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寒雨如針,密密麻麻地扎在破舊腐朽的窗欞上,發(fā)出令人心頭發(fā)緊的沙沙聲。
風從墻縫里鉆進來,帶著濕透的泥腥和刺骨的寒意,卷動著地上枯黃的敗草。角落里,
一堆半熄的篝火茍延殘喘,偶爾爆出幾點微弱的火星,
映照著神龕里殘破泥塑模糊而詭異的面容。我蜷縮在冰冷潮濕的稻草堆里,
身上蓋著一件同樣濕冷、散發(fā)著霉味的破舊襖子。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尖銳的疼痛,
喉嚨里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四肢百骸像是被重錘碾過,又像是浸泡在冰水里,
僵硬、麻木,卻又被無處不在的劇痛反復切割。這不是夢。
我重生了回想那股臨死前灌入喉管的、冰冷腥臭的毒藥滋味,那對母女站在我床前,
用淬了毒般快意眼神欣賞我痛苦扭曲的得意嘴臉,
還有那刻骨銘心的背叛與絕望……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靈魂深處,清晰得令人窒息。
十四歲,侯府嫡女沈靜姝鳩占鵲巢的第十四年,
也是我這個真正的血脈被棄如敝履、最終被毒殺于破廟的第十四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粗糙的疼痛帶來一絲扭曲的真實感,也壓下了喉嚨里幾乎要沖出的悲鳴。我死死咬住下唇,
腥臭的鐵銹味在口腔中蔓延。就在這時,一陣刻意壓低的、帶著諂媚和貪婪的對話聲,
穿透凄風冷雨,斷斷續(xù)續(xù)地飄了進來。“……王嬤嬤,您老可是侯夫人的心腹,
這事兒……嘿嘿,天知地知……”“少廢話!銀子呢?這可是掉腦袋的買賣!
侯爺夫人盼了多年才得這么一個嫡親的小姐,偏生夫人身子弱,生產(chǎn)時又趕上這鬼天氣,
被困在這破廟里……嘖,真是天賜良機!”“是是是!您老說的是!您看,
這五十兩……是定金,事成之后,那邊說了,還有一百兩”“哼,算她們識相!
一個破落戶的窮酸秀才娘子,也配生出侯府嫡女那樣的金枝玉葉?她那個丫頭片子,
能替了真鳳凰的命,那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至于這個……”腳步聲近了,停在破廟門口。
一個粗啞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像淬了毒的針?!啊@個病秧子?克死了親爹,
又拖累親娘難產(chǎn),晦氣!按說好的,丟遠些,喂了野狗也就干凈了!”“砰”的一聲輕響,
似乎是一個小包裹被丟在地上。冰冷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我最后一絲渾噩。
是她們!2那個被侯府夫人收買的接生婆王嬤嬤!
為了一百五十兩銀子就狠心將親生女兒調(diào)換出去、如今還要將我“喂野狗”的所謂“母親”,
張氏!恨意,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熔巖,在這一刻轟然爆發(fā)!瞬間沖垮了身體的虛弱與劇痛,
燒灼著每一寸神經(jīng)!前世十四年的屈辱,臨死前的毒藥穿喉之痛,
還有此刻這輕飄飄決定我生死的惡毒算計……所有的一切,都在靈魂里瘋狂咆哮!憑什么?!
憑什么她們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竊取我的人生?憑什么我要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被隨意處置?
!不!絕不!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蠻橫的力量,從五臟六腑的深處,
從那燃燒的恨意中瘋狂涌出!我猛地睜開眼!黑暗中,視線卻詭異地清晰起來。破廟門口,
油紙燈籠昏黃的光暈下,站著兩個人影。一個穿著半舊綢襖、身材臃腫、臉盤圓潤的婆子,
正是侯府夫人心腹王嬤嬤,她臉上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傲慢。她旁邊,
是個穿著粗布衣裳、身形瘦削、眉眼間帶著刻薄和貪婪的婦人,張氏。她懷里,
緊緊抱著一個用半舊錦緞襁褓包裹的嬰兒,
那錦緞在昏暗中也透著一絲不屬于這破敗之地的華貴。而在王嬤嬤腳邊,
一個同樣裹在襁褓里的嬰兒被隨意丟在冰冷的泥地上,像一件礙事的垃圾。
那就是剛剛降生的我,真正的侯府嫡女!張氏的目光掃過地上的嬰兒,沒有絲毫憐惜,
只有一種甩脫累贅的快意和即將獲得銀錢的貪婪。她懷里的嬰兒似乎被驚擾,
發(fā)出細微的、貓兒般的嚶嚀。機會!就是現(xiàn)在!身體里那股被恨意催生出的力量驅(qū)使著我。
我像一尾滑溜冰冷的魚,猛地從濕冷的稻草堆里竄出!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沒有半分病弱之態(tài),帶著一股孤注一擲的狠絕!
