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回簡隋英又是提前離場的。都鬧成這樣了,再呆下去也挺沒意思的。想著臨走前李玉看他的眼神,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不過他又很快告誡自己,男人做事,做了那就是做了,沒有后悔的道理,左右他是親著了,也沒吃虧。
簡大流氓回味著那個清淡柔軟的味道,跟李玉給人的那種冷漠有些出入,這樣的對比反而讓他更加著迷。
就是剛才那一下子真他媽疼啊,簡隋英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肚子。而且因?yàn)榻嵌葐栴},李玉根本沒有使全力,要不然他會不會胃出血啊,李玉這小子的武力評估值有些高于他的預(yù)測,他只得改變策略,要不出師未捷身先死,那可得不償失了。
簡大少嘆了口氣,感覺肚子不僅疼,還滿腹火氣。有妒的、有氣的、有不甘心的。
他這輩子做人崇尚的最高原則就是“老子高興”,他說話辦事不喜歡拐彎抹角,喜歡什么厭惡什么,也懶得掩飾。在他看來想跟自己中意的對象在一起,是大自然中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又沒真怎么了李玉,李玉干什么總吹胡子瞪眼睛的,至于嗎?
而且他就是不明白,李玉到底看不上他哪里啊。
想到這個簡大有點(diǎn)兒沮喪。因?yàn)樗麖男〉酱笠恢本褪莻€自戀狂妄的性格,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魅力,無論對男對女,他簡大少什么時(shí)候被人這么拒絕過啊,他委屈死了。
等紅燈的時(shí)候簡大就拉著張臉翻電話本,找到一個他最近看著比較順眼的相好打了過去。
那邊很快傳來了諂媚的聲音。
簡隋英語氣不善道:“去XX酒店等我?!?/p>
簡隋英雖然看著挺流氓,其實(shí)對那檔子事并不很沉迷,男人好色是正常的,但是要是成天就想這個,那人不是色狼就是草包。
起身沖了個澡,看了看表,已經(jīng)三點(diǎn)多了。他這時(shí)候也困了
這時(shí)他手機(jī)突然響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簡隋林。
簡隋林怎么會有膽子在這個時(shí)候給他打電話,找罵嗎?
難道是出什么急事兒了?
他趕緊接了:“喂?”
那邊兒傳來的卻是李玉的聲音。他是第一次聽到李玉這樣明顯口齒不清但仍要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喝多了。
簡隋英心跳有些快,不知道出什么事兒了:“小李子?怎么了?”
“隋林喝醉了。”
“你呢?你也醉了?”
“沒有……但是……不能開車,太、太晚了,我想送他回家,但是……不知道……怎么走……”
李玉的思維已經(jīng)有些跟不上了,簡隋英太了解這種喝高了的狀態(tài)了,他肯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想干什么,給他打電話估計(jì)是殘存的理智做出來的決定。
糾纏了簡隋英大半個晚上的郁悶心情突然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他不僅不郁悶了,簡直高興得想笑。李玉能在這個時(shí)候給他打電話,哪怕是腦子不清醒無意識做出來的,都夠他欣慰的。
能在需要幫助的時(shí)候被想起來,無論從哪個角度想,自己在他心里也是有一定位置的吧。
簡隋英一邊安慰著他一邊慌忙地套衣服:“你別急,我離你們很近,呆著別動,我現(xiàn)在去找你們。”
李玉慢悠悠地“哦”了一聲。
簡隋英掛掉電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好衣服沖出了酒店房門,開上車一路飛馳到目的地。
幸好凌晨三點(diǎn)路上車少,一路暢通無阻,簡隋英還連闖了兩個紅燈。其實(shí)這并不是什么特別緊迫的事情,但簡隋英就是有種李玉需要他,他要盡快趕到的沖動,因?yàn)檫@是李玉第一次需要他。
