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院門被敲響。
于向陽一下站了起來。
“哥,是不是王主任來了?”小聲問道。
“嗯,應(yīng)該是。”
于向陽走過去,拉開了院門。
王主任站在門口。
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眼神透著幾分焦慮和愁苦。
這應(yīng)該就是那位要替名額的家長了。
“小于啊,沒打擾你們吧?”
王主任樂呵呵地說道。
“王主任您說的哪里話,快請進,快請進?!?/p>
于向陽趕忙讓開身子。
“這位是趙同志,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位?!?/p>
王主任側(cè)身介紹道。
“趙同志,這就是于向陽,旁邊這個是他的妹妹于向葵?!?/p>
“趙叔叔好?!?/p>
于向葵打了個招呼。
“哎,你好,你好?!?/p>
“小姑娘真有禮貌?!?/p>
趙同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于向陽把他們帶進屋里。
“王主任,趙同志,快坐,快坐?!?/p>
于向陽搬過來兩張凳子。
“向葵,去給王主任和趙叔叔倒水?!?/p>
“哎,不用忙活。”
趙同志連忙擺手。
王主任也說:
“是啊,小于,別客氣了,咱們說正事要緊?!?/p>
于向陽點點頭。
他知道,這會兒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喝水上。
“趙同志,你就直接跟小小于說說吧?!?/p>
王主任開門見山。
趙同志嘆了口氣:
“于同志啊,王主任應(yīng)該也跟你提過了,我家那閨女……”
“唉,實在是沒辦法?!?/p>
接著說道:
“我家那丫頭,打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先天性的心臟病?!?/p>
“大夫說了,不能累著,不能受刺激,干不了重活兒?!?/p>
“但這下鄉(xiāng)的名額下來了?!?/p>
“你說,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身體又這個樣子。”
“這要是真去了鄉(xiāng)下,人生地不熟的?!?/p>
“萬一再有個什么三長兩短……”
說到這兒,趙同志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們兩口子就這么一個孩子?!?/p>
“真是愁得幾宿幾宿睡不著覺啊?!?/p>
于向陽聽著,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如果不是被逼到份兒上,誰愿意低三下四地求人,還要搭上錢和票呢?
“趙同志,您的心情我特別理解?!?/p>
于向陽說道。
“換做是我?!?/p>
“要讓我妹妹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身體還不好,我也會寢食難安的?!?/p>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于向葵,眼神溫柔。
趙同志聽到于向陽這么說。
緊繃的臉上似乎松動了一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是啊,于同志能理解就好。”
王主任在一旁也說道:
“趙同志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托了好多關(guān)系,才找到咱們街道?!?/p>
“希望能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p>
趙同志遲疑地開口:
“于同志,我聽王主任說,你這邊……”
“是想你妹妹跟著你一起下鄉(xiāng)?”
于向陽心里咯噔一下,來了!
“是的,趙同志?!?/p>
于向陽坦然承認。
“我父母不在了,就我們兄妹倆相依為命。”
“我下鄉(xiāng),總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兒,那我不放心?!?/p>
趙同志臉上的愁容更深了:
“這……也是個女娃娃啊。”
顯得有些為難:
“于同志,您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p>
“只是……這女孩子出遠門,本來就讓人操心。”
“我家那個是因為身體實在不行,才想著換個名額讓她留在城里。”
“您這妹妹要是也跟著去了鄉(xiāng)下,萬一……”
他的意思很明顯,他擔心于向葵萬一在鄉(xiāng)下出了什么事,他良心上過不去。
這也是人之常情。
沒等趙姓男人說完,于向葵大聲說道:
“趙叔叔,我不怕!”
“我身體好著呢!”
“我能照顧好自己,還能幫我哥干活!”
小丫頭仰著臉,帶著一股子倔強。
于向陽摸了摸妹妹的頭,對著趙同志說:
“趙同志,您看,我妹妹可不是嬌氣包?!?/p>
“而且,我們兄妹倆一起走,也能互相有個照應(yīng)?!?/p>
“總比她一個人留在這四合院里強?!?/p>
說到這,于向陽嘆了口氣:
“唉,您是不知道,我們這院子人多嘴雜?!?/p>
“有男人,也不太正經(jīng)。”
“我妹妹一個小姑娘家,我真怕我走了之后,她會受欺負?!?/p>
這四合院里,可不是什么太平地兒。
妹妹一個人留下來,還不被這些人給生吞活剝了?
趙同志一聽這話,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他也是當?shù)娜?,自然明白一個小姑娘獨自在復(fù)雜的環(huán)境里有多危險。
而且,有些大院里的腌臢事兒,他也略有耳聞。
“這……這倒也是?!?/p>
趙同志神情凝重了幾分。
“兄妹倆在一塊兒,確實能相互照應(yīng)一下。”
“這大院子,看著熱鬧,可人心隔肚皮啊?!?/p>
王主任也趕緊補充道:
“是啊,老趙,小于說的是實情?!?/p>
“這孩子一個人留城里,沒個大人照看,確實讓人不放心?!?/p>
“他們兄妹倆能一起去,互相扶持,反倒是好事。”
趙同志在心里權(quán)衡著利弊。
于向陽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等著。
他知道,這事兒得讓對方自己想明白。
過了好一會兒,趙同志才抬起頭,下定了決心。
“行!”
