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風(fēng)帶著滿身寒意回到郡主府，夜色已濃得化不開。
正廳漆黑一片，唯有楚珩常去的書房，窗欞透出搖曳的燭光。
柳拂風(fēng)腳步微頓，行至窗外，卻聽見男子壓抑的、帶著酒意的低語。
那一瞬，她如同被釘在原地。
窗紙上映出模糊的人影——楚珩額發(fā)微亂，幾縷汗?jié)褓N在鬢角，手中酒杯傾斜，酒液滴落在他起伏的衣襟上。
他修長的指間捏著一枚半舊的香囊，湊近鼻尖輕嗅，薄唇翕動，宛若囈語。
“明溪……溪兒……”
柳拂風(fēng)心口一緊，宛若被寒冰包裹。
那枚繡著并蒂蓮的香囊，柳明溪聲稱是她熬夜親手繡制，贈與楚珩的定情之物。
他視若珍寶。
可柳拂風(fēng)分明記得，那是她年少時為心上人精心繡制，藏于妝匣深處，卻不翼而飛……
柳拂風(fēng)眼底酸澀，唇邊卻泛起一絲凄苦的弧度。
她為楚珩遍尋名醫(yī)，不惜重金購得天山雪蓮，只為調(diào)理他戰(zhàn)場上留下的舊傷，可他卻轉(zhuǎn)手送給了柳明溪，只說妹妹體弱，更需此物。
自己尋來的奇藥他隨意轉(zhuǎn)贈，柳明溪不知從何處得來的舊香囊，他卻時刻不離身……
柳拂風(fēng)就這般靜立在廊下，雙目干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楚珩的低喃。
“殿下……”
他的聲音帶著酒后的沙啞，指尖夾著香囊，眼神迷離。
門外之人似乎一頓，隨即壓低了聲音：“殿下，時辰不早了，北狄使團那邊可都安排妥當了？”
柳拂風(fēng)呼吸一滯，北狄殿下……莫非，他便是北狄那位傳聞中失蹤多年的皇子？
所以柳明溪那支北狄王室特有的鳳釵，是他所贈？
楚珩吐出一口酒氣，眼神幽暗，“有話直說?！?/p>
“主上，您何時歸國？柳明溪不過一介臣女，您若真心喜愛，屬下等設(shè)法將她帶回北狄便是，何需如此大費周章，竟屈尊做了她姐夫，只為能時常相見?！?/p>
楚珩的聲音冷了幾分，“日后言語，對她尊重些，明溪并非尋常女子?！?/p>
“屬下失言……說來也是，她姐姐柳拂風(fēng)雖有郡主之名，性情卻驕縱跋扈，主上看不上眼，也是常理?！?/p>
楚珩嗤笑一聲，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一字一頓，吐出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扎入柳拂風(fēng)的心口。
“柳拂風(fēng)，也配與明溪相提并論？”
柳拂風(fēng)只覺喉間泛起鐵銹味，而他們接下來的對話，更讓她如遭雷擊。
“正是正是，那女人竟還敢在宴席上讓明溪小姐難堪，屬下已按吩咐，讓人攪黃了她幾處產(chǎn)業(yè)的進項，讓她也嘗嘗受挫的滋味，主上可還滿意？”
楚珩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尚可，略施薄懲罷了?！?/p>
柳拂風(fēng)垂眸看向自己的雙手，不久前，她確因柳明溪的挑釁而在宴席上略有失態(tài)，可次日，她名下的幾家綢緞莊和茶樓便接連出事，損失慘重，至今未能完全恢復(fù)。
原來，是他暗中授意……只為給柳明溪出氣？
柳拂風(fēng)用力閉上眼，一滴清淚滑落，在青石板上碎裂。
楚珩，你既如此愛她，那我便成全你，和離書我早已備好，和離當日我不再是你發(fā)妻，而是北狄質(zhì)子名正言順的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