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寒衣的劍法？！”
蘇昌河瞳孔驟然收縮，那張常年陰鷙的面容上罕見地浮現(xiàn)出驚懼之色。他下意識后退半步，暗紅色的長袍在劍氣激蕩下獵獵作響。指尖不自覺地顫抖著，連帶著袖中的閻魔真氣都出現(xiàn)了片刻的紊亂。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幾分嘶啞，“雪月劍仙的月夕花晨絕無此等威勢……”
謝七刀更是呆立當(dāng)場，那張粗獷的面容上布滿冷汗。他握刀的右手青筋暴起，卻第一次感到力不從心。
漫天花雨，在云哲身邊旋轉(zhuǎn)、飛舞、共鳴。頃刻之間，所有花瓣如被賦予生命，聚于云哲掌前，緩緩凝聚成一柄三丈花劍——劍刃由無數(shù)花瓣組成，卻透出凜冽無匹的劍意，宛若春華中綻放的死意。
“美得讓人窒息……”慕雨墨臉色微白，喃喃出聲，卻覺四肢冰冷，殺機(jī)纏骨。
這不是一劍，而是一場天地吟唱，一曲生命謝幕。
云哲長發(fā)揚(yáng)起，衣袍獵獵，猶如花神轉(zhuǎn)世，又似劍仙臨塵。他執(zhí)花劍而立，眼中光華流轉(zhuǎn)，神色淡漠，似已將自己置身三尺云外。
“希望你們能夠接住這一劍！”
話音未落，他手中花劍輕斬而下。
“斬?！?/p>
“月夕花晨”的劍意，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漫天花瓣化作殺機(jī)流刃，穿透空氣，穿透山林，穿透殺手的護(hù)體真氣與幻影身法，精準(zhǔn)地刺向每一個殺機(jī)未消之人！
漫天花瓣，在這一刻不再柔弱，而是化作殺機(jī)流刃！
花如雨，刃似潮。每一瓣花瓣，都仿佛承載著天地意志與劍道鋒芒，在云哲手中被賦予了毀滅的意義。
它們穿透空氣，撕裂山林，破開虛空——不僅精準(zhǔn)擊穿了暗河殺手護(hù)體的真氣與閃避的幻影身法，更是直取每一個尚存殺機(jī)的要害之處！
“退！”一名暗河殺手驚恐暴喝，身形剛要撤退，卻被一片花瓣從眉心釘穿，帶出一縷血線，生機(jī)湮滅。
“這是什么劍……”蛛影十二肖中的四位還未來得及看清，便如瓷器炸裂一般，身軀在花雨中崩解成血霧。
慕雨墨，雙手迅速結(jié)印，試圖召喚余下的毒蛛抵擋——可那些毒蛛還未起飛，便在劍氣花刃中紛紛凋亡，化作焦黑尸體，她的瞳孔也在這一刻失去了焦距。
傀雙生子面具碎裂，露出兩張?bào)@駭欲絕的蒼白面容。他們身形交錯，試圖以幻影身法躲避，卻見數(shù)片桃花如影隨形，瞬息穿透眉心！
慘烈，僅在一瞬！
謝七刀與蘇昌河躲得更遠(yuǎn)些，也反應(yīng)更快。他們身上的氣機(jī)翻涌，刀意縱橫，神通齊出，一左一右同時躍起，分別召喚出兩道驚天刀罡與靈火護(hù)身，全力抵擋。
但——仍舊擋不住。
“噗！”
謝七刀胸前鮮血狂噴，整個人橫飛而出，撞斷了幾根松木，狼狽落地，肩胛骨露出森森白骨。
蘇昌河雖然強(qiáng)行壓制住了傷勢，但體內(nèi)經(jīng)脈早已錯亂，五臟六腑翻騰如潮。
此刻，他眼中第一次真正浮現(xiàn)出驚懼之色。
他終于明白了——這就是逍遙天境與神游玄境之間的天塹之別。
那一瞬，他動了退意。
閻魔掌力被硬生生擊潰，反噬之力讓他面容扭曲。他陰鷙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色，突然伸手扣住謝七刀的肩膀！
“大家長？！”謝七刀愕然轉(zhuǎn)頭。
“借你真氣一用！”蘇昌河獰笑，掌心墨綠真氣翻涌，瘋狂抽取謝七刀體內(nèi)所剩無幾的真氣！
“?。 敝x七刀痛苦嘶吼，壯碩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
謝七刀面色蒼白地倒在地上，五官扭曲，咳出大片血霧，掙扎著抬頭看向蘇昌河，眼中滿是震怒與悲哀。
“你……居然……”話未說完，一口血猛地噴出，徹底昏厥了過去。
蘇昌河神色凝重，雙目如鷹，雖吸取了謝七刀的真氣，暫時壓制住了閻魔掌的反噬，但他體內(nèi)經(jīng)脈紊亂，真氣逆走，每一次呼吸都如刀鋒絞心。
“逃？”
他并未第一時間遁走，而是站定在原地，目光緩緩移向那仍負(fù)手而立、目光淡漠如寒星——云哲。
他心知肚明，自己縱是施展秘術(shù)逃出百丈之外，也難逃對方的追殺。這少年所展現(xiàn)出來的實(shí)力與氣機(jī)，絕非普通神游境界可以匹敵，更何況……他還未盡全力。
“要活下去，唯有賭一賭。”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體內(nèi)疼痛，收起真氣波動，臉上擠出一抹頹然的笑容，帶著一絲虛偽的謙恭，緩步朝云哲走來。
……
與此同時，山下。
“結(jié)陣！攔住他！”
北離五千精兵嚴(yán)陣以待，長槍如林，箭矢如雨。
趙玉真紫袍飄飄，踏劍而行。面對漫天箭雨，他只是輕輕揮袖——
“無量劍，起?！?/p>
“鏘！”
千百道劍氣憑空浮現(xiàn)，如銀河倒懸！箭雨尚未近身就被絞成齏粉，軍陣瞬間潰散！
“砰！砰！砰！”
士兵們?nèi)搜鲴R翻，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被劍氣震暈，竟無一人喪命！
趙玉真御劍破空，雪白道袍如虹貫日，他未曾看向那些潰軍一眼，目光自始至終凝視著前方那尚未散盡的花雨——那一場，既美且殺的劍雨。
他嘴唇微動，聲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小仙女……是你嗎？”
劍光破空，瞬息而至。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不是記憶中那道清冷如月的身影，而是一個懶散倚在驢背上的白衣青年，以及——站在一旁，面色陰晴不定的蘇昌河。