在王嬤嬤和張氏驚愕的目光甚至來不及聚焦的剎那,我已撲到張氏面前!
“你……”張氏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臉上貪婪的笑容甚至還未褪去,就變成了極度的驚駭。
我根本不給她們反應的時間!雙手如同鐵鉗,
帶著積蓄了兩世的怨毒和此刻爆發(fā)出的全部力量,狠狠地、精準地抓住了張氏懷中那個襁褓!
入手是柔軟的錦緞和嬰兒溫熱的軀體?!鞍 ?!”張氏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下意識地死死抱住。“小賤種!你干什么!”王嬤嬤也反應過來,尖利的嗓音劃破雨夜,
肥胖的手掌帶著風朝我臉上扇來!我的嘴角咧開一個無聲的、近乎猙獰的弧度。眼神冰冷,
像淬了寒冰的刀鋒。我不閃不避,只是將全身的力氣和重量都灌注在抓住襁褓的雙臂上,
猛地一個兇狠的拖拽!“嘶啦!”錦緞撕裂的聲音刺耳響起!
在張氏因慣性向前趔趄、王嬤嬤的巴掌落空的瞬間,我借著這股力道,身體猛地一旋!同時,
另一只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撈起了地上那個被遺棄的、屬于張氏親生女兒的襁褓!
電光火石之間!兩個襁褓在我手中完成了位置的互換!
我將那個屬于張氏女兒、此刻包裹著華貴錦緞的襁褓,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地、決絕地塞進了因震驚而僵在原地的王嬤嬤懷里!“抱穩(wěn)了,嬤嬤!
”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和嘲弄,
“這可是‘侯府’的千金小姐!金貴著呢!
”3王嬤嬤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突然被塞過來的襁褓,入手是熟悉的錦緞觸感。她低頭,
昏暗的光線下,襁褓依舊是那個華貴的襁褓。
她臉上的驚怒瞬間被一種完成任務般的如釋重負和貪婪取代,
甚至沒來得及細看襁褓里的嬰兒面孔是否不同——在她心里,
地上那個才是要被丟棄的“野種”,她懷里的,自然就是“真貨”。
“你這瘋丫頭……”她啐了一口,緊緊抱著襁褓,像是抱著金元寶,警惕地后退一步,
生怕我再發(fā)瘋。而張氏,則踉蹌著站穩(wěn),
驚魂未定地低頭看向自己懷里——那個被我強行塞回來的、包裹著破舊粗布的襁褓。
里面的嬰兒似乎被剛才粗暴的動作嚇到,張開嘴,發(fā)出了微弱的、委屈的啼哭。
“我的銀子……”張氏看著懷里破布包裹的孩子,又看看王嬤嬤懷里光鮮的錦緞,
眼神驚疑不定,但更多的是一種本能的恐慌和失落。她感覺哪里不對,
可眼前的情形又似乎……沒變?地上的“野種”不見了,她的女兒……好像還在懷里?
