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哲騎著他那頭毛色黝黑、步伐慵懶的小毛驢,慢悠悠地沿著山道前行。山風拂面,山鳥啼鳴,一副清幽祥和的模樣。他手里拿著一根草莖,嘴角含笑,模樣懶散又自在。
小毛驢耳朵一動,忽然停下了腳步。
云哲眼神微瞇,似有所覺,淡淡道:“果然等不及了?!?/p>
他剛踏入青山城地界,原本還晴朗的天空,便隱隱被殺氣壓暗。草葉無風自顫,前方山道、林間、巖后,黑影蠕動,四面八方瞬間殺機彌漫。
“出來吧?!?/p>
他輕聲一喚,仿佛早就料到這一幕。
剎那之間,數道人影從林間、山巖、溪畔騰躍而出,圍住了他和那頭小毛驢。小毛驢打了個響鼻,竟也毫無懼色,只是低頭慢吞吞地啃起路邊的野草。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襲紅袍、面色蒼白的蘇昌河,紅衣獵獵,面容陰冷,嘴角噙著一抹莫測的笑意。
他身后,謝家家主謝七刀赤裸上身,肌肉虬結,背著一柄近乎與他等高的巨刀,一雙銅鈴大眼死死盯著云哲,臉上滿是殺意。他沒有多余的言語,整個人仿佛就是一柄拔出的屠刀。
再旁邊,是一襲銀裝、唇色妖異的慕雨墨。她紅得發(fā)紫的嘴唇抿成一線,銀色面飾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整個人看起來既妖冶又致命。她看著云哲的目光,幾乎能滴出毒來。
她恨云哲——從內心深處恨。
蘇暮雨是他在暗河中唯一不多的好友,可現在死在云哲手中。
其余諸人,包括暗河的傀雙生子與蛛影十二肖,也全部在場??梢哉f,暗河這次為蘇暮雨之仇,已是傾巢而出。
云哲負手而立,看著這一群殺氣騰騰、個個赫赫有名的殺手,不怒不驚,唇角反倒勾起一絲譏諷。
“暗河殺手什么時候也會給自己人報仇了?”他語氣輕慢,眼神更顯輕蔑。
蘇昌河沒有回話,眼中寒光微閃。他和蘇暮雨自小一起長大,雖因理念分歧而漸行漸遠,但蘇暮雨在他心中,終究是兄弟。
兄弟被殺,他怎能無動于衷?
轟!
一掌拍出,閻魔掌力如綠潮翻涌,所過之處草木盡枯!
與此同時,其余暗河殺手亦毫不遲疑,齊齊動手。
謝七刀猛地躍起,巨刀如山般劈下,空氣都被震得顫動;
蛛影十二肖身形如鬼魅,從各個方向迅速逼近;
雙生子傀驟然出手,十指飛速彈動,袖中激射而出無數枚暗器,每一枚都裹挾著劇毒,泛著森森綠光,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
而在另一側,慕雨墨冷笑一聲,手中銀環(huán)震顫,音波激蕩之間,背后的蛛紋披風陡然展開,無數紫紅色的小蛛蜂擁而出,密密麻麻地組成一道蜘蛛海浪,潮水般朝云哲席卷而來。
“千蛛之陣?!彼а赖驼Z。
這些毒蛛個個牙齒鋒利、體內劇毒,且行動迅捷、毫無畏懼,若是換作旁人,哪怕是神游強者,也唯有避退之道。
霎時間,天光仿佛都暗了幾分。地面震顫,蟲鳴刺耳,殺機如淵潮洶涌,天地為之一凝。
但云哲,依舊神色淡然。
他懶散地坐在毛驢上,任毒蛛與暗器將自己包圍,面容未起一絲波瀾,仿佛對方那驚心動魄的攻勢,不過是兒戲。
“火雷符?!?/p>
他輕輕一抹右手,虛空應聲而動。天地元氣驟然凝聚,符箓金紋騰空浮現,雷鳴在空中滾動,如神靈震怒。
一張足有數丈大小的雷火符箓自他指間誕生,帶著浩蕩天威從空中鎮(zhèn)壓而下,宛如神罰降世。
轟?。?!
下一瞬,雷鳴炸裂,火光沖天。
雷與火交織,化作毀滅風暴橫掃八方。那些劇毒暗器剛入符陣便化為齏粉,千蛛之陣更是毫無還手之力,蛛群在火雷之中被瞬間焚盡,連慘叫都未及發(fā)出,便灰飛煙滅。
狂風卷動雷焰,地面焦黑一片,空氣中彌漫著灼燒后的焦糊味。
雙生子傀面色驚變,連連后退;慕雨墨眼睜睜看著自己心血化為虛無,只能恨恨地往后退,身形發(fā)顫。
蘇昌河身形一晃,紅袍翻飛,腳尖輕點地面,如鬼魅般閃至數丈之外。他手掌翻轉間撐起一道幽黑護罩,雖擋住了雷火的正面沖擊,但仍被余波撕裂了衣袍。
謝七刀更是兇猛,他在雷光劈下的一瞬,猛地咬牙怒吼,肩上巨刀“轟”的一聲插入地面,以刀氣為陣,強行扛住一波沖擊。
“道法?他居然還會道法!”謝七刀低聲咬牙,雙拳緊握,筋脈跳動,“這威力……比軍陣雷火還猛!”
“這就是神游玄境的實力嗎?”
