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矮腳虎王英那晚,梁山泊的喜宴震天響。>紅燭下他醉醺醺撲來,
我袖中匕首寒光一閃——>卻被他當成情趣一把摟?。骸澳镒?,打蚊子呢?
”>三次暗殺失敗后,他竟將祖?zhèn)靼l(fā)簪插在我鬢間:“俺娘說,給媳婦的。
”>直到官兵圍剿,他渾身浴血擋在我身前:“媳婦快走!”>我手中長槍終于刺穿他胸膛。
>血泊里他笑著摸我臉:“這下…解恨了吧?”>那夜我燒了山寨,背起他冰冷的尸體。
>江湖路遠,總得有人記得鎮(zhèn)關西的傻兒子也曾癡情。---紅燭燒得噼啪作響,
映得滿室都是血一樣的顏色。窗欞外頭,梁山泊那幫賊寇的嚎叫、猜拳、摔碗的聲浪,
一陣高過一陣,活像要把聚義廳的屋頂給掀了。那喧囂里夾雜著粗野的笑罵:“王英兄弟!
矮腳虎!你他娘的好福氣??!”“新嫂子可是‘一丈青’,壓寨夫人里的頭一份!
當心夜里把你那矮墩墩的腿壓折嘍!”哄笑聲幾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我坐在鋪著大紅錦被的床邊,身上這身嫁衣重得如同鐵鑄的囚籠。指尖死死摳進掌心,
那點細微的痛楚,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東西,像根救命稻草,
讓我不至于被這滔天的屈辱和刻骨的恨意徹底淹沒。紅蓋頭遮住了視線,
也遮住了我眼中幾乎要噴出來的火。耳邊全是祝家莊那夜沖天的大火、震耳欲聾的喊殺,
還有……我那短命的未婚夫祝彪,在亂軍之中,
被眼前這個即將成為我丈夫的矮腳畜生一刀劈落馬下的悶響。那聲音,
日日夜夜在我腦子里回蕩。門軸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股濃烈得熏人的酒氣混合著汗臭,猛地灌了進來。腳步聲趔趔趄趄,又重又笨,
像頭喝醉的野豬在拱門?!昂俸佟镒印车摹媚镒印?聲音黏糊糊的,
帶著令人作嘔的得意,正是王英。他搖搖晃晃地蹭到床邊,
那股子酸腐的酒肉氣幾乎噴在我蓋頭下的臉上。“呼啦”一下,頭上的紅布被粗魯?shù)爻堕_。
驟然的光亮讓我瞇了下眼,隨即看清了那張湊到眼前的臉。離得太近了,
他臉上每一道粗黑的毛孔、每一根油膩的胡茬都放大得無比清晰。
小小的三角眼因為醉酒而渾濁通紅,此刻正肆無忌憚地在我臉上、身上貪婪地掃視,
咧開的嘴角淌下混濁的口水,滴落在簇新的紅緞子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guī)缀跻攬鰢I出來。袖子里,那把早被我捂得滾燙的匕首,冰冷的刃口正緊緊貼著小臂,
像一條蓄勢待發(fā)的毒蛇。時機就在此刻!他那只毛茸茸、沾著油漬和酒水的手,
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臊熱氣,迫不及待地朝我的肩頭抓來。就是現(xiàn)在!我眼中寒光一閃,
積蓄了整晚的殺意如同決堤的洪水。手腕閃電般一翻,袖中寒芒乍現(xiàn),
那柄淬了毒的短匕帶著我全部的恨意和力氣,毒蛇吐信般,
精準無比地刺向他毫無防備的咽喉!這一下,十拿九穩(wěn),我要用這畜生的血,
祭奠我祝家滿門,祭奠我的祝彪!
閃著幽藍寒芒的匕尖就要洞穿那粗壯的、隨著酒氣起伏的喉結(jié)——王英那只抓向我肩頭的手,
不知怎地,在半空中極其突兀地一拐彎!動作快得不像個醉鬼,
猛地一把攥住了我持刀的手腕!“啪!”一股蠻橫到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
手腕像是被鐵鉗狠狠夾住,骨頭都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匕首“當啷”一聲掉在鋪著紅綢的腳踏上,那點幽藍的光澤在燭火下顯得無比諷刺。
王英那張醉醺醺的臉湊得更近了,小眼睛里渾濁的光芒一閃,竟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
嘿嘿傻笑起來:“娘子……嘿嘿……你手真快!打蚊子呢?這大冷天的,
哪來的蚊……”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濃重的氣味噴了我一臉,“……蚊子?
