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外婆的詭異夜不知道你們小時候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故事——熊嘎婆的故事，
這是一個"溫馨的睡前故事"川渝長大的孩子應該都聽過。我也是，
可是這一切在我四歲那年突然都變了，我的外婆她好像變了一個人，
可我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天黑了，黑得像是鍋底灰。風在外面嗚嗚地叫，風聲夾雜著哭聲，
又像什么東西在撓門。我縮在床上，被子裹得緊緊的，只敢露出一雙眼睛。油燈那點光，
昏黃昏黃的，只能勉強照著床沿。外婆背對著我坐在那兒，貓著腰，像根枯樹枝。
她手里捧著個粗瓷碗，碗邊還缺了個口。在黑影里，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能聽見那聲音，
一下，又一下，特別清楚。“嘎嘣…嘎嘣…”脆生生的，聽著讓人牙根發(fā)酸。
像是嚼特別硬的豆子，又像在咬小樹枝。每響一聲，我身上就跟著哆嗦一下，
汗毛都豎起來了?！巴馄拧?我聲音抖得厲害，差點被風聲蓋住，“你…吃啥呢？
”那聲音突然停了。我覺著黑暗里有雙眼睛在盯著我，涼颼颼的。過了好一會兒，
外婆那干巴巴、慢吞吞的聲音才響起來，
像生銹的門軸：“乖娃兒…別問…是藥引子…” 她喉嚨里咕咚一聲，把東西咽了下去，
又說道：“苦，你還小…吃不得。”“藥引子？” 我小聲念叨，心里直犯嘀咕。
白天她也總這么說。灶臺上有塊塊黃澄澄的麥芽糖，我想吃，可是每次手剛伸過去，
就“啪”地一下就被外婆那干樹枝似的手打回來了，火辣辣的疼?！安荒軇樱?/p>
” 她眼睛瞪著我，聲音又尖又急，“那是藥引子！專門給不聽話的娃兒預備的！
”她肯定是騙我的，可是我也不敢不聽話。那糖就一直在灶臺角上落灰。我看得口水直冒，
肚子里的饞蟲直鬧騰。外婆規(guī)矩很多，每天天黑必須得進屋，把門閂插死，
窗戶縫都得塞嚴實。睡前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講著那個故事，聲音低低的，聽得人直發(fā)毛。
“……那熊婆子啊，披著人皮，專找夜里沒大人看管的小娃下手…爪子又長又尖，
一撓門栓就開了…它餓啊，餓得眼冒綠光，最愛吃小娃的手指頭，嘎嘣脆，
像嚼嫩筍尖兒…”她說著，那冰涼粗糙的手指頭會劃過我脖子，我渾身一激靈，
“它一晚上只能開一次葷，要是天亮前吃不到嘴，太陽光一照，它就會倒大霉，
渾身爛膿淌血，變成一灘臭泥…”這故事像根冰錐子，扎進我腦子里，鉆入我的心里。
晚上那“嘎嘣嘎嘣”的聲兒就更響了，也更嚇人了。我害怕又委屈。外婆吃的到底是啥？
為啥我不能碰？是甜的嗎，到底是不是麥芽糖？2 柜中驚魂不行！我必須得嘗嘗！
這念頭一出來就纏著我不放，勒得我喘不過氣。白天外婆在院子里曬她那點草藥，
我就老往灶屋那扇破木門里瞟，碗柜就在那里面。機會終于來了。那天午后，
天氣悶得像個蒸籠。外婆大概是累壞了，搬了個小馬扎坐在老榆樹下，身體靠著樹干打盹，
手里還捏著幾根曬蔫的草藥。我的心咚咚直跳，小耗子一樣躡手躡腳溜進了灶屋。
屋里又暗又潮，一股子油煙味、霉味，還有股說不出的、像鐵銹似的腥氣。我憋著氣，
竄到舊碗柜跟前。還好柜門沒鎖，上面就掛了個生銹的鐵鉤。我手抖著，好不容易掰開鉤子。
“吱呀——”門軸聲在靜悄悄的灶屋里特別刺耳，嚇得我一哆嗦，我趕緊回頭看院子外面。
外婆頭歪著，看起來睡得很沉。我這才松口氣，踮腳往黑乎乎的柜子里看去。
一股子濃烈的、又腥又甜的氣味沖了出來，熏得我直惡心。借著門縫那點光，
我看清了里面的東西。沒有糖，沒有果脯。柜子底部積著厚厚的油灰，
上面散著一堆小小的、白森森的東西。大多就指節(jié)那么長，細細的，彎彎的，尖頭帶點彎鉤，
像…像小魚骨頭，可比那更粗，更白得瘆人。有些上頭還粘著點暗紅色的、干巴的渣子。
我認得小魚干骨頭！可眼前這些…更像…更像小孩子的手指頭！對??！沒錯??！
就像小孩子的指頭！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才沒吐出來。我的頭皮發(fā)麻，
腦袋嗡嗡直…晚上那“嘎嘣嘎嘣”的聲音，一下子有了解釋！就在我魂兒都要嚇飛的時候，
