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時,父母都搶著要弟弟,對我唯恐避之不及。最終,我被判給了我媽。我爸牽著弟弟,
幸災(zāi)樂禍地在旁邊看我媽扇我耳光:“使勁打?。〈蛩浪?,你也不用養(yǎng)了,多省事!
”剛進門的繼父扶起我:“以后我就是你爸了,聽懂沒有?”后來,我給繼父買了別墅豪車,
我那多年不見人影的親爸又躺在病床上和我哭訴,求我救救他。
我笑著掰開他的手指:“您啊,就放心地去死吧。”1離婚還不到半年,我媽就又再嫁了。
男方離異,比我媽小三歲?;槎Y那天,我被關(guān)在儲物間里,我媽警告我:“你敢給我添亂,
老娘就打死你!”傍晚,賓客散去,屋外漸漸歸于寂靜,我才悄悄摸進廚房。煮泡面時,
暖瓶不小心翻了,開水澆了我一身,我忍不住慘叫起來,對面的門咯吱一聲,
一個男人聽到動靜快步走進來:“怎么了,這是?燙哪了?”男人扶起我,
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混合著皂角的味道,意外地不難聞:“你就是小余吧?”我點點頭,
望著他桌上那些干果咽口水,他給我拿了很多好吃的,我猶豫幾秒,沒敢接。
“你別告訴我媽行嗎?”“為什么?”“暖瓶碎了,我要挨打的?!蹦腥伺读艘宦暎?/p>
說:“我不告訴她?!蔽疫€是不放心:“我們拉鉤?!薄班牛^。”我吃得狼吞虎吞,
活像餓了幾天,男人看著看著就笑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沒有說話?!皬慕裉炱穑?/p>
我就是你爸了。”我動作一頓,
腦袋里飛速回憶著看過的故事:繼父通常是什么樣的角色……完了!我完了!
我呆呆地望著繼父,他皺起眉頭,問我:“你褲子怎么這么臟?”我心里一緊,
迅速從椅子上跳下來,只見干凈的椅墊已經(jīng)被我蹭上了一塊明顯的污漬。我低著頭,
慌慌張張地想去衛(wèi)生間,繼父一把抓住我:“你衣服怎么又臟又破?是沒人給你洗,
還是沒有換洗的?”我整張臉爆紅,好像被人扇了一耳光:“別說那個!
”繼父不明所以:“哪個?”“就是……就是臟衣服的事?!薄耙路K了破了不是很正常嗎?
難道沒人教你怎么打理自己嗎?”我保持沉默,繼父看我的眼神逐漸復(fù)雜起來。
我第一次因為在外面玩泥巴弄臟了新衣服那天,鄰居家的叔叔安慰我說男孩子調(diào)皮點很正常,
衣服臟了洗洗就好,還說讓我媽給我做點好吃的。我興沖沖地回到家,還沒來得及張嘴,
臉上就狠狠挨了一耳光。我爸叉著腰,一腳把我踹趴在地上,
大嗓門清晰地刺激著我的耳膜:“你還要不要臉!跟個泥猴一樣在外面瘋跑一整天,
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天生的惹禍精是嗎?”“這么能折騰,你還上什么學(xué)??!
趕明兒我跟你班主任吱一聲,你就去工地搬磚吧!看哪個瞎了眼的包工頭能瞧上你!
”我捂著被踹疼的肚子,慢慢爬起來,磕磕絆絆地向我爸解釋,卻立刻被我爸打斷了。
“褲子臟了,留著誰給你洗?誰給你洗!你當(dāng)你媽是老媽子,全家人只伺候你一個?
一天不犯賤就急得慌!”這年我十歲,因為弄臟衣服在院子里罰站了一天。“爸,褲子臟了,
我身上也都是泥……”“臟就臟,跟我說有什么用?滾你屋里去,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
”我沒有干凈的換洗衣物,每次弄臟衣服,都像是一次巨大的羞辱測試。
衣服破了就自己縫縫補補,補丁多了還要被罵是窮酸鬼,衣服臟了,
班里的女生捂著鼻子嫌棄,我爸冷嘲熱諷:“裝什么???當(dāng)乞丐還想穿新衣,我看你就是賤!