那哭聲是她熟悉的。我冷冷地看著她們。張氏臉上的貪婪被茫然和一絲不安取代,
王嬤嬤則緊緊護著懷里的“富貴”,警惕地瞪著我。破廟外,風雨更急了,
嗚咽的風聲像是無數(shù)冤魂在哭嚎。身體里那股強行激發(fā)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虛弱和劇痛再次席卷而來。我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站立不住,
只能死死摳住旁邊冰冷的泥塑神龕底座,粗糙的棱角硌得指骨生疼。但我強撐著,
不讓自己倒下。目光如同淬毒的針,一一掃過王嬤嬤那張寫滿貪婪算計的老臉,
掃過張氏那猶自驚疑不定的刻薄面相,最后,
定格在王嬤嬤懷中那個被華貴錦緞包裹的襁褓上。沈靜姝。我無聲地念出這個名字。
好好享受你這偷來的十四年富貴吧。這潑天的富貴,這侯府嫡女的尊榮,
是你和你那貪婪娘親用我的命、用這世間最骯臟的手段竊取來的。十四年。我給你們十四年。
讓你們爬到云端,讓你們嘗盡這世間最甜美的滋味。然后……我會親手把你們拽下來!
讓你們嘗嘗,從云端跌落泥沼,粉身碎骨、萬劫不復,是個什么滋味!等著我。冰冷的笑意,
在我蒼白的唇角無聲蔓延,比這破廟外的寒雨更加刺骨。4十四年后。定遠侯府的后角門,
在清晨微熹的晨光中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條縫。門軸發(fā)出輕微干澀的“吱呀”聲,
攪動著門口氤氳的薄霧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桂花殘香。
一個穿著半舊靛藍布裙、挽著簡單圓髻的婦人探出身來,她面容清瘦,眼角刻著幾道深紋,
眼神卻透著一種底層人特有的精明與謹慎。這是侯府針線房的小管事,趙娘子。
“都仔細著點!手腳麻利,眼睛里有活兒!”趙娘子壓低了嗓子,
對著門外候著的幾個身影說道,“進了府里,少看,少問,管好自己的嘴!主子的地方,
不是你們鄉(xiāng)下,由不得半點差錯!明白嗎?”“是,趙娘子。
”幾個同樣穿著粗布衣裳、背著簡單包袱的年輕女子怯生生地應著,聲音細若蚊蚋,
帶著初入高門大戶的惶恐和拘謹。我,云疏,就站在她們中間。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衣裙,
漿洗得有些發(fā)硬,袖口和領口磨出了毛邊。頭發(fā)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松松挽著,
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遮住了過于挺直的鼻梁和那雙沉靜得過分的眼睛。
背上是一個同樣半舊的藍布包袱,里面只有兩套換洗衣物和一包磨得發(fā)亮的繡花針。低眉,
垂眼,將所有的鋒芒與刻骨的冰冷都深深斂藏。此刻的我,
和任何一個為生計所迫、戰(zhàn)戰(zhàn)兢兢踏入侯府為奴的貧家少女沒有任何區(qū)別。
跨過那道刷著深漆、門檻磨得光滑的門檻,侯府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再是破廟的腐朽潮濕和絕望,也不是市井的喧囂煙火氣。
貴花木、被打磨得光可鑒人的木料、以及某種無形卻無處不在的等級威壓所構(gòu)成的獨特氣味。
它奢華、精致、冰冷,帶著拒人千里的疏離感。腳下的青石板路平整得沒有一絲縫隙,
延伸向庭院深處。遠處傳來隱約的、訓練有素的丫鬟仆婦走動和低語聲。
高大的院墻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墻內(nèi)雕梁畫棟,飛檐斗拱,處處透著百年勛貴的底蘊與氣派。
我的目光極快地、不動聲色地掃過。假山玲瓏,池塘里幾尾錦鯉在殘荷下游曳。
抄手游廊曲折蜿蜒,朱漆廊柱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
一切都和記憶深處、前世最后那幾年隔著重重珠簾看到的模糊景象重疊、印證。
心臟在胸腔里沉穩(wěn)地跳動,沒有初入貴地的惶恐,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平靜。
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沉默地丈量著仇讎的巢穴?!翱熳?!別東張西望!
”趙娘子不耐地催促了一聲,帶著我們幾個沿著一條僻靜的夾道快步前行。夾道狹窄,
一側(cè)是高墻,另一側(cè)是下人房的后墻,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皂角味和潮濕的霉味。5突然,
前方傳來一陣喧嘩?!翱欤】熳岄_!小姐要去給老夫人請安了!”“仔細腳下的路!