蘇昌河面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他從未小看云哲,卻也萬萬沒想到,云哲的實力比他預想的高得多。
與此同時,距離戰(zhàn)場不遠的青城山腳下,一支駐扎的北離軍隊忽然聽到陣陣雷鳴,天光昏暗,仿佛有雷霆翻滾天際。
營地中,幾名巡邏士兵抬頭望向戰(zhàn)斗方向,只見晴空霹靂,火光沖天,不禁露出疑惑神色。
“哪來的雷聲?這大晴天的,是要下雨了嗎?”一名士兵抬頭四望,滿臉不解。
“你傻了吧,這天半片云都沒,那哪是雷雨的動靜……”另一人卻突然皺眉,聲音低了幾分,“你看那方向,好像是……有人在交戰(zhàn)?”
青城山半山腰,一間幽靜的小院內。
一名紫袍道人負手而立,遙望戰(zhàn)斗方向。面如冠玉,眉眼之間透出幾分出塵氣韻。
云哲目光掃過那片狼藉戰(zhàn)場,雷火尚未盡散,火光在他眼中倒映成赤金之色。他輕輕瞇起眼,神情不悲不喜。
但他心里卻很清楚,這一擊雖然聲勢駭人,卻并未真正撼動暗河核心戰(zhàn)力。
那十二肖與雙生子傀都只是受了些皮肉傷,遑論蘇昌河、謝七刀,慕雨墨這些人能位列暗河最上層,自不是等閑之輩。
“通天符箓雖然霸道,威力也不錯但要”云哲心念微動,掌心靈光微閃,“對付這種殺手出身、浸淫血腥的家伙,卻還差了一點意思?!?/p>
他輕吐口氣,眸中卻泛起一抹別樣的冷意。
“不過——”
云哲眼神落在遠方山林之巔,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機飄忽在那里。他唇角微勾,似乎捕捉到了某個天機裂縫般的關鍵。
“我在此戰(zhàn)斗,可是為趙玉真化解生死劫,必須讓對方也出點力才行?!?/p>
原著中她下山為救李寒衣,死在暗河與唐門合圍之下……如今他提前剪除暗河,就等于替斬斷死劫。
他眸光灼灼,心中一念既定,便有了應對之策。
“有了。”
下一瞬,云哲指訣驟變,衣袂翻飛,風聲凜冽。他手中并無長劍,卻在虛空中舞出一道奇詭軌跡。
“月夕花晨?!?/p>
伴隨著這四字輕吟落下,四野忽然一靜,仿佛連風都屏息了。
緊接著,天地生異象。
方圓數十里之內,所有含苞待放的花朵,怒放的花瓣,都被某種無形的意志牽引,破土而起,騰空而起!
青城山上,花影飄搖;山林之間,薔薇翻涌;趙玉真清修之所,對方親手栽種的桃樹。滿樹桃花突然簌簌而落,紛紛隨風而舞,如粉蝶振翅,躍出庭中,直撲天際。
趙玉真立于庭前,紫袍獵獵,目光死死盯著那漫天飛舞的桃花——它們掙脫枝頭,如蝶群振翅,朝著山下翩然而去。
月夕花晨……
是小仙女的劍意!
他心頭劇震,袖中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多少年了?自那日一別,他再未見過此招。如今這劍意重現,莫非……她遇險了?
“小仙女——”
他失聲而出,眼神震動,腦海中浮現出那位冷艷孤傲的女子——李寒衣。
這花意,這劍勢,不是她,又會是誰?
不,絕不會有人能模仿得如此神似!
“她出事了?”
趙玉真幾乎沒有半分猶豫,掌心一轉,真氣奔涌,遙遙攝取樹下插著的那柄桃花劍。
桃花劍拔地而起,劍吟清越,劃破天際,在趙玉真手中仿若被點燃,綻放淡淡霞光。
趙玉真衣袍翻飛,身形一閃,便欲踏步下山。
然而,就在他剛跨出小院一步時,一道身影悄然攔住去路。
“掌門不可下山?!?/p>
那是青城山一位須發(fā)皆白的長老,面色肅然。他身后,幾位年邁的長老也紛紛現身,神情或凝重或擔憂。
“你若下山,山門震動,風云逆轉。以你如今所背之命,不宜動?!?/p>
趙玉真神色微冷,正要開口,忽然,那最年長的灰袍長老——青城山宿老元陽道人,手中掐指一算。
“嗯?天機……模糊?”
他臉色猛變,雙眉深蹙,低聲喃喃。
“不對,不對……他原本應有死劫……為何……”
他神情激動地抬頭,目中露出從未有過的光芒。
“天機混淆!掌門的天命變了!”
其余幾位長老聽聞,神色也頓時變幻。有人立即盤膝坐下,手掐術訣,飛速演算。一息、兩息、三息……他們齊齊睜眼,眼中震撼難掩。
“真的是……變了!”
“原本死劫未解,如今竟然有轉圜之機?”
“此事非凡人所能為,必有天外貴人介入……天命再定,順之者昌!”
這一刻,青城山幾位真正掌握宗門命脈的宿老,都看懂了一件事:
趙玉真的命數,被強行改寫了。
這種級別的“逆命”之舉,從來不是凡人之力能辦到。
或許,這正是天意。
元陽道人沉吟片刻,終是長嘆一聲,躬身行禮。
“掌門,既是天命有變,我等……不再攔您?!?/p>
“請自下山。”
趙玉真微一點頭,沒說一句廢話,身形一轉,便如青虹掠空,劍光沖霄。
桃花劍在手,花瓣在衣袖間翻飛,一道宛若神劍落世的虹芒,直奔戰(zhàn)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