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雷火焚身建安二十三年夏,長安城驚雷震耳。林牧在獸醫(yī)院值夜班時,
窗外突然劈下一道碗口粗的閃電。他下意識伸手去關窗,指尖觸到金屬窗框的瞬間,
整個人被電流掀翻在地。劇痛中最后一眼,是診療臺上那盞搖晃的手術燈,
燈光里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重疊的畫面——黃土夯筑的馬廄、汗?jié)竦那嗖忌?、還有一雙沾滿草屑的手。
再醒來時,刺鼻的艾草味鉆進鼻腔。林牧睜開眼,頭頂是漏著天光的葦席棚頂,
身下是混著干草的土炕。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正趴在炕沿上抽抽搭搭,見他動彈,
立刻撲過來:“哥,你可算醒了!王頭兒說再睡不醒,就要把你丟去亂葬崗喂狼了!
”頭痛欲裂的記憶翻涌而來。原主也叫林牧,是右威衛(wèi)將軍府的馬夫,今年剛滿十八。
三天前冒雨去城外驛站送馬,回來就發(fā)起高熱,拖了兩日竟把性命丟了。
現(xiàn)在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jīng)換成了千里之外的現(xiàn)代獸醫(yī)?!靶∷耄瑒e哭。
”林牧本能地喊出原主妹妹的名字,聲音沙啞得像破竹筒。他環(huán)顧四周,
土墻上掛著半舊的蓑衣,墻角堆著幾個補丁摞補丁的麻袋,
這就是原主兄妹在將軍府馬廄旁的棲身之所。門外突然傳來粗啞的吼聲:“林牧,死了沒?
沒死就滾起來!西跨院那匹青驄馬不吃不喝三日,將軍明日要騎它去校場點兵!
”第二章 馬廄初現(xiàn)踉蹌著推開木門,撲面而來的是混合著草料與糞便的氣息。
夏日正午的陽光刺眼,林牧看見五間相連的青磚馬廄前,一個腰粗膀圓的漢子正叉腰罵人,
腰間皮帶上掛著的銅鑰匙叮當作響——正是馬廄頭目王老漢。“王頭兒,我這就去瞧瞧。
”林牧壓下心頭的不適,跟著王老漢走進西跨院。只見雕花馬槽前,
一匹毛色青灰的戰(zhàn)馬正無精打采地甩尾,肋骨在光滑的皮毛下清晰可見。“前日還好好的,
昨兒突然就不肯進食?!蓖趵蠞h皺眉,“將軍說了,要是治不好,你妹妹就去廚房做雜役吧。
”林牧蹲下身,現(xiàn)代獸醫(yī)的專業(yè)習慣讓他不自覺地翻開馬的眼皮——結(jié)膜充血,鼻鏡干燥。
他伸手按了按馬的腹部,觸感異常堅硬。再湊近細聞,馬 breath中帶著酸腐味。
“是結(jié)癥。”他脫口而出,見王老漢面露疑惑,又改用古法解釋,“腸中燥結(jié),谷料積滯。
得先灌石蠟油潤腸,再……”突然意識到古代沒有石蠟油,他掃視馬廄,
目光落在墻角的麻油桶上?!叭∪橛?,兌半升溫水,再加三錢芒硝?!绷帜琳酒鹕?,
“找個竹筒來,我給它灌下去?!蓖趵蠞h將信將疑地照做。當混著芒硝的麻油灌進馬嘴時,
青驄馬煩躁地踢了兩下前蹄。林牧卻注意到它腹圍微脹,耳尖發(fā)涼,
這正是腸梗阻的典型癥狀。他突然想起原主記憶里,馬夫們常用手探馬肛來判斷病情,
咬了咬牙,褪下外衣,讓小穗燒來一壺溫水?!澳恪阋鍪裁矗俊蓖趵蠞h瞪大眼睛。
“通腸?!绷帜琳f得簡短,用溫水浸透麻布裹住手臂,在眾人驚呼聲中探入馬肛。
觸感黏膩腥臭,但他顧不上這些,憑借記憶中獸醫(yī)課的手感,一點點揉動堅硬的糞球。
青驄馬吃痛地嘶鳴,他輕聲安撫:“忍忍,很快就好。”小半個時辰后,一聲悶響傳來,
馬廄地面濺上一團團硬結(jié)的糞便。青驄馬突然甩頭,低頭啃食槽中苜蓿,吃得咯吱作響。
王老漢驚得合不攏嘴,圍觀的幾個馬夫紛紛交頭接耳。第三章 暗潮涌動傍晚時分,
王老漢揣著個藍布包來找林牧。打開一看,里面是五文銅錢和半塊芝麻炊餅。“將軍賞的。
”王老漢語氣緩和了些,“那青驄馬是將軍的心愛坐騎,你小子也算立了一功。
不過……”他突然壓低聲音,“明日突厥使團進京,將軍府要獻十匹西域良馬作貢品。
昨夜南廄那匹烏騅突然便血,你去瞧瞧?”林牧心頭一跳。原主記憶里,
突厥使團來訪是今年長安城的大事,右威衛(wèi)將軍裴行儉負責接待,若馬匹出了問題,
怕是要牽連無數(shù)人。南廄里,烏騅馬正臥在干草上,尾巴上沾著暗紅血跡。
林牧檢查時發(fā)現(xiàn)馬的肛門周圍紅腫,糞便中混著黏液和血絲。翻開眼瞼,
