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第一條分叉口。
“走哪邊?”解雨臣側(cè)目看他。
“你定唄?!标愖梦恍Γ骸拔沂莻€路癡,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p>
解雨臣信他個鬼,但也沒反駁。
在他心里,命運還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實。
他低頭,擼開衣袖,精巧的銀色高定手表把手腕襯得纖細(xì)。
中午 11 點 23 分。
魔鬼城的地形復(fù)雜,稍微換個角度,看到的東西就完全不一樣,好在魔鬼城只有八十平方公里。
時間還算充裕,而且現(xiàn)在也沒有太陽,就算他們隨便選一個方向走,在天黑之前,應(yīng)該也能走出去。
“走左邊吧?!苯庥瓿继袅艘粭l看起來好走些的路。
陳酌沒意見。
“剛才追我們的是什么東西?”解雨臣問道。
陳酌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掃了一圈,晃著腦袋說:“我哪知道啊,反正是從罐子里飛出來的,可嚇人了?!?/p>
他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哆嗦,往前邁了一步,和解雨臣面對面倒退著走。
挺大一人,跟個講鬼故事的小孩似的,手舞足蹈的,動作特別夸張。
“那蟲子紅得跟白雪公主的嘴巴一樣,從罐子里‘嗖’地一下飛出來,‘哇’的一口就把人給咬倒了,然后你也看到了,一群蟲子都飛出來了!”
解雨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挑了挑眉毛,目光落在他那鼓鼓囊囊的背包上。
“可是……我怎么覺得你還挺興奮,都逃命了,居然還有空拿包?!?/p>
陳酌干巴巴笑了兩聲,打著哈哈,“這種環(huán)境,包就是我的第二條命,我可是很怕死的。”
解雨臣不置可否,提醒道:“看著路?!?/p>
陳酌笑笑,又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手伸進(jìn)背包掏了掏,掏出水壺遞給他。
“剛才跑了半天,等會兒不知道還要走多久,喝兩口補充點水分吧。”
“謝謝。”解雨臣也沒扭捏,接過水灌了一口。
這種環(huán)境下,扭捏就是送自己見閻王。
“應(yīng)該的?!标愖眯Φ脿N爛。
為老婆服務(wù),是他的榮幸。
他本就生得俊俏,笑起來更是好看,讓人差點恍了眼睛。
解雨臣不語,將水壺還給他。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打發(fā)時間。
解雨臣原本以為天黑之前就能走出去,但天色逐漸黯淡,他才發(fā)覺不對,眉心擰成一團(tuán)。
“等等,好像有點不對勁兒?!?/p>
沒人接話。
解雨臣轉(zhuǎn)頭,身邊沒人。
再回頭一看,他瞬間氣笑了。
只見不遠(yuǎn)處一團(tuán)黑色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躺下的。
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想起之前陳酌一系列的騷操作,解雨臣不想理會他,但深呼吸一口氣,還是掉頭走了過去。
“走不動了?”他蹲在陳酌身邊,故意問道。
陳酌整個人呈大字?jǐn)傞_,像是翻了殼的王八,生無可戀道:“能量不足已關(guān)機,請按一解鎖?!?/p>
解雨臣實在不懂他在搞什么名堂。
換做解家任何一個人,就算是吳邪,他可能都會轉(zhuǎn)身就走。
但他還沒有搞到陳酌手里的秘密,倒也不介意多花費一點耐心。
反正他向來擅長忍耐。
“一按哪里?”他問道。
“這里?!标愖锰鹩沂?,食指輕點唇峰。
解雨臣露出微笑,下一秒,將大腿外側(cè)的匕首拔了出來。
陳酌瞳孔劇縮,緊急避險,直接坐了起來,撇嘴道:
“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沖動是魔鬼,千萬別沖動!”
解雨臣將匕首插回刀鞘,“快起來,這里有些不對勁兒?!?/p>
“我們走了6個小時,速度也不慢,一個小時少說也有7,8公里吧?!?/p>
“再不濟(jì)也有個五公里,連一點戈壁灘的影子都沒看到。”
陳酌沒動,“說明我們迷路了,而且還迷的很徹底?!?/p>
他忍不住仰天哀嚎道:“師傅,徒弟是真的走不動了,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把西天取經(jīng)路都走完了?!?/p>
“俗話說得好,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躺下,生活想要將我絆倒,我不如趁它沒出手早早躺下?!?/p>
說著,他收回對天豎起的中指,又要躺下。
解雨臣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過去,將他釘住。
陳酌訕訕一笑:不敢動,不敢動。
解雨臣見他這般聽話模樣,卻只覺得好笑,“你到底哪里來的那么多歪道理?”
