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鷹、向縝、孫劍銘三人一邊在操場上瞎轉(zhuǎn)悠,一邊對著女生品頭論足:那個妞漂亮,那個妞豐滿,那個妞氣質(zhì)不錯,那個妞弱不禁風(fēng)……那種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氣勢,真爽!
誰知瘋過了頭,得意忘了形,一不小心,絆著一塊石頭,不由自主的跌了過去。真是運氣差到了極點,喝涼水能被嗆到,吃豆腐能被噎著。摔倒在地上倒也罷了,偏偏那么不巧,碰到了一個身穿白色運動裝身材微胖的女生身上。那女生惱怒地望了張丹鷹一眼,滿眼鄙視,呸了一聲,吼了一聲:“神經(jīng)病!”
張丹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還未開口說抱歉,那女生便喋喋不休的罵了起來。丹鷹只好將話已到嘴邊的“對不起”三個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現(xiàn)在的女生啊,簡直都霸道專橫,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旁邊幾個女生盯著張丹鷹轟然大笑,眼中的神情迷離,說不清,道不明,都等著看一出好戲。向縝走上前去,對那女孩說:“他又不是故意的,何必讓人下不來臺呢。”
一女生笑道:“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哪里不能倒,偏偏要倒在她身上呢,不會是想吃人家豆腐吧!”
張丹鷹迷惑不解:“吃什么豆腐?”
孫劍銘伸手碰了碰他,輕聲說道:“揩人家油水啊。”
“揩什么油水?”張丹鷹沒有聽懂這句話。這年代最是流行港臺的電視劇,聽懂豆腐、揩油水之類的詞語便從電視里流傳到社會上了,城里人早已玩得溜熟。只是張丹鷹生活在農(nóng)村,電視這東西,在村里可是個稀罕物,稍微富裕的家庭也不一定買得起,更別說貧窮的人家了。張丹鷹自然是不知道這些詞語所代表的意思了。
正尷尬著不知如何是好,旁邊過來幾個男同學(xué),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留著長發(fā),眼中盡是玩世不恭的神色的同學(xué),拉過張丹鷹,說道:“她的意思是說你想占她便宜!”
那微胖女生怒道:“黃詠絮,少嚼舌根,少管閑事,哪兒涼快哪兒涼快去!”
黃詠絮笑道:“我看這里就很涼快!”
那胖女生一呶嘴,蹦出一個字:“滾!”
另一個男生長得十分清秀,一雙眼睛比較特別,看起來總是在微笑,臉上隱隱還有酒窩。聽到這個滾字,上前伸手拉過黃詠絮和張丹鷹,微微一笑,“走,我們滾!”便招呼向縝、孫劍銘一邊說一邊走?!皠e跟長頭發(fā)的女人一般見識?!?/p>
“姚歆,快點過來?!币粋€男生叫道。
張丹鷹循聲望去,只見那男生個子瘦小,臉色微黑,一臉嬉笑。
“我叫黃詠絮。”長發(fā)男生拍拍張丹鷹肩膀,指著另外兩個新同學(xué):“來,給你引見兩個人,這個像姑娘一樣俊俏的小伙子叫姚歆,話不多,是個悶騷貨。那個像猴兒一樣瘦的兄弟叫向治泉,我們?nèi)齻€都是從官梧小學(xué)出來的,我們是死黨?!?/p>
向治泉恕道:“你才像個猴兒!”伸手便要抓黃詠絮。
黃詠絮一邊躲一邊說:“你剛才惹的那個女生是從孫家庵小學(xué)來的,兇得很,有個外號,叫做母夜叉。孫劍銘認(rèn)識的,一般人都不敢招惹她,你今天也算倒霉。”
向治泉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所以說,這世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
孫劍銘不住點頭:“那女娃,反正以后離她遠(yuǎn)點。據(jù)說孫家庵出來的都帶刺。俗話說帶刺的玫瑰扎手。有句話怎么說來著?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二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p>
“帶刺的玫瑰?”張丹鷹哼了一聲,“我看只是一株荊刺還差不多?!?/p>
“只有我們小學(xué)的女生才是真正的溫柔”,向治泉道:“請記住一個名字,我們班的常琳,以后認(rèn)識了你就知道了……”
“你們兩個倒志趣相投。”向縝揮手打斷了向治泉,一指張丹鷹,“忘記給你們介紹了,張丹鷹,剛認(rèn)識的學(xué)友,大家認(rèn)識一下。”
張丹鷹伸手和他們一一握過,頻頻說道:“多多關(guān)照!”
