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壯漢驚呼,觀影鏡中的景象開始變化。
方墨的身影向后退去,又或者說,是那背景撲面而來,占據(jù)了整個畫面。
畫面中是一支軍隊,但,絕非出征時的意氣風發(fā)。
這是一支歸來的軍隊,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有的士兵胸甲碎裂,露出里面浸血的麻衣。
有的甚至只剩下幾片扭曲的殘甲,勉強掛在身上。
長矛斷裂,旗幟殘破。
血跡斑斑,塵土滿面。
每一個士兵的臉上都刻滿了疲憊痛苦。
他們是勝者,可這勝利何其慘烈!
有人拄著斷槍,一瘸一拐地走著;有人被同伴攙扶著,才能勉強前行;有人甚至已經無法站立,被擔架抬著,生死未卜。
這支隊伍,與其說是凱旋之師,不如說是一群殘兵敗將。
然而,就是這樣一群殘兵,眼神卻異常平靜。
因為——我們回來了、我們身后的家園,無恙。
璃月港中心廣場上,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被觀影鏡中這慘烈而真實的畫面攫住了心神。
“我的老天…這是演的?”
“演?哪個戲班子能演出這股這股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味?”
先前那個質疑方墨“對話神明”的人,此刻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這哪里是還原歷史?
這簡直就是把那段浸透了血與淚的歷史,活生生地撕開,甩在了他們面前!
這真的是那個新開的鋪子搞出來的節(jié)目??
這場景,這氣氛,這撲面而來的血腥和絕望…
街角,老人死死盯著那破舊的觀影鏡,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流出。
恍惚間,他看到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看到了那些為了璃月,為了帝君,獻出生命的英雄。
“這才是真正的璃月軍隊…”老人哽咽著,聲音嘶啞。
畫面中,士兵們緩緩移動。
一個白袍男子的身影出現(xiàn)在隊伍之外,逆著人群,朝著與軍隊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來。
雖然身處戰(zhàn)場,但他的白袍卻纖塵不染。
此時,白袍男子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腳步微微一頓。
抬起頭,望向前方。
恰好與鏡頭前的方墨四目相對。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們看清了那張臉,劍眉星目,棱角分明。
不怒自威,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悲憫。
那張臉,與璃月港中帝君的神像一模一樣。
那是…巖王帝君???
“帝…帝君?!”
“真的是帝君!”
“這怎么可能?帝君不是已經…”
“難道…這是真的?”
璃月港瞬間沸騰。
街角,老人早已泣不成聲,想要觸摸觀影鏡中的帝君,卻又不敢。
畫面之中,方墨雙手抱拳,深深一禮:“來自千年后,晚輩方墨,拜見帝君?!?/p>
話音落下,數(shù)百觀眾瞬間炸開了鍋。
“我沒聽錯吧?他叫那個人帝君?”
“等等,兩千年后?這是什么意思?”
“頭皮發(fā)麻!你們看帝君的眼神,太真了!”
“這借物通古到底什么來頭?這效果,也太逼真了吧!”
“我怎么感覺,這不像是演的?就像是真的見到了帝君本人!”
“不可能!帝君早就…”有人說到一半,突然噤聲,不敢再說下去。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好像真的看到了帝君…”
“等等,你們說…這會不會是真的?”
“別瞎說!怎么可能…”
觀影鏡中,白袍男子,也就是巖王帝君——摩拉克斯,聽到方墨的話,微微一怔。
“小友…”摩拉克斯開口,“你…來自兩千年后?”
方墨再次抱拳:“正是?!?/p>
摩拉克斯沉默片刻,點點頭:“既如此,小友,且稍待片刻,待我走完這一遭,再與小友尋一處地方,共飲一杯清茶?!?/p>
說完,他不再停留,繞過方墨,徑直向前走去。
“帝君這是什么意思?”
“走完這一遭?什么一遭?他要去哪?”
“你們看那些千巖軍,傷得好重…”
“是啊,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我好像知道這是什么了,我爺爺曾經跟我講過一個故事,他說在魔神戰(zhàn)爭末期,有一場大戰(zhàn),千巖軍獨自前去抗衡魔神,但巖王帝君,卻不知所蹤…”
“什么?!你是說…帝君逃了?”
“不可能!帝君怎會逃跑?”
“那為何千巖軍傷亡如此慘重,帝君卻毫發(fā)無損?”
“就是,若帝君在場,怎會讓自己的軍隊受此重創(chuàng)?”
“或許是帝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有什么比保護自己的子民還重要的事?”
爭論聲此起彼伏。
觀影鏡中的方墨似乎料到了璃月港會有這樣的議論,于是面向鏡頭,緩緩開口。
“守護千年的孩子義無反顧地闖進了無邊的獸潮,執(zhí)望萬載的古神躊躇滿志地踏上了災厄的國土。”
這句話讓所有的爭論戛然而止。
方墨繼續(xù)道:“出征時長長的隊伍,回程時已是傷痕累累、損失慘重,帝君卻因為遠征坎瑞亞,無法用自己強大的力量幫助自己的子民?!?/p>
“但哪怕沒有神相伴,他們依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神永遠愛著人,而人在用全力去保護自己愛著的一切?!?/p>
“坎瑞亞?”人群中有人驚呼,“那個被詛咒的國度?”
鏡頭聚焦在那支歸來的軍隊。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將領。
他身上的破碎不堪,右臂已經不見,只剩下一截包扎著的斷肢。
可即便如此,他的腰背,依舊挺直。
他是千巖軍的脊梁,是這支殘兵勝將的軍魂。
將軍帶領著幸存的士卒前行,恰好看見了站在路旁,白袍勝雪的身影。
將軍立刻停下腳步,單膝跪地:
“末將張巖,率千巖軍討伐魔神殘部,已全殲敵軍,特來復命?!?/p>
摩拉克斯上前,親手扶起張巖:“將軍請起?!?/p>
“帝君,末將無能,此戰(zhàn)我軍傷亡慘重,三千將士,僅余八百?!睆垘r站起身,聲音嘶啞。
“將軍不必自責,此戰(zhàn)責任在我,若非我遠赴坎瑞亞處理變故,豈會讓將軍獨自面對如此強敵?!蹦怂沟难壑虚W過一絲痛苦。
“帝君言重!您遠征坎瑞亞,是為了璃月萬世太平,是為了阻止那里的災厄蔓延至我們的家園!
末將等,保家衛(wèi)國,戰(zhàn)死沙場,本就是分內之事!”
摩拉克斯沉默片刻,問道:“傷亡將士名冊可在?”
張巖從懷中取出一卷血跡斑斑的竹簡,單手呈上:“在此?!?/p>
摩拉克斯展開竹簡,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名字。
曾幾何時,每一個名字,都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每一個名字背后,都曾是一個家庭的全部希望。
如今,只剩下一筆冰冷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