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哈笑得猖狂,竺時只覺得祂吵鬧。
伸手把面具的嘴巴子捏?。骸靶蛄藛幔俊?/p>
阿哈:……?
哎?祂的面具原來是有彈性的構(gòu)造嗎?
哦~原來是因?yàn)槟莻€呀,怪不得呢~
哈哈哈,真是太有樂子啦!
作為情緒的化身,歡愉的星神,阿哈的笑聲是很有感染力的。
哪怕只是一個咪咪小的分身,也能帶動周圍的人大笑。
可是竺時笑不出來。
他并不開心,尤其是阿哈點(diǎn)明他的身份的時候。
豐饒令使。
巡獵陣營的豐饒令使。
九個字就如同燒紅的烙鐵,將滾燙的溫度烙印在心口上,怎么也洗不掉。
“我不想有人提起這個身份?!彼f。
“我從來都不想成為那個神的令使?!?/p>
數(shù)千年來,仙舟跟隨巡獵的腳步,鏟除豐饒孽物,對戰(zhàn)豐饒令使,甚至想要擊落星星[藥師]。
竺時從出生起就被教育,你是仙舟人,你是巡獵的追隨者。
你們在仙舟上出生長大,度過一個又一個琥珀紀(jì)。
仙舟保護(hù)你們不受外界的侵犯,讓你們無需擔(dān)心其他勢力的威脅。
你是仙舟的一份子,豐饒是你的敵人。
仙舟不強(qiáng)制要求所有住民加入云騎軍,甚至平民在仙舟里占據(jù)大多數(shù)。
他們中有好吃懶做的無為者,有跪舔公司的背叛者,有追求長生的落罪人。
但竺時具備大部分仙舟人擁有的特征,即為對仙舟的強(qiáng)烈認(rèn)同感和歸屬感。
那是他的家。
他不會被家拋棄,也不會背叛家人。
他信仰帝弓司命,仇視壽瘟禍祖。
但是,但是……
但是他被壽瘟禍祖瞥視了。
不止一次。
第一次后,他正式加入軍隊(duì)成為隨軍醫(yī)師,用盡自己所能救助一個又一個傷員。
第二次后,他被押入幽囚獄,于最深的囚籠中等待審判。
華元帥在線上召集所有仙舟將軍和六司高層,就“是否將竺時關(guān)進(jìn)麻藥罐送入黑洞”展開了為期三天三夜的大型會議。
哦,順帶一提,仙舟有時候會把難以殺死的豐饒孽物丟進(jìn)恒星。
但他們擔(dān)心他身上的命途之力會把恒星也一起活化,變成升級版的羅睺。
所以把恒星改成了黑洞。
不過他們?nèi)诵曰亟o他安排了一個麻藥罐罐,這樣睡著睡著就過去了,也不疼。
在那場會議上,某些人激進(jìn)地想要虐殺他,某些人想要暗地里研究他,也有人押上自己的前路換他活下去。
最終他重新得到直視太陽的權(quán)利,卻永遠(yuǎn)失去了夢想與自由。
不能參與大型集會,不能使用命途能量,手機(jī)與玉兆接受全天24小時監(jiān)聽,想和人多說幾句話都要提前報(bào)備。
因?yàn)槌雒?,仙舟八成的人都認(rèn)識他。
在見到他時,他們會自動避讓,祈求不要讓自己成為他接觸的對象。
民眾恐懼他,云騎畏懼他,藥王秘傳覬覦他。
這一切,都是因?yàn)樗帋煛?/p>
是藥師把他拉到豐饒的命途上,硬生生給他灌輸令使級別的力量,讓他站在家鄉(xiāng)的對立面。
為什么呢?明明他從未向藥師祈求過。
僅僅是因?yàn)榭吹搅怂皂樖謫幔?/p>
還是覺得有趣?
這個問題,竺時想了很久,現(xiàn)在仍未得到答案。
時至今日,他對壽瘟禍祖的仇恨已經(jīng)不可能抹除了。
并且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加深。
他堅(jiān)定地認(rèn)為自己還是巡獵的孩子,固執(zhí)地覺得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
哪怕巡獵從未回應(yīng)過他。
直到穿越時間的軸,來到這里。
現(xiàn)在的仙舟沒有他的位置了。
沒有人認(rèn)識他,沒有人記得他,在他們眼里,他是一個豐饒令使,也只會是豐饒令使。
如果可以,他愿意失去所有力量,只做一個普通人。
但那不可能。
豐饒從不收回祂的詛咒。
他恨祂。
他恨不爭氣的他自己。
“……嗯……也別這樣嘛!”
阿哈的聲音沒那么尖銳了。
“你不喜歡,阿哈不說就是了。
“或許你有興趣來酒館?呼呼,假面愚者和悲憫憐人,貌似每一個都能接納你哦!”
“……”
竺時沒有說話。
他把面具縮進(jìn)玉兆里,向三清作揖。
“抱歉,我會管束祂的?!?/p>
“……不管束也沒事,我們能感到祂沒有惡意?!?/p>
三清對阿哈的到來持無所謂的態(tài)度。
雖然笑得很吵,但祂確實(shí)無意傷害任何人,來這里好像也只是單純地跟著竺時看樂子。
真是神奇,世上居然有這么純粹的神。
還是承載著規(guī)則的神。
規(guī)則上的碰撞什么的,就讓道祖他老人家頭疼去吧,他們忙著編撰封神榜,什么都不知道啦~
等竺時離開虛空,他們?nèi)擞痔羝鹆诵碌脑掝}。
“師兄,你覺得,他三年后還會來嗎?”
“這個嘛……我猜不會。”
“那我就猜會。”
“哈哈哈哈,那我們打個賭如何?至于賭注嘛……我記得你那里有一株新收的仙草,我徒弟一直念念不忘……”
“好你個大師兄,居然惦記我的草!”
“一根草而已,大不了我拿別的花花草草跟你換就是了,你賭不賭?”
“賭!”
三清就三年后的竺時展開一場怡情的小賭。
但他們都清楚,賭的內(nèi)容并不是竺時會不會死于天劫。
而是三年后,他是否找到了生的意義。
道德天尊看著遠(yuǎn)處的虛空,仿佛看見了世間萬物。
“變數(shù),可是很多的啊……”
命運(yùn)就像一灘清澈的水洼,他們能輕易地看見水底的小魚和鵝卵石。
但現(xiàn)在有新的石頭投進(jìn)去,水渾了,魚散了。
起伏的波紋下,命運(yùn)飄忽不定。
道德天尊,或者說太上老君,相信竺時能將自己的心粘起來。
畢竟他的靈魂是那么耀眼,就算在時間和痛苦中碎成渣渣,也掩蓋不住斷面處閃爍的光芒。
太上老君嘆了口氣,驀地冒出一個想法。
要是竺時能誤打誤撞掉進(jìn)山溝溝里,再誤打誤撞遇到一片修補(bǔ)魂魄的仙草,再誤打誤撞把它們都吃了就好了。
……算了,他自己不愿意,怎么做都白搭。
瘋狂是靈魂破碎的誘因,也是結(jié)果。
這個結(jié),還需他自己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