到了地方一看,廳里歪歪扭扭躺著好幾個年輕學(xué)生,估計(jì)自己走不了的都睡這兒了,幾個服務(wù)員在旁邊兒看著。
看來這一解放,年輕人都瘋狂了。
簡隋英馬上就看到了李玉,他用一種幾乎是摟抱著簡隋林的姿勢歪在沙發(fā)上,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打下一片柔和的陰影,他雙頰泛紅,呼吸平穩(wěn),睡得安寧祥和,看上去稚氣可愛。
簡隋林則大半個身子躺在他懷里,姿勢有些別扭,估計(jì)睡得不舒服,頻頻皺眉頭。
簡隋英險(xiǎn)些失笑。
他上去把簡隋林拉了起來:“小林子,醒醒?!?/p>
簡隋林半晌才睜開迷蒙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后,又閉上了,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簡隋英胳膊上。
醉酒的人特別重,簡隋英一下子也覺得吃力了,就用腳踢李玉:“李玉,醒醒?!崩钣窨赡茏淼脹]那么深,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說:“你來了?!?/p>
“你們倆怎么喝成這樣。你平時(shí)嘴不挺嚴(yán)實(shí)的么,輕易不往里送酒,今天怎么了,喝成這樣,真是的?!彼泻裟贻p力壯的男服務(wù)員給他接著簡隋林。
服務(wù)員把簡隋林架走后,他就把李玉給攙了起來。
這個時(shí)候李玉走路都直打晃,神經(jīng)也敏感不起來了,任憑簡隋英摟著他的腰也沒什么反應(yīng),低聲說:“送隋林回去?!?/p>
“我都來了,還能把他扔大街上嗎?”還是擔(dān)心你自己吧,簡隋英心中邪惡地想,就你這狀態(tài),失身都有可能,還考慮別人。
李玉似乎放心了,就垂下了頭去,在簡隋英的攙扶下上了車。
簡隋英把倆人拉到了他剛住過的酒店。他路上打電話讓酒店把房間收拾了,然后再另外開了一間。到了酒店又在保安的幫助下把簡隋林扔到了一個房間,然后把李玉弄到了自己房間。
關(guān)上門之后簡隋英真有種大灰狼看著盤中兔子的感覺。
簡隋英就坐在床邊,看著李玉。
李玉要是這時(shí)候能看到簡隋英看他的眼神,估計(jì)喝什么都得嚇醒了。
只是簡隋英看了半天,琢磨了半天,卻突然生出一種不知道如何下嘴的感覺。
簡大少自認(rèn)不算個特別磊落的人,無論是他的家庭背景,還是他的人生經(jīng)歷,都使得他對道德和廉恥的敏感程度較大部分人弱,說白了就是臉皮厚膽兒肥,輕易沒人能制得了他。可他也不是個大奸大惡的人,即使他真的很想把李玉給辦了,可是對著一個不省人事的人為所欲為,也實(shí)在太不是東西了點(diǎn)。
而且想想李玉的脾氣,第二天醒過來還不得跟他拼命呀。
簡隋英嘆了口氣,伸手摸著李玉的臉,從俊逸的眉眼摸到高挺的鼻子
簡隋英把身上沾了酒的衣服脫了下來,又進(jìn)浴室洗了個澡,想讓頭腦和身體都降降溫。出來的時(shí)候李玉還睡得很沉,平穩(wěn)地呼吸著。
簡隋英過去把他鞋給脫了,看著他身上的衣服,猶豫了。
衣服好像沒臟,不用脫吧……可是穿著衣服睡覺多難受啊,還是給他脫了吧。簡隋英腦子里一邊給自己找借口,一邊想阻止自己這么干。最后他還是沒忍住。他打算把李玉扒干凈了,就算不做什么,第一過過眼癮手癮也不錯;第二明天還可以造成一個假象,并把責(zé)任推到李玉醉酒身上,自己完全是無辜的。
這么想著簡隋英真就開始了。
他對這方面還是比較有經(jīng)驗(yàn)的。先是費(fèi)勁地把李玉上衣給脫了下來,李玉哼哼唧唧想翻身,翻到一半兒又翻了回來。
這把簡隋英驚了一下,動作頓住了。
過了一會兒看李玉又睡過去了,才果斷地把衣服一扔,動手解他褲腰帶。正當(dāng)簡隋英帶著尋寶一般激動興奮的心情繼續(xù)的時(shí)候,他的頭頂冷不丁來了一道冰涼的聲音:“你干什么?”
簡隋英那時(shí)候真正體會到了被捉贓在場的小偷的心情,心“咯噔”地狠跳了一下,血液瞬間從頭頂聚到了腳底板,讓他下意識就想跳下床逃跑,還好他忍住了。
他抬頭一看,李玉正瞇著眼睛看著他,眼里布滿血絲,眼神朦朧,依然帶著醉意,說話底氣也不足,但是簡隋英注意到他拳頭已經(jīng)在收攏了。
“我……我給你把衣服脫了,要不睡覺難受,你怎么醒了呢?”