娘子你……真疼俺!” 他說著,另一只粗壯的胳膊猛地環(huán)過來,像根滾燙的鐵箍,
死死將我勒進他散發(fā)著汗臭和酒氣的懷里。那顆毛發(fā)稀疏的腦袋還使勁往我頸窩里拱了拱,
:“俺王英……有福了……真香……”我的臉被迫緊貼著他油膩膩、散發(fā)著濃烈體味的頸項,
那粗硬的胡茬扎著我的皮膚。胃里一陣劇烈的痙攣,比剛才更甚的惡心感洶涌而上,
幾乎沖破喉嚨。冰冷的絕望,像無數(shù)條濕滑的毒蛇,瞬間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
第一次刺殺,竟以如此荒謬可笑的方式,徹底失敗了。祝彪,我的祝彪,難道連在天之靈,
也護不住我半分?接下來的日子,如同一場在油鍋里反復煎熬的噩夢。
那荒謬的“打蚊子”事件后,王英似乎毫無察覺,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白日里,
他依舊是我名義上的丈夫,梁山泊的“地微星”。他會大喇喇地呼喝我,
指派些無關緊要的雜事,語氣里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占有。有時練武場上撞見,
他那雙小眼睛便會粘在我身上,毫不掩飾其中的貪婪和得意,
仿佛在欣賞一件剛剛搶到手的、價值連城的戰(zhàn)利品。我小心翼翼地隱藏著,
如同潛伏在草叢中的獵豹,等待著下一個必殺的機會。恨意是支撐我活著的唯一薪柴,
在每一個屈辱的瞬間,都在我心底瘋狂燃燒。機會很快又來了。那日他奉命巡山歸來,
大概是路途勞頓,一進屋便嚷著口渴。我默不作聲地端上早已備好的茶壺。那壺是涼的,
里面泡著的茶葉,是我費盡心思在梁山下人采買的草藥中一點點辨認、湊齊的幾味劇毒之物。
無色無味,混在尋常的粗茶梗里,極難察覺。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張鋪著虎皮的椅子上,
接過我遞去的粗陶碗,看也不看,仰頭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我垂手立在一旁,
指甲深深掐進肉里,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鼓,死死盯著他的喉嚨??炝?,只需幾息,
那毒物便會發(fā)作,讓他腸穿肚爛,七竅流血!一碗茶見了底,王英咂咂嘴,
抹了一把沾著水漬的胡子,眉頭卻皺了起來:“咦?這茶……味兒咋有點怪?
”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砸吧著嘴,似乎在回味,隨即三角眼一瞪,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一拍大腿:“嗨!瞧俺這記性!準是昨日巡山,在野豬林那邊歇腳,
順手把水囊里的酒倒進去晃蕩過!酒味混著茶味,可不就是怪嘛!
” 他隨手將空碗丟在桌上,發(fā)出“哐當”一聲響,臉上又堆起那副自以為是的笑容,
“沒事沒事,娘子倒的水,就是毒藥俺也喝得下肚!嘿嘿!”我看著他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活動著筋骨,身上那件油膩的皮甲隨著動作發(fā)出摩擦聲。
那碗毒茶仿佛只是灌進了他肚里的一個無關緊要的玩笑。第二次刺殺,
再次被他那粗鄙的愚蠢和離奇的運氣,以一種近乎侮辱的方式消解了。
一股冰冷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我,幾乎讓我站立不穩(wěn)。第三次嘗試,
發(fā)生在幾天后的一個深夜。窗外月色慘白,風刮過屋后的松林,發(fā)出嗚嗚的悲鳴,
像無數(shù)冤魂在哭泣。王英在屋里睡得死沉,鼾聲如雷,震得窗紙都在簌簌抖動。
他四仰八叉地躺著,粗壯的脖頸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慘淡的月光下,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機會!
我悄無聲息地坐起身,像一縷沒有重量的幽魂。冰冷的、沉重的鐵燭臺被我緊緊握在手中,
沉甸甸的,尖端銳利。祝彪臨死前怒目圓睜的樣子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那未出口的嘶喊似乎就在耳邊回蕩。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屈辱,都凝聚在這一刻,
凝聚在我高高舉起的燭臺上!我用盡全身力氣,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對準他那隨著鼾聲起伏的太陽穴,狠狠砸了下去!“呼!”燭臺裹挾著風聲砸落,
眼看就要讓那顆丑陋的腦袋開花!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王英那如雷的鼾聲驟然中斷!
他猛地一蹬腿,嘴里含混不清地罵了一句:“娘的!又蹬被子!” 同時,
那顆碩大的腦袋極其自然地往旁邊一歪!“砰!”一聲悶響!
沉重的鐵燭臺擦著他油膩的發(fā)髻邊緣,狠狠砸在了硬實的枕頭上!
枕頭里的蕎麥殼發(fā)出一陣細碎的破裂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王英被這動靜驚醒了,
他猛地睜開那雙三角眼,帶著濃濃的睡意和被打擾的不耐煩,扭頭瞪著我:“大半夜的!