一個冰冷、干澀、帶著怪笑的聲音，貼著我的后脖子響起來：“乖娃兒…看啥呢？”“?。?/p>
”我嚇得大叫一聲，后背猛地撞在水泥灶臺上，疼得我齜牙咧嘴。
外婆不知啥時候站我身后了，門框的影子剛好罩著她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有那雙渾濁的眼，幽幽地盯著我。她往前挪了一小步，光勉強照到了她的嘴角。
外婆的嘴角一點點往上扯，皮肉像塊爛布似的裂開，發(fā)出細微的“嗤啦”聲。
越咧越大…一直咧到耳根底下！露出兩排參差不齊、黃得發(fā)黑的牙！
一股子爛肉混著血的惡臭，噴了我一臉。
胃里一陣翻涌…強忍著…“那是…給壞孩子準備的‘藥引子’…”她喉嚨里嗬嗬地笑，
每個字都像冰碴子，砸進我骨頭縫里，
“不聽話…亂翻東西的…壞孩子…”3 逃離魔掌這說的是我嗎？
我嚇得全身的血像凍住了一樣，手腳冰涼，喉嚨發(fā)不出聲音，想叫也叫不出來，
只能嗬嗬地不停抽氣?？謶致娱_來…心里只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催促著我：快跑！
快離開這怪物！我猛地從她旁邊擠過去，連滾帶爬沖出灶屋，沖進自己小屋，
“砰”地撞上門，反手關上用身子死死頂住。我知道她在外面，那雙眼睛正從門縫往里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快頂不住了，身體用力過猛透支了，抖得像篩糠一樣，
牙齒也不?？┛┐蚣埽浜?jié)裢噶巳?。突然，外面響起拖沓的腳步聲，一點點走遠了，
去了堂屋。走了？她走了？我稍稍松了點勁兒，但心里依舊怕得要死。
耳朵豎著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堂屋那邊窸窸窣窣響了一會兒，又沒聲了。她到底想干嘛？
過后外婆裝作無事發(fā)生一樣。可是我明顯感覺到了變化，從那天之后，
這老屋徹底被一股冰冷的恐懼和陰冷浸透了。白天，外婆還是那樣子，喂雞，曬草藥，做飯。
可她眼神變了，看我的時候，不再是空空的，反而像是餓狼盯著肉，冷冰冰的，帶著算計。
她也不跟我說話了，就沉默著。這沉默比什么都嚇人。夜里，
那“嘎嘣…嘎嘣…”的聲音更響了，也更勤了。每響一下，都像敲在我繃緊的神經(jīng)上。
我把自己裹成粽子，頭都不敢露。黑暗里，耳朵特別靈。外婆沉重的呼吸，像破風箱。
翻身時竹席傳來的呻吟聲。甚至，
好像能聽到她牙齒磨來磨去的聲音…這種感覺都讓我指向了柜子里那些慘白的小骨頭。
她是在吃“藥引子”？還是在…磨牙？這念頭讓我渾身發(fā)冷。我死死咬著嘴唇，
嘗到血味也不敢松口。白天那貪婪的眼神，夜里這瘆人的聲響，像兩只冰冷的手，
日夜掐著我，要把我最后一點力氣和神志掐沒了。我每天實在是怕得不行。
這種感覺就好像我馬上快淹死了，我想抓住點啥。外婆，我真正的外婆，她在哪？
那張她抱著我、笑容很暖和的照片…對，照片！外婆說她最寶貝那張照片了，
好像被收在一個很舊的小木盒里，藏在…她枕頭下面！也許…照片能證明點啥？
能讓我看看外婆的笑臉，緩口氣？4 真相浮現(xiàn)機會來了。幾天后的傍晚，
外婆又坐老榆樹下打盹，頭依舊垂得很低。我屏住氣，生怕呼吸聲吵醒她，
我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一步，兩步…終于慢慢挪進了西屋。屋里一股子塵土和草藥味，
里面又悶又暗。我靠著記憶摸索到床邊，雙手伸進外婆那硬邦邦的蕎麥皮枕頭底下尋找。
我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帶棱角的木盒子。心猛地一跳，把它拽了出來。
靠著微弱的勉強看清…盒子很舊，深棕色，邊角都已經(jīng)磨圓了，有一股樟腦味。蓋子沒鎖，
輕輕扣著。我抖著手，用力一掀。蓋子開了，里面沒有照片。
只有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發(fā)黃舊報紙。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又害怕又失望。
我失魂落魄地拿起報紙，手指頭輕輕捻開…“嘩啦”一聲輕響。報紙展開，