別驚了小姐的駕!”伴隨著幾聲清脆的呵斥,前方夾道的盡頭豁然開朗,
連接著一處寬敞的庭院。只見七八個穿著體面、行動利落的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少女,
正從一側(cè)的月洞門里轉(zhuǎn)出來,朝著主院的方向走去。那被簇擁在正中的少女,
不過十二三歲年紀,身量已顯窈窕。一身鵝黃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
外罩一件銀紅撒花煙羅紗的薄披風,在晨光下流光溢彩,華貴逼人。
烏黑的發(fā)髻上簪著一支點翠嵌寶的蝴蝶簪,并幾朵小巧的珠花,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
折射出細碎的光芒。一張小臉瑩白如玉,眉眼精致如畫,尤其是一雙杏眼,水汪汪的,
顧盼間帶著一種被嬌養(yǎng)出來的、理所當然的天真與矜貴。唇瓣如花瓣般嬌嫩,微微抿著,
顯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驕矜。沈靜姝。這個刻在我靈魂深處的名字,無聲地翻滾著。
她微微揚著下巴,步履輕盈,像一只驕傲的、被精心呵護在琉璃罩中的孔雀。
周圍的丫鬟婆子眾星捧月,小心翼翼地替她提著裙擺,捧著暖爐,屏息凝神,
生怕一絲微風擾了她的興致。“是大小姐!”趙娘子臉色一變,立刻停下腳步,
慌忙地拉著我們幾個緊貼到夾道冰冷的墻壁上,深深地低下頭去,大氣也不敢喘。
其他幾個新來的繡娘更是嚇得瑟瑟發(fā)抖,頭幾乎要埋進胸口。腳步聲由遠及近。
沈靜姝的目光隨意地掃過我們這群縮在墻角的、灰撲撲的下人,
眼神里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淡漠。如同看著路邊的草芥,
或者庭院里打掃落葉的粗使婆子,激不起她心中半分漣漪。就在她的視線即將掠過的瞬間。
【叮!檢測到低價值目標群體:新入府繡娘?!?一個冰冷、毫無情緒的機械音,
突兀地在沈靜姝的腦海中響起。 【掃描完畢。無特殊氣運波動,無潛在威脅,可忽略。
】 【目標建議:保持主母嫡女儀態(tài),維持高嶺之花人設。無需互動,徑直通過。
獲得‘矜貴自持’人設點+1。】沈靜姝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細微的弧度,
如同得到指令般,下巴抬得更高了些,眼神里的淡漠也顯得更加“標準”,
目不斜視地從我們面前走過。留下一陣清雅昂貴的香風。我緊貼著冰冷的墻壁,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寒芒。宅斗系統(tǒng)……果然還在。
前世她就是用這個能窺探人心、預判危機、甚至兌換各種“技能”的鬼東西,
一次次將我逼入絕境,最終奪走了我的一切。腳步聲遠去,香風消散。趙娘子這才松了口氣,
直起身,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地低聲訓斥:“看見沒?
這就是咱們府里正經(jīng)的嫡出大小姐!金尊玉貴!以后在府里行走,眼睛都放亮些!
沖撞了主子,仔細你們的皮!”“是……”幾個繡娘小聲應著,臉色依舊發(fā)白。
我隨著眾人應聲,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地望向沈靜姝消失的方向,
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金尊玉貴?沈靜姝,好好享受吧。享受這偷來的每一分尊榮,
享受你那系統(tǒng)帶來的每一分“助力”。因為很快,你這尊貴的琉璃罩子,
就會被我親手……敲得粉碎!6針線房在后院一處僻靜的院落里。
空氣中常年彌漫著淡淡的絲線、布料和漿糊混合的氣味。光線透過糊著高麗紙的窗戶,
顯得柔和而安靜,只有繡花針穿過繃緊的錦緞時發(fā)出的極細微的“沙沙”聲。
我被分派給一個姓孫的老繡娘打下手。孫嬤嬤在侯府做了幾十年繡活,手藝精湛,
為人卻有些古板嚴厲,最見不得年輕繡娘心浮氣躁、眼高手低?!斑觯?/p>
把這些絲線按色系深淺,一根根理清楚,不能有半點纏結(jié)!弄亂了,針扎你的手!