干啥呢!” 他揉了揉被我燭臺帶起的風掃到的鬢角,那里蹭破了一點油皮。
他看了看我手里還舉著的燭臺,又看了看枕頭上的凹痕,
臉上睡意未消的怒氣慢慢變成了困惑,隨即又化成了那種令人作嘔的、自以為是的恍然。
“哦……” 他拉長了調(diào)子,小眼睛在我臉上溜了一圈,竟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帶著一種令人發(fā)狂的狎昵,“娘子……睡不著?想跟俺……親熱親熱?直說嘛!
用不著拿家伙事兒招呼,嘿嘿嘿……”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那只毛茸茸的大手,
作勢就要來拉扯我的中衣。第三次!又是這樣!每一次都只差毫厘!
每一次都被他以這種匪夷所思、荒謬絕倫的方式躲過!
仿佛冥冥之中真有什么東西在護著這個矮腳畜生!
一股混雜著滔天恨意和徹底絕望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口,我眼前陣陣發(fā)黑,
握緊燭臺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我死死咬著下唇,
直到嘗到濃重的鐵銹味,才強忍著沒有當場崩潰尖叫出來。為什么?
為什么連親手復仇都如此艱難?祝彪,你在天有靈,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嗎?
日子就在這種壓抑得令人窒息的絕望和恨意交織中,一天天捱過去,像鈍刀子割肉。
王英似乎完全沉浸在他“娶得美嬌娘”的虛幻滿足里。他依舊粗鄙,依舊貪婪,
看我的眼神也依舊帶著赤裸裸的占有欲,但偶爾,
那眼神深處會掠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必察覺的、笨拙的討好。直到一個沉悶的午后,
山雨欲來,空氣粘稠得讓人喘不過氣。王英巡山回來,破天荒地沒有一身泥濘,
反而像是刻意收拾過。他搓著手,
那張粗獷的臉上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孩子氣的忸怩和緊張,湊到我面前。
“那個……娘子……”他吭哧了半天,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粗黑的手指在懷里摸索著。我面無表情,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只當他又在發(fā)什么瘋癲。
這矮腳畜生,除了惹人厭煩,還能做出什么好事?他掏摸了半天,終于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
小心翼翼地用那蒲扇般的大手托著,遞到我眼前。那是一支發(fā)簪。樣式極其古樸,
甚至可以說粗笨。木頭的簪身被摩挲得油亮,看得出有些年頭了。
簪頭是一朵雕刻得歪歪扭扭、勉強能看出是梅花形狀的木雕,花瓣邊緣都磨得有些圓鈍了。
做工實在粗糙得可憐,像是哪個鄉(xiāng)下笨拙木匠的習作。“給……給你的。
”王英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與他身形極不相稱的局促,
那雙慣常渾濁的小眼睛此刻卻異常專注地看著我,
里面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一種近乎卑微的期盼光亮,
“這是……俺娘留給俺的……就這一件像樣的東西。
俺娘走的時候……拉著俺的手說……‘英子啊……以后……給你媳婦……’”他頓了頓,
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俺……俺以前渾,
能真……真討到媳婦……還是……像娘子你這樣……天仙似的……” 他笨拙地組織著語言,
試圖表達,卻又顯得語無倫次,
…可……可這簪子是俺娘的心意……俺……俺就想給你……” 他伸著那只托著簪子的大手,
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還帶著一道新添的、不算深的刀疤。那疤痕扭曲著,
像一條丑陋的蜈蚣,盤踞在他粗糙的皮膚上。我站在那里,像一尊驟然被寒冰凍住的雕像。
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徹底冷卻。那根粗陋的木簪,
那番笨拙卻莫名帶著重量的話語,
還有他手背上那道新鮮的傷疤——那分明是前幾日他與人動手時留下的!這一切,
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猛地刺穿了我用層層恨意和復仇執(zhí)念筑起的高墻!
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劇痛瞬間蔓延開來,比任何刀傷都要猛烈。
眼前這個粗鄙不堪、雙手沾滿我至親鮮血的仇人,此刻竟像個笨拙地捧著真心獻寶的孩子!
荒謬!荒謬絕倫!一股難以言喻的、撕裂般的劇痛在胸腔里炸開,比純粹的恨意更尖銳,
更混亂。我猛地后退一步,仿佛他遞過來的不是簪子,而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皾L開!
” 聲音嘶啞得不像是我自己的,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顫抖和尖銳。
我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那簪子,更不敢看他的眼睛,猛地轉(zhuǎn)身沖出了那間令人窒息的屋子。
屋外沉悶的空氣像濕冷的布匹裹在身上,我扶住冰冷的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