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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時愿換上自己常用的床單,渾渾噩噩的度過一晚,清晨六點十五分,她就被一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驚醒。
微睜開眼,樓下傳來乒乒乓乓的響動,像是有人把廚房里的鍋碗瓢盆全摔在了地上。
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床的另一側(cè),冷的,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慕懷安昨晚根本沒回主臥睡。
下樓時她都能聞到一股焦糊味混著刺鼻的清潔劑氣味。
寧希顏正背對著她,手忙腳亂地擦拭著茶幾。
她穿著一條明顯過大的T恤,姜時愿一眼認出那是慕懷安常穿的款式,下擺堪堪遮住大腿根部,光裸的雙腿在晨光中白得晃眼。
茶幾上擺著一個翻倒的花瓶,水漬已經(jīng)浸濕了最新一期的財經(jīng)雜志,幾支白玫瑰可憐巴巴地躺在地上,花瓣被踩得稀爛,而她收藏的水晶擺件上沾滿了指紋。
寧希顏突然輕呼一聲,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
她彎腰去撿,T恤領(lǐng)口大開,露出里面沒穿內(nèi)衣的胸部輪廓。
姜時愿下意識的走向自己的咖啡機想來杯咖啡壓住怒火。
咖啡機的出水口塞滿了咖啡渣,黑色的污漬噴濺在雪白的機身上。
姜時愿的手指輕輕撫過咖啡機上的污漬。
三年來,她每天早上都會精心為自己和慕懷安準備咖啡,這是她繁忙工作中少有的放松時刻,現(xiàn)在這個儀式被徹底玷污了。
看著客廳地面上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碎玻璃,走上前觀察花紋發(fā)現(xiàn)是她幾個月前在拍賣會花幾十萬買的花瓶,現(xiàn)在卻碎成渣子。
姜時愿皺眉,還沒對寧希顏說上幾句責備的話。
只見寧希顏突然撲通跪倒在地,膝蓋直接壓在碎玻璃上,鮮血立刻滲了出來。
“姜總,求您別生氣......我這就收拾......”
“怎么回事?”
身后傳來男人怒氣的聲音,他的目光從跪在地上哭泣的寧希顏,移到滿地的碎玻璃,最后定格在姜時愿的臉上。
“懷安哥哥......”
寧希顏抽泣著抬頭,膝蓋上的血跡已經(jīng)在地毯上暈開一小片。
“我不該打擾你們睡覺的,是我笨手笨腳,把這里弄得一團糟......”
慕懷安沒說話,大步跨過碎玻璃一把將寧希顏拉起來,動作看似粗暴實則小心翼翼避開了她的傷口。
姜時愿心里開始一陣絞痛。
“我什么都沒做,她自己跪下的?!?/p>
“自己跪下?”
慕懷安冷笑一聲,手指輕輕拂過寧希顏膝蓋上的傷口,后者立刻疼得倒抽冷氣。
“然后自己往玻璃上跪?時愿,你什么時候?qū)W會這種拙劣的謊言了?”
“我以為你至少有點人性,希顏剛逃離家暴,身心受創(chuàng),而你卻在這里對她責罰?”
寧希顏適時地發(fā)出一聲啜泣,把臉埋進慕懷安胸口。
但在慕懷安看不見的角度,姜時愿清楚地看到,這個“可憐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慕懷安在跟她說人性嗎?
沒有人性她不會想起慕懷安剛創(chuàng)業(yè)時,連續(xù)三個月接不到案子,是她偷偷賣掉母親留給她的翡翠鐲子,把錢塞進他的公文包,假裝是客戶預(yù)付的律師費。
沒有人性她不會為了三年前自掏腰包請那位女被告和她的孩子吃飯,甚至托關(guān)系幫她在服裝廠找了份工作。
她不想在糾纏于這慌亂的謊言中,寥寥說了幾句稱公司有事離開了。
去公司路過一家鋼筆店時,櫥窗里一支定制鋼筆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瞬間想起,今天是她和慕懷安的三周年紀念日。
凝視著鋼筆,姜時愿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中所有的委屈暫時消散,她想象著慕懷安看到這支筆時的表情。
他一定會先皺眉說“太貴重了”,然后忍不住反復(fù)摩擦筆身上的刻字,最后把她摟進懷里。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助理的名字跳在屏幕上:
“姜總,對方臨時更換律師團隊,庭審提前到9點,您得馬上過來!”
她匆忙結(jié)賬,也好,這場官司結(jié)束后,她可以親自把禮物送給慕懷安。
也許這支筆能讓他們回到從前,回到?jīng)]有寧希顏的日子。
法庭上,姜時愿坐在原告席上整理文件。
這是個穩(wěn)贏的案子,對方公司明顯違約,證據(jù)鏈完整,連法官在庭前會議中都暗示可能當庭宣判。
助理湊到她旁邊小聲說。
“對方新聘請的律師剛到,聽說是業(yè)內(nèi)頂尖的訴訟律師?!?/p>
姜時愿頭也沒抬,一直翻著手上的資料。
“換誰都沒用,證據(jù)上寫得清清楚楚?!?/p>
法庭側(cè)門打開的聲音讓她下意識抬頭,只見慕懷安穿著深灰色西裝走進了,胸前別著那枚她送的律師徽章。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在姜時愿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像再看陌生人。
“被告方更換代理人為慕懷安律師。”
姜時愿的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慕懷安從未提過接了這個案子,更沒說過他要站在她的對立面,而且這是她公司的案子,他明明知道。
“請原告方注意法庭紀律?!?/p>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文件散落一地,機械地彎腰去撿,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住紙張。
最終庭審結(jié)束的槌聲宣告姜時愿公司的敗訴。
“鑒于原告未能提供充分證據(jù)證明被告存在過錯行為,駁回原告姜時愿的全部訴訟請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