”后來我才知道,那天弟弟在外面跟人打架,臉上掛了彩,可能影響第二天的廣告拍攝,
我爸又氣又急,就拿我來泄憤。繼父第一次教會了我該如何清洗自己的衣物,他告訴我,
男孩子愛玩愛鬧,弄臟衣服很正常,保持干凈整潔并不丟人。他扶起我,
看著我的眼睛:“以后我就是你爸了,聽懂沒有?”2弟弟長得很帥氣,大眼睛、高鼻梁,
我們雖是親兄弟,但毫無相像之處。他很小的時候就去當(dāng)了童模,能賺很多錢,
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爸媽曾不止一次地嘆氣:“當(dāng)初要是小寶先出生就好了,
那樣就沒大余的事了?!鄙踔吝B我們的名字都天差地別。弟弟出生時,爸媽幾乎翻爛了字典,
又專門找大師算命,給弟弟取名叫宋天賜,寓為幸福美滿,萬事順?biāo)?。我叫宋多余?/p>
沒什么意思,就是家里最多余的那個。所以離婚時,爸媽一人扯著弟弟的一條胳膊,
為爭奪他的撫養(yǎng)權(quán)大打出手。“小寶乖,跟著爸爸,爸給你買最新的游戲機,最酷的那種,
還帶你去國外看球賽!”“別聽你爸胡說,媽媽才是最愛你的,
我給小寶的跑車模型都買好了!”他們吵啊吵啊,法官牽著我,
有些尷尬地問:“你們誰愿意要大兒子?”剎那間,爸媽各自后退半步,
一個哭天搶地地說自己經(jīng)濟條件不好,養(yǎng)不起我,一個說自己工作太忙,不適合帶孩子。
最后弟弟判給我爸,我爸的嘴巴都快笑裂了。我媽氣急敗壞,
一巴掌扇在我臉上:“你個遭瘟的掃把星!我當(dāng)初就該把你掐死、扔了!
”我爸幸災(zāi)樂禍地在旁邊看戲:“使勁打??!打死他,你也不用養(yǎng)了,多省事!
”而我能做的,就是緊緊縮成一團,閉上嘴不說話。只要我不反駁、不張嘴,
就能少受點皮肉之苦。繼父來了以后,我的日子反而好過起來:他給我買早飯,送我上學(xué),
還給我買了好幾套新衣服和運動鞋,最起碼不會讓我大冬天腳上長得全是凍瘡。對此,
我爸那邊的親戚不屑一顧,我爺爺說后爹沒一個好東西,都是心機男,還特別會裝,
實際上就惦記著我媽的那點財產(chǎn)。我替繼父反駁了幾句,爺爺氣得拿拐杖來抽我:“死小子,
喂不熟的白眼狼!那男的才來幾天,這么快就把你親爸忘了?活該沒人要你!”有一回,
繼父帶我出去打球,我自己到處亂跑,結(jié)果被自行車撞了,胳膊骨折,打上了石膏,睜開眼,
我那一年都不給我發(fā)消息的親爸正抱著我號啕大哭?!拔铱嗝膬鹤影?!都是爸爸不好,
是爸爸的錯……”我推開他,我爸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隨即指著繼父破口大罵:“你這個混蛋,居然敢虐待我兒子,真當(dāng)我們家沒人了?
今天你不給個說法甭想走!”跟來的那些親戚個個義憤填膺,唾沫星子亂飛,
嚷嚷著讓繼父解釋,我擋在了繼父身前?!笆俏易约核さ?,不怪嚴叔叔?!蔽野忠话褤ё∥遥?/p>
兩只手拼命把我往眾人面前扭,他身上那股煙酒味沖得讓我想吐?!澳銈兦魄?,
這男人把小余嚇成什么樣了!還教他撒謊!”我用力掙開他:“你裝夠了沒有?
