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年久失修的木門被晚風(fēng)吹動,來回晃動間發(fā)出令人感到刺耳的聲音,左若童腳步穩(wěn)健,一個閃身走了進來,黑色瞳孔在夕陽的照射下精光閃爍。
起初,王耀祖背對著大門一身注意力全在王天一身上,對身后的動靜恍然未覺,還是在察覺了王天一的異常后,匆忙轉(zhuǎn)身。
結(jié)果這一轉(zhuǎn)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就這樣闖入他的眼眸,令他稍稍安定下來的心,又一次懸了起來。
話說王耀祖也是老江湖了,走南闖北這么年,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今朝還是不爭氣的失態(tài)了,接連兩次。
細(xì)密的汗珠只在瞬間就爬上了他的腦門,臉色亦在剎那變得蒼白。
說實話,不怪王耀祖如此驚慌失措,這個年代門戶之見還很重,有些門派甚至還遵循著法不外傳的規(guī)矩。
天師府,姓張才能學(xué)雷法。
唐門,姓唐才能入內(nèi)門。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王天一偷師學(xué)藝,練得逆生三重,本就是大忌,還被人抓了個正著,實在是百口莫辯。
“這下糟了!”王耀祖心里咯噔一聲,“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面對這人贓俱獲的場面,王天一自然是驚恐莫名,生怕左若童一聲不吭直接動手,可想要解釋又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畢竟他在不拜三一的情況下,習(xí)得逆生三重也是事實。
為此,就是現(xiàn)在左若童不顧身份一掌把他斃了,別人也說不出什么來。
念及于此,王天一更加惶恐不安,好在左若童到底是講道理的,沒有一上來就動手。
話說今天也是王天一該著倒霉,左若童自回三一門后便一直心緒不寧,連入定都難。
思來想去,問題的結(jié)癥多半是在王天一身上。
想通這一點,左若童不再猶豫,連夜下山,來到了這青山鎮(zhèn)。
沒費多少功夫,左若童便找到了這茅草屋前,那時王耀祖還未回來,小院里只有王天一、李幕玄兩個孩子。
一墻之隔,還是一堵土墻,這對左若童來說形同虛設(shè),可就是來到這土墻前,他反倒猶豫了。
因為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心不“誠”!
“王天一身上有先天一炁的氣息,我只是想搞清楚這其中的奧秘。”
這是左若童說服自己下山的理由。
可隨著目標(biāo)越來越近,另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里不斷放大。
“我想收王天一為徒!”
這個想法令左若童身形一滯,這個想法令左若童心下惶恐。
他惶恐的不是別的,而是他忽然意識到這才是催著他下山的真實想法。
他根本不關(guān)心王天一身上的先天一炁是怎么回事,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一二命理特殊之人實屬正常。
或許王天一只是一個特殊的、以前從未出現(xiàn)過的童子命也說不定。
左若童心煩意亂之致,以至于無法入定,其實全是因為王天一所展現(xiàn)出來的天賦。
左若童認(rèn)定,王天一一定是那個在未來可以隨意撕碎他逆生,助他踏入逆生三重的人。
可問題是,這個未來是多久呢?
五年!
十年!
還是二十年!
左若童著實不想等太久,那么問題又來了,如何幫助王天一快速成長呢?
王耀祖手段不俗,天賦亦可,但想做王天一傳道、授業(yè)、解惑的恩師,不是左若童瞧不起他,而是他真的不夠格。
思來想去,左若童便動了將他收入門下,親自調(diào)教的心思,可這里有兩個不妥之處。
一是王天一已有師門。
雖然王耀祖當(dāng)眾說過,王天一不是他的徒弟。
但這種話左若童豈會信,多半是王耀祖為了保護王天一不得已而為之,這倒是更體現(xiàn)了他們師徒倆情深義重,左若童非是那種“橫刀奪愛”之人。
這第二個不妥之處則是在李幕玄身上。
當(dāng)時在樹林里,左若童親口說過,如果李幕玄要拜的人不是王耀祖,他絕不會這般橫加阻攔。如果王耀祖退出全性,那這事還有的談。
這兩句話無一不體現(xiàn)著門戶隔閡,無一不體現(xiàn)著整個社會對全性的偏見。
三一門是不排斥帶藝投師的,門內(nèi)那諸葛小師弟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你這個藝,不能是跟全性妖人學(xué)的。
為什么李幕玄不能帶藝投師?
為什么李幕玄不能既學(xué)倒轉(zhuǎn)八方也學(xué)逆生三重?
明明王耀祖是可以不要師徒名分的。
為什么?沒有那么多為什么。
只因你王耀祖是全性妖人,僅此而已!
那么好,你李幕玄學(xué)了倒轉(zhuǎn)八方和全性妖人有了牽扯,便不能再入我三一門了。
這個可以接受!那王天一呢?
他沒學(xué)倒轉(zhuǎn)八方嗎?他和全性妖人的牽扯可比李幕玄深多了吧!你左若童怎么就動了收徒的念頭呢?
厚此薄彼,前后不一!
這就是你大盈仙人左若童嗎?
還是說,你想以王耀祖那一句“他不是我徒弟”來糊弄天下人?
左若童在心底這樣詢問自己,他陷入了迷茫,不收王天一為徒,總是心有戚戚,牽掛不已。
收了王天一,又不知該如何去面對李幕玄那孩子的眼神。
知行合一,何其難也。
也難怪左若童陷入迷茫。
就這樣,左若童一會在那茅草屋前站定,試著敲門,一會又轉(zhuǎn)身離開,決然而去,來來回回拉扯了一整日。
收了王天一,滿足私心卻毀了道心,恐怕天下人還要說一句左若童雙標(biāo)。
不收王天一,任由他在江湖行走,只怕不知何時才能達到與左若童并肩的高度。
就在左若童躊躇不前,不知如何抉擇的時候,王耀祖回來了!他立刻斂氣凝神,閃身躲在拐角。
王耀祖心有所思,意亂心煩,再加上左若童有心隱藏,一時竟真不曾發(fā)現(xiàn)。
王耀祖進門,自然和王天一說起了,讓他拜師三一門的話。
這個決定在左若童那兒是千難萬難,在王耀祖這兒卻是輕而易舉。
這倒不是因為王耀祖比左若童果斷,而是王耀祖這個全性妖人性格使然。
什么厚此薄彼,什么知行不一,這些讓左若童困頓于此枷鎖,在王耀祖看來就是狗屁。
在他的理念中,我想收誰為徒就收誰為徒,天王老子也管不住。
正是如此,他才會輕易說出讓王天一拜師三一門的話,左若童的困境他又怎么會懂。
當(dāng)然,這兩者之間并無對錯,無非是大盈仙人左若童比鬼手王耀祖多了幾斤禮義廉恥,仁義道德。
也正因如此,左若童才能成為人人敬仰的大盈仙人,正道領(lǐng)袖。而王耀祖只能成為性情乖張的全性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