“都是真理?!标愖玫?。
解雨臣搖搖頭,帶著寒意刺骨的晚風(fēng)吹來,把他的頭發(fā)吹得凌亂。
他不甚在意,瞇著眼睛看天,道:“我們天黑之前是走不出去了,這里溫差大,想想辦法怎么度過今晚吧?!?/p>
逃跑的時候太匆忙,什么都沒帶。
現(xiàn)在兩人之間,只有陳酌的一個背包,被這人壓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這種環(huán)境下,沒有出路,物資耗盡,真的會死人的。
風(fēng)聲吹得魔鬼城又開始鬼哭狼嚎。
“這魔鬼城里看不半點植物,全是石頭,想要不被凍死,得撿點石頭搭槽取暖?!?/p>
解雨臣拍拍陳酌的肩膀,“我沒時間和你開玩笑,不想死,就快起來干活?!?/p>
“老婆,撈我一把吧,我沒有力氣了?!?/p>
陳酌又開始犯病,向他伸出手,想要他拉自己一把。
解雨臣懶得理他,一巴掌將他的手拍開,口花花的話也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走。
妻子的巴掌,丈夫的印章。
妻子的冷落……哇達(dá)西這個不可以,丈夫要流淚了!
陳酌瞬間站起來,生龍活虎的模樣就跟吃了回陽丹似的,跟在解雨臣身后。
“你生氣了嗎?別生氣啊,大不了我下次不叫了?!?/p>
我在心里偷偷叫。
俗話說的好:老婆的心思要懂,老婆生氣要哄,老婆的話要聽,絕對不可以冷冰冰!
從看到解雨臣第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他命定的妻子!
陳酌西子捧心狀,柔弱可欺道:“沒被愛的每一瞬間,都好想掉眼淚,你理理我吧,解雨臣?!?/p>
“你再不理我,我都覺得自己像是村口自言自語的瘋癲老太公了?!?/p>
第一次,解雨臣真的希望自己是聾子,就不用忍受魔音貫耳了。
“閉嘴!”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陳酌下意識抿唇,兩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拉鏈動作。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解雨臣松了一口氣,隨即狠狠瞪他一眼,什么話也不想說了。
退一步越想越氣,進(jìn)一步,又怕把這家伙兒給整爽了!
算了。
…………
魔鬼城的夜晚漆黑一片,但好在陳酌的背包里有手電筒。
兩人打著手電筒,撿了一堆石頭,堆了個取暖的石頭槽。
做完這一切,兩人終于能歇口氣。
解雨臣將手電亮度調(diào)到最低,放在石頭槽的縫隙中卡住。
“不知道這魔鬼城里有什么,我們倆輪流守夜,手電的電應(yīng)該能堅持到天亮,等天一亮,我們就走。”
陳酌乖巧點頭,從背包里翻出睡袋遞給他,眼神示意。
解雨臣無語,但接過,“你可以說話了?!?/p>
說著,他將睡袋展開,摸出大腿外側(cè)的匕首。
寒光一閃。
他將睡袋割開,鋪在沙礫地面上,道:“硌點就硌點吧,總比冷死強。”
解雨臣確實有潔癖,但也不是個矯情的人。
陳酌站在旁邊看他,心念一動,從背包里翻出不少吃的堆在睡袋上,招呼道:
“先吃點東西吧,肚子里要是沒東西,晚上更難熬?!?/p>
解雨臣靠著巖石坐下,瞧見面前一堆零食也不免失笑。
“我看黑瞎子有句話確實沒說錯,你還真是來秋游的。”
他從沒有見過那個倒斗的人,背包里都是些小孩愛吃的,不頂飽的零食。
對于他的戲謔打趣,陳酌只是一笑,把干脆面,果凍都塞給他,道:
“都是吃的,別嫌棄??!”
手電微弱的光將兩人的身影投射在睡袋上,如同兩道漆黑高大的怪物。
解雨臣垂眸,盯著手里的干脆面,“不嫌棄?!?/p>
說實話,他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東西。
幼年被推上當(dāng)家之位,有其名,無其實,被當(dāng)成吉祥物好多年。
解家的教育,讓他從小學(xué)會忍耐,這種忍耐讓他沒有過任性時候。
也可以說,解雨臣其人,跟任性兩字搭不上邊。
而解家的生意,也讓他注定要和各種形形色色的人接觸,但他確實從來沒有見過陳酌這種人。
想到這兒,他抬眸去看陳酌,卻撞進(jìn)他晦暗赤裸的漆黑眸色中。
瞳孔和心跳的距離,在對視之間清零。
又是這種滾燙眼神。
解雨臣淡淡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