打算拍到什么時候!
”我爸臉色一僵, 慌慌張張地瞟向人群, 跟著他來的一個像是記者的人早就溜走了。
他這樣做,無非是因為弟弟最近被導(dǎo)演看中,我爸要替他鏟除一切障礙,
自然不愿落下拋棄兒子的惡名。相反,他還想利用繼父,來塑造自己的慈父形象,
沒想到我根本不買賬?!澳氵@孩子,我只是最近太忙了,心里當(dāng)然還惦記著……”“是嗎?
那你替我付醫(yī)藥費吧,總共一千二百塊錢。”我爸絞著手指,
開始哭訴自己一個人帶弟弟是多么不容易,我這個大兒子又沒良心,陽光下,
他手腕上的金表閃閃發(fā)光。一直默不作聲的繼父站起身,把發(fā)票甩到我爸臉上,
眼神銳利:“這錢我付了,你們滾吧!”我爸立刻不說話了。3其實繼父并不富裕,
否則也不會娶我媽這個除了有點小錢沒太多優(yōu)點的女人。家里的財政大權(quán)握在我媽手里,
每當(dāng)要交資料費時,我媽那雙眼睛總是陰沉地盯著我,從一沓皺巴巴的鈔票中抽出幾張,
砸到我頭上:“讀讀讀!讀不死你,就知道要錢,養(yǎng)你還不如養(yǎng)條狗!
”“老娘的錢憑啥給你花?下次自己想辦法去,交不起就給我滾到廠子里打工!
”我整天為生活費犯愁,這時,沈月找到我,上來就甩紅票子:“喂,有個交易做不做?
”沈月比我低一個年級,有名的小太妹,剛開始老師還請家長,沈月直接在辦公室動手,
把一個男老師的眼鏡打碎了,他父母也不當(dāng)回事,最后賠了幾萬塊,此事輕輕揭過。
沈月一戰(zhàn)成名—人家家里開公司的,有錢就是任性!沈月喜歡我弟,但最近他們吵架了,
好幾天都沒說話,沈月讓我假裝成她男朋友,來刺激我弟。我一眼掃過去,
目測大概有一千多塊錢,這對我來說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數(shù)目。沈月看著我蹲下去撿錢,
就像看一條被施舍食物的狗:“怎么樣?這生意穩(wěn)賺不賠?!薄澳阆胱屛腋墒裁??
”沈月思考片刻:“你幫我寫幾封道歉信,要有文采,然后再寫一萬遍宋天賜我愛你,
折成愛心,沒事再陪我吃個飯……”“加錢?!薄鞍??”我把那一千元放進口袋,
跟她談條件:“道歉信、愛心、吃飯這些項目都是另外的價格,要重新算賬。
”沈月起初還有些猶豫,被我三言兩語激得快臉紅了:“誰說我不夠愛宋天賜?給你!
”然后她怒甩三千塊錢。沒過幾天,我弟果然坐不住了,尤其是看到沈月和我聊天,
他恨不得撲上來撕爛我的臉,嘴唇都咬破了。某天下午,我媽給我打來連環(huán)電話,
讓我給宋天賜送東西。教室里沒人,我把東西塞進桌肚就走了。結(jié)果第二天,
宋天賜跑到辦公室哭哭啼啼,傷心欲絕地質(zhì)問道:“哥哥,你討厭我沒關(guān)系,
但你怎么能偷錢呢?”4宋天賜是班委,他放在桌子里的三千塊錢丟了,
那是全班同學(xué)的活動經(jīng)費。我要求調(diào)監(jiān)控,老師告訴我,學(xué)校的電子設(shè)備這幾天正在維修,
無法查看。宋天賜眼眶泛紅:“沒事的哥哥,只要你敢于承認錯誤,大不了我替你還錢。
你也別和沈月走得太近,萬一做出什么丑事……”周圍陷入寂靜,我親爸率先趕到,
聽了這話,沖上來一腳踹在我胸口?!八佬∽樱∧阕约合矚g招惹女孩子就算了,
還帶壞你弟弟,老子抽死你!”宋天賜驚慌失措地往旁邊躲,看起來無辜至極:“???