大家彼此寒暄,在操場上來回散步,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閑話。還沒說上十分鐘,忽聽前面大聲喧嘩,向縝一行互相看了一眼,快步奔了過去。只見五六個男生,圍住一個身材嬌小卻容顏秀麗的女生。那幾個男生個子牛高馬大,雙手抱肩,盯著那女生。其中一個男生身材魁梧,留著寸板平頭,嘴唇邊已冒出些許黑黑的胡子,他對那女生說道:“你怕什么?我就是想問一下你的名字而已?!?/p>
那女生看起來很緊張,低著頭盯著鞋尖,一言不發(fā)。
孫劍銘見狀,走了過去,拍了拍那男生,說道:“孫澤,搞啥子哦,莫駭?shù)絼e人了?!?/p>
那男生見是孫劍銘,哈哈一笑:“只是問一下名字,沒有別的意思?!?/p>
聽見說話聲,那女孩抬起頭來,一眼看見人群中的張丹鷹,如同遇見了救星,快步奔過來,緊緊抓住丹鷹的手,顫聲說道:“丹鷹,你怎么在這兒,看見你真的太好了?!币贿呎f,一邊拉著他快速的離開。
“真是見色忘友呀”,向縝等幾人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一邊搖頭一邊說。
“啊!是你!”張丹鷹難得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遇到熟人,心中無比高興,興沖沖地向她打聽一些事情。
這個女孩名叫王立菲,原來也在九渡小學(xué)讀書,只比丹鷹高一年級,今年上初二了。只是沒有想到兩人竟是在這種情形下碰到。
“丹鷹,你怎么也來雙龍寺讀書啦!”
“唉,一言難盡,沒考好嘛!”
“其實也沒有什么啦,那里讀書不是一樣?只不過你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吳老師不是說過,好比一頭豬,弄到北京還是豬?!?/p>
王立菲莞爾一笑:“丹鷹,你怎么能這樣打比喻。你應(yīng)該說英雄莫問出處?!?/p>
張丹鷹面上一紅,岔開話題道:“剛才是怎么回事?”
王立菲輕哼一聲:“現(xiàn)在的男生越來越?jīng)]規(guī)矩,才上初中,竟然敢調(diào)戲老娘!”
張丹鷹詫異極了,問道:“這里是學(xué)校,他們怎么敢調(diào)戲你呀,再說,你也不老啊?!?/p>
王立菲噗呲一聲笑了:“你這人啊,也太有趣了,還和以前一樣壞,說話沒個正經(jīng)。今天我是落了單,他們?nèi)硕唷R窃谄饺绽?,看我不撕爛了他的嘴,把他的牙一顆一顆拔出來。敢欺負(fù)老娘,試試看?!?/p>
張丹鷹不置可否的笑笑,心里想:“剛剛那樣子卻是楚楚可憐得很,哪里還有半點威風(fēng)。”不過,張丹鷹知道,王立菲的個性卻灑脫得很,又很頑皮,一點也不像是女孩子。想起兩人的相識,就頗具戲劇性。那時丹鷹還在九渡小學(xué)上五年級,有一次和六年級聯(lián)誼去甘溪山春游,與王立菲同坐一輛班車,正巧兩人的座位在一起,當(dāng)時張丹鷹的座位靠著窗戶。上車的時候,王立菲指著自己的座位對張丹鷹說:“你坐這里來,我坐你那兒?!?/p>
張丹鷹不解的問道:“為什么我要坐你那兒?”