“道劍仙趙玉真，你的速度還真慢啊。”云哲抬眸，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蘇昌河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本想趁機(jī)離開，卻被趙玉真突然降臨的威壓震懾，竟不敢輕舉妄動。
趙玉真飄然落地，桃花劍懸于身側(cè)，劍鋒輕顫，似在回應(yīng)主人的心緒。他眉頭微蹙，目光在云哲身上停留片刻：“你是…….？”
“我啊……”云哲笑瞇瞇地指了指自己，“是你家小仙女的師弟?！?/p>
“小仙女…….”趙玉真瞳孔一縮，素來平靜的面容瞬間動容，“她…….她還好嗎？”
云哲聳了聳肩：“不知道，想知道的話，你自己去雪月城找她唄?！?/p>
說罷，他懶洋洋地抬手指向蘇昌河：“對了，這人可是你和小仙女命中注定的劫難之一，要不要順手宰了？”
蘇昌河臉色頓時煞白，額頭冷汗涔涔。
劫難？！
趙玉真立刻掐指推算，指尖微顫之下，一道天機(jī)顯現(xiàn)。他和小仙女真的會因?yàn)榇巳硕饨匐y。
趙玉真眸光一冷，周身劍氣驟然暴漲！
“錚！”
桃花劍發(fā)出一聲清越劍鳴，無量劍意如潮水般涌出，整座山道仿佛被無形的劍域籠罩！
“你…….”蘇昌河駭然失色，剛想開口，卻見趙玉真已一劍斬來！
“無量劍·破劫！”
劍光如虹，瞬息而至！
蘇昌河倉促間運(yùn)起閻魔掌力抵擋，然而重傷之軀，如何擋得住半步神游的含怒一擊？
“噗嗤——！”
劍鋒穿透掌心，余勢不減，直接貫穿他的咽喉！
“嗬……”蘇昌河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噴濺的鮮血。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終究沒能發(fā)出聲音。
“砰！”
暗河大家長的尸體重重倒地，鮮血染紅山道。
趙玉真緩緩收劍，他眼中的凌厲劍意如潮水般退去，又恢復(fù)了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山風(fēng)拂過，吹動他紫袍的衣角，也吹散了空氣中殘留的血腥氣。
“多謝。”趙玉真轉(zhuǎn)身面向云哲，鄭重地拱手一禮。他眉宇間的凝重尚未完全散去，但嘴角已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云哲懶洋洋地倚在驢背上，聞言擺了擺手：“那個……趙師兄，我這么稱呼你應(yīng)該沒問題吧？”他眨了眨眼，語氣里帶著幾分促狹。
趙玉真微微一怔，隨即失笑：“自然可以?！彼謱⒁豢|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別到耳后，這個隨意的動作讓他整個人都顯得親切了幾分。
陽光透過云隙灑在兩人身上。云哲翻身下驢，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正色道：“趙師兄，我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壁w玉真溫聲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我想上青城山修習(xí)道法和劍法。”云哲目光灼灼，難得露出認(rèn)真的神色，“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趙玉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沉吟片刻，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劍柄，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輕響。山風(fēng)拂過，帶來遠(yuǎn)處松濤的沙沙聲。
“師弟既有此心……”趙玉真終于開口，聲音如清泉般溫潤，“青城山自當(dāng)歡迎?！?/p>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令牌通體碧綠，正面刻著“青城”二字，背面是一朵精致的桃花紋樣。陽光照在玉牌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暈。
“持此物上山，自有人接待?！壁w玉真將令牌遞給云哲，指尖在交接時不經(jīng)意地輕顫了一下。他隨即轉(zhuǎn)身望向雪月城的方向，眼中泛起溫柔的光芒：“我……該去找她了?！?/p>
云哲接過令牌，入手溫涼。他細(xì)細(xì)端詳著上面的紋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就多謝趙師兄了。對了……”他忽然抬頭，眼中閃著狡黠的光，“什么時候可以喝趙師兄你們的喜酒？”
趙玉真聞言輕笑，笑聲清朗如風(fēng)拂竹林：“快了！”說著，他衣袖一揮，桃花劍應(yīng)聲出鞘，懸于身前。
話音未落，他已踏劍而起。紫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轉(zhuǎn)眼間便化作天邊的一道流光。
云哲望著那道遠(yuǎn)去的劍光，摩挲著手中的青玉令牌。令牌上還殘留著趙玉真掌心的溫度，他不由得搖頭輕笑：“這癡情人……”
小毛驢湊過來蹭了蹭他的手臂，云哲拍拍它的腦袋：“走吧，咱們也該上山了?！彼砩象H，將令牌隨手別在腰間，“去看看這道門圣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