結(jié)膜蒼白得異?!@不是普通的便血,更像是痢疾?!叭〈笏鈸v成汁,兌入溫水中灌服。
”他想起古籍中記載大蒜可治熱毒痢,“再用金銀花、黃連煎水,給它飲服。還有,
所有病馬用過的馬具都要用滾水燙過,免得傳染。”王老漢連連點頭,
突然聽見院外傳來馬蹄聲。透過木柵欄,林牧看見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駛?cè)?,車簾掀開一角,
露出半張敷著白粉的臉——是將軍府的二夫人,據(jù)說她的兄長在吏部任職,極得將軍寵愛。
“王頭兒,”隨車的小廝冷著臉,“夫人說南廄的馬若治不好,就把馬夫們都發(fā)賣去嶺南。
”等小廝走遠,王老漢抹了把額上的汗:“上個月才發(fā)賣了三個馬夫,說是偷盜馬料,
其實……”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馬廄角落的一口古井上。夜深人靜時,林牧蹲在古井旁。
原主記憶中,三天前他正是在這口井邊摔倒,醒來后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井水倒映著一輪殘月,他伸手觸碰水面,冰涼的觸感傳來,卻再無那日的電光火石?!案?,
喝碗綠豆湯吧?!毙∷攵酥胀胱邅?,“你今日給馬治病時,
我看見二夫人的貼身丫鬟往馬槽里撒了把東西……”林牧手一抖,綠豆湯濺在衣襟上。
原主的高熱、烏騅馬的便血、青驄馬的結(jié)癥,難道都是人為投毒?
他突然想起現(xiàn)代獸醫(yī)課上的案例,某些植物種子磨成粉后混入飼料,
能引發(fā)動物腸道梗阻——而將軍府的馬廄,向來由二夫人掌管膳食。
第四章 朝堂云涌次日清晨,林牧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王老漢沖進來,
臉色慘白:“快跟我來,將軍要見你!”將軍府正堂,檀香繚繞。林牧跪在青磚上,
不敢抬頭,只看見一雙繡著獅子紋的皂靴踏入視線?!澳憔褪侵魏昧饲囹嬹R的馬夫?
”裴行儉的聲音如洪鐘,“本將問你,突厥使團今日帶來的汗血寶馬,
為何到府后都不肯進食?”林牧抬頭,見堂中站著幾個胡人打扮的使者,
身旁十匹毛色火紅的戰(zhàn)馬正煩躁地刨蹄。他注意到馬的口內(nèi)有潰瘍,
鼻端生著水皰——這是典型的口蹄疫癥狀?!盎貙④?,這些馬患了時疫,需立刻隔離。
”他沉聲道,“若與府中馬匹接觸,不出三日便會傳染。”裴行儉皺眉:“突厥使者說,
這是他們可汗親自挑選的貢品,怎會染?。俊薄按瞬魅緲O快,人畜皆可染之。
”林牧想起原主記憶中,十年前長安曾爆發(fā)口蹄疫,病死牲畜無數(shù),
“請將軍速速派人封鎖馬廄,所有接觸過病馬的人都要用艾草水洗手,
病馬的糞便需用石灰掩埋——否則一旦傳入民間,怕是要生靈涂炭?!碧弥幸黄瑖W然。
突厥使者突然拔刀,用生硬的漢語喝道:“漢人竟敢污蔑我們的寶馬!”裴行儉抬手制止,
目光落在林牧身上:“你若能治好這些馬,本將賞你百金,許你做馬廄提領。
若治不好……”他按在劍柄上的手驟然收緊,“你妹妹的人頭,就掛在朱雀門上吧。
”走出正堂時,林牧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小穗不知何時等在廊下,遞來一個布包:“哥,
這是從廚房偷的黃豆,聽說能治馬瘟?!彼蝗幌肫瓞F(xiàn)代獸醫(yī)教材里,口蹄疫并無特效藥,
只能靠增強免疫力熬過去。而黃豆富含蛋白質(zhì),確實能補充病馬營養(yǎng)。
加上古代常用的清熱解毒中藥,或許能一試?!叭ゲ尚┌逅{根、大青葉來,越多越好。
”他低聲吩咐小穗,“再告訴王頭兒,找十口大缸,用醋熏蒸馬廄。
”當?shù)谝黄ズ寡獙汃R開始進食時,已是三日后。林牧靠在馬廄的木柱上,
看著小穗用竹筒給病馬喂煮爛的黃豆粥,突然聽見墻外傳來喧鬧聲?!翱炜?,
那是突厥使團的副使!”有馬夫低聲議論,“聽說他昨夜去了平康坊,
今早被發(fā)現(xiàn)死在巷子里,身上沒傷,就是七竅流血……”林牧心中一凜。
突厥使團、將軍府的馬瘟、二夫人的毒計,還有那口幽深的古井——這個看似平靜的馬廄,
早已卷入朝堂爭斗的漩渦。他摸了摸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