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從夾層里滑出來，掉在床席上。照片上，
一個梳著整齊發(fā)髻、穿斜襟布衫的老太太，抱著個襁褓里的嬰兒。
老太太低著頭看著懷里的孩子，嘴角掛著笑。此刻我只覺得那笑容溫暖得像冬天的太陽，
刺得我眼睛發(fā)酸。外婆…這才是我的外婆！我真正的外婆！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悲傷沖垮了我的防線，死死攥著照片，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
洇濕了外婆的笑臉。5 血夜回憶這時，眼睛突然一瞟，看到報紙最下面的一小塊文章。
黑粗的標題像燒紅的烙鐵，燙進我眼里：《安寧村慘案：祖孫倆相依，
老嫗護孫慘死熊掌下》下面短短幾行字：“…昨夜暴風雨，安寧村孤寡老人張氏（女，
65歲）家中遭野獸襲擊。據(jù)現(xiàn)場村民描述，兇手疑為大型猛獸（或為黑熊）。
張氏為保護年僅四歲的外孫，與獸搏斗，不幸身亡，死狀慘烈。其外孫受驚過度，
不讓人靠近，現(xiàn)由村鄰照看…”四歲…暴風雨夜…外婆為了救我…嗡！腦袋像被大錘砸了。
眼前發(fā)黑，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照片上外婆溫暖的笑，報紙上冰冷的字，
厲的慘叫、沉重的喘氣、皮肉撕裂的聲音、熱乎乎的東西濺臉上…消失的記憶全被這幾行字，
殘酷地拼接在了一起！我想起來了?。?！是它！就是現(xiàn)在這個披著外婆人皮的怪物！
是它殺了外婆！是它?。?！巨大的悲痛和恨意像巖漿沖垮了我的恐懼。我死死攥著照片，
指節(jié)發(fā)白。就在這時——“轟隆——?。?！”一聲炸雷在屋頂爆開！接著，
瓢潑大雨不要命似地砸下來，噼里啪啦?？耧L更像瘋了的野獸，瘋狂撞著門窗，
整個老屋嘎吱作響。來了！它來了！雷聲剛落，西屋破門“吱呀——”一聲，
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了。那個佝僂的身影，站在門口。外面漆黑一片，
只有慘白的閃電偶爾照亮輪廓。沒有開燈，她就那么站在門框的陰影里，像截朽木。
油燈的光只能照到她身前一小片地，她的臉藏在黑暗里，更顯詭異。
“嘎嘣…嘎嘣…”那熟悉的聲音又響了。這次格外清楚，那咀嚼聲格外的慢，
像是在吃最后的小菜。我絲毫不敢動彈，靠在冰冷的床邊，手里攥緊外婆的照片。
無邊的恐懼又漫了上來，混著滾燙的恨意，太用力使得照片變形硌得我手心生疼。她動了，
一步一步，拖著腳，朝我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爛泥里，噗嗤噗嗤。
油燈照到她腳上那沾滿泥的破布鞋上。越靠越近，
那股子血腥、爛肉和泥巴的惡臭味兒越來越濃，嗆得讓人想吐。
“時辰…到了…”一個干澀、嘶啞的聲音從黑暗里飄出來，帶著滿足，
“該吃藥引子了…乖娃兒…”她停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一道刺目的閃電劈開黑暗！
借著那瞬間強光，我看清了！那臉！根本不是人皮！像泡了水又曬干的破牛皮紙，皺巴巴的，
長滿暗褐斑，松松垮垮的耷拉著，臉皮邊兒上都能看到翻卷的肉和暗紅的筋肉！那咧開的嘴，
根本不是笑，是皮被撕開的裂口，一直裂到耳根底下！露出一個沾著血絲的、黃黑獠牙！
閃電沒了，黑暗吞噬一切。但那景象烙在了我眼睛里！“吼——！
”一聲不像人叫的咆哮聲炸開！帶著皮革撕裂的“嗤啦”聲！借著窗外閃過的電光，
我看到那佝僂的身體在扭曲、脹大！破藍布褂子撐破了！
一片片灰黑、鋼針似的毛從裂開的人皮縫里鉆出來！
一只巨大的、長滿黑毛、爪子像鐮刀彎鉤的獸掌，“噗”地撕開胸前最后粘連的皮，
帶著暗色漿液，直抓向我喉嚨！腥風撲面！“天亮前…吃了你…我的詛咒…就解了！
”聲音變成野獸的吼叫，震得屋頂落灰。沒地方退了！身后是床和墻壁！
那帶著死氣的爪子就到眼前了！就在那彎鉤黑指甲要碰到我喉嚨皮的剎那，
絕望之下人類求生的本能爆發(fā)了！巨大的恨意和絕望唆使著我，不知哪來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