王立菲不由分說,一把將丹鷹拉了出來,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了過去,嘴里嘟嚷道:“那有那么多為什么,你看不見我是女生啊,男生讓女生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
張丹鷹一時氣結(jié),悻悻的坐下去,頭轉(zhuǎn)到一邊,生著悶氣。
班車走過一段鄉(xiāng)道,在一處岔路口向左,駛向一段山路,一路搖搖晃晃,向著甘溪山進(jìn)發(fā)。車窗兩旁的田野,不斷地向后退去。時而經(jīng)過一片田地,大塊油菜花開得正旺,一股濃郁的甜香沖入車廂,沁人心脾。張丹鷹貪婪的嗅著花香,偶爾也不經(jīng)意間看到,王立菲靠著窗戶,微瞇雙眼,眉頭緊皺,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不知道什么時候,班車到了甘溪山山腳停了下來。張丹鷹正要起身,王立菲一把拉住,輕聲說道:“別忙,等一下?!?/p>
張丹鷹一愣:“你要干什么?”
王立菲盯著張丹鷹,臉上漲得通紅,低聲道:“幫我。”
“什么?”
王立菲拉了拉張丹鷹的手,羞澀說道:“我姨媽來了?!?/p>
“姨媽?”張丹鷹一臉迷惘:“那怎么辦?難道你要去接你姨媽,這我也幫不了你呀!”
“討厭!”王立菲伸手拍了拍張丹鷹的腦袋:“我來那個了?!?/p>
“那個,是不是月……月……”
“嗯。”
張丹鷹雖然才上中學(xué),但多多少少還是知道那么一點的,村里有些豪爽的女性在和別人玩笑時,或明或暗的談?wù)撨^一些。小孩子雖然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通過想象也能想到一些畫面的。見王立菲羞紅的臉,立即明白了。腦海中思考著辦法。突然,想起了早上買的紅墨水,忘記放在課桌里。伸手一摸,果然還在書包里,掏了出來,在王立菲眼前晃了晃,問道:“這個,行么?”
王立菲點點頭,看了一眼張丹鷹:“你要怎么弄?”
“我直接潑你身上。”
王立菲雙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神色。
張丹鷹擰開墨水,示意王立菲站起身,整瓶紅墨水潑向王立菲的屁股。
王立菲大聲的尖叫起來:“你在干什么?”
張丹鷹正要回答,卻見王立菲輕輕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張丹鷹頓時不再言語。
班車上張丹鷹的班主任吳老師正在下車,聽見聲音望了過來,關(guān)切的問道:“立菲,怎么啦!”
王立菲大聲說道:“吳老師,他弄臟了我的褲子。”
吳老師走了過來,看見王立菲白色的褲子上一大片紅色,而張丹鷹手中還拿著已經(jīng)空了的墨水瓶。一把揪住丹鷹的耳朵,吼道:“行啊,張丹鷹,你簡直無法無天了,今天你哪兒也別去了,給我呆在車上好好反省,明天到學(xué)校寫份檢討?!?/p>
最終,因為這事,張丹鷹沒有和同學(xué)們?nèi)ビ瓮?,而王立菲因為褲子臟了,也沒有辦法去,兩個人都只得呆在車?yán)?,如同關(guān)禁閉。就因為這件事,兩人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正自出神,忽聽王立菲說道:“丹鷹,在雙龍寺,姐罩著你,誰要是敢欺負(fù)你,跟我說?!?/p>
張丹鷹點頭說好,心中卻十分不屑,暗道:“也不看看你自己,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還保護(hù)我呢。”
兩人沿著小路向河邊走,一邊說著小學(xué)時的趣事,一時忘了時間,等到天色擦黑,回到宿舍時,向縝幾個圍了過來,個個都問張丹鷹,那女孩是不是你的那啥……你懂的。張丹鷹本不擅言辭,越是辯解,結(jié)果卻越描越黑,引得眾人陣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