這對夫妻倆似乎在做著無聲的對抗。
那么，她這次去，也很有可能被世子爺退貨。
世子夫人繼續(xù)如鬼如魅道：“若世子爺愿意收你，你便想法子在半年內(nèi)懷上他的孩子，若是你做不到，我還是會懲罰你，罰你去煙花柳巷過一輩子！”
然后甩開青梔的臉，嫌惡地用帕子擦擦手，扔在地上。
若這個賤婢得了造化，能懷個兒子，到時她就去母留子！
畢竟有生母在，孩子如何能與自己親呢？
青梔盯著無聲無息飄落在地的帕子，眸色深了深，緩緩牽唇道：“奴婢定當(dāng)竭盡所能，為大奶奶分憂?！?/p>
如今放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條生路。
要么成為世子最得寵的女人。
要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