”孫嬤嬤將一大把五彩斑斕的絲線團丟在我面前,語氣刻板,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是最繁瑣、最考驗耐心、也最不顯功勞的活計?!笆?,嬤嬤?!蔽业兔柬樠鄣貞拢?/p>
聲音平靜無波。沒有半分不滿或委屈。前世十四年的磋磨,早已將我的棱角磨得圓融。不,
不是磨平,是包裹上了一層最不起眼的、卻最堅韌的偽裝。我安靜地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
拿起一個線團,手指靈巧地穿梭、梳理。動作不快,卻異常穩(wěn)定、精準,沒有一絲錯亂。
每一根絲線都被妥帖地分開、理順,在繃子上排列得如同精心計算的尺子刻度。
孫嬤嬤偶爾抬起眼皮瞥一眼,見我安安靜靜,做得一絲不茍,眼神里的嚴厲才稍稍淡去一絲。
日子就在這單調(diào)的針線活計中如水般流過。我像一個真正的、沉默而本分的繡娘,
謹守著自己的位置,除了必要的應答,幾乎不開口說話。眼睛只看著手中的針線和布料,
耳朵卻像最精密的儀器,捕捉著針線房里每一個細微的聲響和對話?!奥犝f了嗎?
大小姐前兒在園子里‘偶遇’了來做客的永昌伯夫人,
一首詠菊詩當場就得了伯夫人好大的夸贊呢!說咱們大小姐才情品貌,都是頂尖兒的!
”“可不是!連老夫人聽了都歡喜,賞了大小姐一匣子南珠呢!”“要我說,
大小姐真是有福氣,生來就是富貴命!連帶著咱們伺候的,臉上也有光!
”幾個年輕的繡娘趁著孫嬤嬤不在,一邊做著活計,一邊低聲議論,
語氣里滿是艷羨和與有榮焉。我低著頭,手指捻著一根極細的孔雀藍絲線,
穿過繡繃上的細孔。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才情品貌?頂尖兒?
沈靜姝肚子里那點墨水,連《女誡》都背不全。那首詠菊詩……呵?!径?!
觸發(fā)劇情點:永昌伯府賞菊宴?!?【掃描目標:永昌伯夫人。喜好:風雅,善詩畫,
偏愛有才情的閨秀?!?【兌換:初級詠菊詩一首(契合度85%)。消耗積分:5點。
】 【執(zhí)行結(jié)果:目標好感度+15。獲得‘才女’標簽碎片x1。額外獎勵:南珠一匣。
】冰冷的機械音仿佛就在耳邊回響。那所謂的“偶遇”,精心準備的“才情”,
恰到好處的“夸贊”,不過是系統(tǒng)精準計算和兌換的結(jié)果。像一出設定好的傀儡戲。
竊取身份還不夠,連這些虛名,也要靠外物堆砌么?沈靜姝,你這偷來的人生,
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過了幾日。“哎呀!不好了!
”一個負責給大小姐院里送新衣的小丫鬟,臉色煞白、跌跌撞撞地跑進針線房,帶著哭腔,
“孫嬤嬤!孫嬤嬤!出事了!”“慌什么!天塌了不成?”孫嬤嬤皺著眉呵斥。
“是……是大小姐!大小姐最心愛的那件石榴紅妝花緞的裙子!昨兒送去漿洗,
今早取回來……上面……上面被染了一大塊墨漬!怎么也洗不掉!大小姐發(fā)了好大的脾氣!
說……說是咱們針線房漿洗不當,要……要重重責罰呢!”小丫鬟嚇得語無倫次。
針線房里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大小姐沈靜姝在府中是出了名的驕縱任性,
尤其看重自己的衣飾。這要是被她揪住錯處,整個針線房都得吃掛落!
孫嬤嬤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厲聲問:“誰經(jīng)手的漿洗?站出來!