我…我說錯話了嗎?可我昨天明明看到哥哥和沈月在小樹林里……”“小寶,你不用怕!
你哥是天生的賤胚子,他媽不想管,我今天非要教訓(xùn)這個野種!
”我爬起來哈哈大笑:“是啊,我就是賤,就是野種,我有爸生沒爸養(yǎng),我爸早死了!
”“你說什么?小賤種你敢咒我!”我爸氣得嗷嗷大叫,正當(dāng)辦公室亂作一團時,
門咣當(dāng)一聲被推開,我繼父將我護在身后,厲聲喊道:“我是宋多余家長,有啥事沖我來,
這么大的人只會逮著欺負小孩,不害臊嗎?也不怕折壽!”“好啊,咱們來算算賬,
宋多余偷錢,這事怎么辦!”繼父摸摸我的頭,低頭溫聲問我:“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我搖搖頭,我親爸勃然大怒:“還裝,明明就是你,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賤貨!
”“證據(jù)呢?”宋天賜馬上接話:“叔叔,
我親眼看到……”繼父意味深長地盯了他幾秒:“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還說錢是你偷的呢!
小伙子,心眼太多不是好事,別把所有人都當(dāng)傻子?!薄斑€有,在沒證據(jù)的情況下,
你對我兒子動手,我可以告你的!老師是死的嗎?就看著他們胡鬧,都不會制止一下?
”班主任皮笑肉不笑,試圖和稀泥:“您也說了沒證據(jù),我看要不就算了……”“我有證據(jù)。
”5我放出視頻,欣賞著我親爸那張臉由青變紅,就像一個膨脹過度的氣球,
最后砰的一聲爆炸了。視頻里的人正是我弟,雖然光線較暗,
但不難看出他和那女生舉止親密。十分鐘后,沈月吊兒郎當(dāng)?shù)卣驹陂T口,我爸氣瘋了,
上去揪著她的衣領(lǐng)就想動手?!靶⊙绢^片子,你家里死絕了?歪主意敢打到我兒子頭上!
”沈月反手推了我爸一把,我爸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那名貴的領(lǐng)帶夾掉在地上,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宋天賜撲在沈月身前:“爸,你要是敢動她,干脆把我也打死算了,
我不活了!”我爸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我忍不住笑了。我爸這才注意到我,
語氣瞬間軟下來“小余啊,今天這事你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行嗎?你弟現(xiàn)在不能有負面新聞。
”我慢悠悠地開口:“那他故意陷害我偷錢……”話音未落,宋天賜十分自覺地扇自己耳光,
力度不大,還不如我爸擰我一下疼。我不說話,我爸咬咬牙,照著宋天賜的臉左右開弓,
罵聲更是一陣高過一陣。打完,宋天賜從假哭變成真哭,快哭撅過去了,
臉也腫得像發(fā)面饅頭,繼父拉著我扭頭就走。晚上,繼父借著臺燈給我抹藥,
他瞥我一眼:“想哭就哭,這又沒別人,憋壞了怎么辦?”我親爸下手實狠,
他那一腳踹得我心口到現(xiàn)在還在發(fā)痛。我眨眨眼:“我覺得自己可厲害了,
宋天賜被揍得比我還慘,好幾天不能拍廣告,我笑還來不及呢!”我要睡覺的時候,
繼父來替我掖被角,他的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沒錯,你真的很厲害,晚安!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我媽突然停了我的學(xué)費,讓我進廠打工。我考上了市重點高中,
但我媽說什么也不肯給我交學(xué)費。她聯(lián)系好了人,行李都替我收拾完了,隨時可以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