“于同志,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
他看向于向陽:
“那咱們就談?wù)剹l件吧。”
終于到正題了!
于向陽心頭一松。
“趙同志,您請說。”
趙同志想了想,開口道:
“于同志,不瞞你說,為了這個事,我也是下了血本了?!?/p>
“我打聽過了,現(xiàn)在市面上,大概是兩百塊錢,再加上一些糧票布票什么的?!?/p>
這個數(shù)字,和于向陽心里預(yù)期的差不多。
但他并沒有立刻答應(yīng)。
“趙同志,這個行情我大概也了解一點?!?/p>
于向陽說道:
“不過,您也看到了,我妹妹還小,而且是個女孩子?!?/p>
“帶著她去鄉(xiāng)下,要花的錢,肯定比一個人去要多得多。”
“不說別的,就說到了地方的安頓,吃的用的。”
“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開銷。”
于向陽一項一項地說著。
這些話,他早就盤算好了。
既顯得合情合理,又不能讓對方覺得他獅子大開口。
“而且,我們兄妹倆的目標是分到一個地方,這樣才能互相照應(yīng)?!?/p>
“這中間,少不得還要打點打點,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趙姓男人聽著,不住地點頭。
他也知道,這年頭辦事兒,哪有不花錢的。
“于同志,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p>
趙同志嘆了口氣。
“我也是當父母的,知道養(yǎng)孩子不容易。”
他沉思了一下,最后的決定。
“這樣吧,于同志?!?/p>
“看在你妹妹也是個女孩的份上,我再給你加一點?!?/p>
“錢的話,我給你三百塊!”
“你看怎么樣?”
三百塊!
這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多一些!
“那票呢?”
于向陽追問道。
在這個年代,各種票據(jù)有時候比錢還重要。
沒有票,有錢也買不到東西。
趙姓男人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票據(jù)的話,我給你們湊大概一百來塊錢的票面。”
這個條件,可以說相當優(yōu)厚了!
有了這些錢和票,他和妹妹到了鄉(xiāng)下。
至少在生活上能有個不錯的開端。
他能感覺到,對方是真心想促成這件事。
而且也確實因為于向葵是個女孩兒,多給了不少補償。
趙同志是個實在人。
“趙同志,您這個條件,說實話,很實在了?!?/p>
于向陽看著對方,說道。
“我能感受到您的誠意,也理解您的難處?!?/p>
趙同志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那……于同志是答應(yīng)了?”
于向陽微微一笑:
“趙同志,我沒什么意見了。”
“就按您說的辦?!?/p>
“太好了!太好了!”
“于同志,真是太感謝你了!”
“你可是幫了我們家大忙了!”
趙同志激動地說。
王主任也笑道:
“我就說嘛,小于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孩子?!?/p>
“這事兒啊,算是圓滿解決了?!?/p>
“都是王主任您從中周旋得好?!?/p>
于向陽也客氣了一句。
“哎,我就是牽個線搭個橋?!?/p>
王主任擺擺手。
“那,于同志,咱們什么時候簽個協(xié)議,我把錢和票據(jù)給您送過來?”
趙同志問道。
于向陽想了想,說道:
“趙同志,我看就明天吧。”
“明天上午,您方便嗎?”
“方便方便!”
“我怎么都方便!”
趙同志連忙點頭。
“那行,明天上午九點。”
“咱們就在王主任這兒碰頭,把協(xié)議簽了,錢和票據(jù)也當面點清楚?!?/p>
“您看行嗎?”
于向陽提議道。
在街道辦王主任的見證下,也更穩(wěn)妥一些。
“沒問題!沒問題!”
“就這么定了!”
趙同志一口答應(yīng)。
他又連連跟王主任道謝。
于向陽把兩人送出了院門。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他們兄妹倆能在一起下鄉(xiāng)!
而且,還有了這三百塊錢和一大堆票據(jù)。
他們的生活,也能得到極大的改善。
他轉(zhuǎn)過身,看到妹妹于向葵正看著他。
那眼神里,充滿了崇拜。
“哥!”
于向葵興奮地小臉通紅。
“我們……我們真的可以一起走了嗎?”
“趙叔叔真的答應(yīng)給我們那么多錢和票嗎?”
小丫頭覺得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于向陽摸了摸她的頭:
“傻丫頭,當然是真的?!?/p>
“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太好了!太好了!”
“我們可以一起走了!”
“再也不用擔心分開了!”
她緊緊地抱住于向陽的脖子。
“哥,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