”一個三十多歲、面相老實的婦人哆哆嗦嗦地站了出來,
“嬤嬤……是……是我……可我明明小心再小心……那墨漬……那墨漬像是憑空冒出來的?。?/p>
我……我冤枉?。 彼钡醚蹨I都掉下來了?!径?!檢測到危機:衣物污染事件。
】 【掃描嫌疑目標:漿洗仆婦張氏(忠誠度65%,過失可能性85%)。
】 【解決方案:1. 重罰張氏,殺雞儆猴,震懾下人。消耗積分:1點。
效果:立威+10。 2. 找出真兇(需消耗額外積分5點掃描)。風險:耗時,
可能節(jié)外生枝?!?【建議選擇方案1。執(zhí)行中……】幾乎是同時,
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俣鴰е莸哪_步聲。“大小姐到!”門口傳來丫鬟的通報聲。
沈靜姝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她今日穿著一身簇新的淺碧色云錦衣裙,
更襯得小臉瑩白,只是此刻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布滿了寒霜,杏眼里盛滿了怒火?!皩O嬤嬤!
”沈靜姝的聲音又脆又冷,帶著不容置疑的質(zhì)問,“我那條石榴紅的裙子,
是母親特意從江南給我?guī)Щ貋淼模≌麄€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匹!如今被你們漿洗房毀成這樣!
你說,該當何罪?!”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掃過瑟瑟發(fā)抖的張氏,
最后落在孫嬤嬤身上。孫嬤嬤額角見汗,連忙躬身:“大小姐息怒!是老奴管束不嚴!
這張氏辦事粗心,老奴定當嚴懲!打她二十板子,扣半年月錢,趕出漿洗房去做粗活!
請大小姐責罰!”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張氏,保全針線房。
沈靜姝看著張氏嚇得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還有一絲系統(tǒng)指令完成的漠然。她下巴微抬,正要開口按系統(tǒng)建議“重罰立威”。
7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坐在角落、仿佛隱形人般的我,卻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絲線。動作很輕,
卻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大小姐容稟?!蔽业穆曇舨淮?,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怯懦和遲疑,清晰地響起。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沈靜姝和孫嬤嬤。
沈靜姝的目光帶著被打斷的不悅和一絲審視,冷冷地投向我這個角落里的陌生繡娘。
孫嬤嬤更是急得瞪了我一眼,低斥:“云疏!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退下!”我沒有退,
反而站起身,微微低著頭,聲音依舊不高,
卻足夠讓所有人聽清:“奴婢……奴婢方才在整理絲線,
無意間……無意間看到……”我似乎很害怕,聲音帶著微顫,
怯生生地指向針線房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堆放雜物的舊簸籮,“……看到秋菊姐姐,
昨兒下工前,
……好像把一支用禿了的描筆……丟進那里面了……那筆……好像……沾了不少墨……”轟!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個舊簸籮上,
然后又猛地轉(zhuǎn)向站在人群后面、一個穿著體面些、負責描花樣的二等繡娘——秋菊!
秋菊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眼神慌亂,
嘴唇哆嗦著:“你……你胡說!我……我沒有!”沈靜姝的瞳孔猛地一縮!【警告!
檢測到意外變量!信息干擾!】 【掃描目標:新進繡娘云疏(威脅等級:低。動機:未知。
陳述可信度:65%)。】 【目標秋菊(忠誠度:55%,心虛反應強烈,
嫌疑度飆升至92%)?!?【原方案風險激增!建議立即重新評估!
】冰冷的機械音在她腦中發(fā)出急促的警報。8沈靜姝臉上的怒意僵住了,
隨即被一種更深的、被人愚弄的羞惱取代。她猛地轉(zhuǎn)向秋菊,聲音尖利起來:“秋菊!是你?
!”“不!不是我!大小姐!是她誣陷我!”秋菊嚇得噗通跪倒在地,指著我的手都在抖,
語無倫次,“我……我是用過那筆……可……可我沒碰過大小姐的裙子啊!”“搜!
”沈靜姝根本懶得聽她辯解,直接對身邊的婆子下令,眼神陰鷙。
系統(tǒng)急促的警報讓她心煩意亂,只想快刀斬亂麻。兩個婆子上前,粗暴地翻動那個舊簸籮。
很快,一支沾著明顯墨跡的、禿了頭的描筆被翻了出來!筆桿上還刻著一個小小的“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