“……下去”李玉實(shí)在非常疲累,大腦遲緩,而且沒有力氣跳起來揍他,只能沉聲警告著
簡隋英身形一動,想把身體移開,但是他最終卻沒動,而是歪著脖子看著李玉。
李玉閉了下眼睛,努力使自己清醒,再睜開的時(shí)候眼神已經(jīng)非常冷冽:“我再說一遍,下去。”
他是不相信簡隋英敢對他做什么的,除非簡隋英不要命了。但是即使他的思考能力處于低潮階段,也知道簡隋英想干什么,而眼下他喝多了酒渾身乏力,情況顯然對自己不利,他只期望把簡隋英穩(wěn)住,明天他清醒了再跟他算賬。
簡隋英把兩只手撐在李玉的頭兩側(c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勾著嘴角露出一個壞笑:“小李子,你知道嗎,你這副軟綿綿的樣子比你平時(shí)要可愛多了,你要是平時(shí)也這樣多好。”
李玉冷冷地看著他,嘗試著握了握拳頭。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明明似乎握緊了拳頭,但是又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手,他 稍微動一下,就頭暈?zāi)垦?,而且腦袋疼得厲害。
“行啦小李子,你現(xiàn)在站都站不穩(wěn),別說揍人了。你別緊張,你如果一直這樣多好……”
話音剛落,簡隋英輕輕附了上去。
李玉沉聲道:“簡隋英,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p>
簡大少說:“你以為我要做什么?放心吧,我沒那么禽獸?!?/p>
李玉又羞又惱,醒了大半兒,怒道:“你不要臉!”
簡隋英哼笑一聲:“你倒是別配合我不要臉呀?!?/p>
李玉掙扎著要坐起來,簡隋英隨便用力一推,他就又躺回去了。
簡隋英瞇著眼睛看著他,挑釁似的舔了舔嘴唇。
只是簡隋英一句話就讓他氣勢掉了一半兒,他說:“怎么,想不認(rèn)賬???”
李玉看了自己一眼,這副狼狽的場景讓他羞憤不已。
他感覺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如此難堪的時(shí)刻,這世界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簡隋英知道見好就收,便宜占夠了,心滿意足神清氣爽地跑了。
他回到家之后就不打算去上班兒,撲到床上倒頭大睡,準(zhǔn)備醒了再想接下來的對策。他就跟小時(shí)候一樣,沒犯錯前還有所顧忌,一旦闖了禍他就立刻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想著左右他爸要打要罵,還是放寬心,該吃吃該喝喝吧。
簡大少這樣泰然自若肆無忌憚地從小得瑟到大,無非依仗著一條無比歪的處世信條,那就是“反正他不能弄死我”。
他這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diǎn)多,睡醒了剛一開機(jī),未接來電提示和短信就噼里啪啦地跳了出來,基本上都是小林子和梁秘書的。
他先回了梁秘書的電話,小梁跟他報(bào)備了工作上的事,幾個日程安排,然后問他什么時(shí)候來上班之類的。掛了電話他想了想,還是給小林子回了一個,主要是想從他那兒打聽打聽李玉。
小林子聲音不太精神,典型的宿醉后遺癥。
“哥,你總算接電話了。”
“怎么了?”
“那個,聽李玉說昨天你把我們弄到酒店的,哥,對不起啊,給你添麻煩了?!?/p>
簡隋英哼了一聲:“知道就好,不能喝你喝個屁,不自量力?!?/p>
簡隋林委屈道:“他們非要灌我們……”
“把你這酒量練練,咱們簡家的男人在酒桌上沒一個孬種的,以前是我給老爸擋酒,以后你得幫我喝?!?/p>
簡隋林輕笑兩聲,聲音很柔和:“哥你放心吧,多少我都給你擋著?!?/p>
簡隋英哼笑道:“你這小子,就他媽會說好聽的。那個,你在哪兒呢?還在酒店呢?”
“嗯,起不來,頭疼。”
“李玉呢?”
“在隔壁房……嗯?有人敲門,可能是他?!?/p>
說完簡隋英就聽到窸窸窣窣和翻身下床的聲音,他突然就緊張了起來,心跳都變快了。
他很快就聽到了李玉的聲音,有些疲倦,但語氣非常地關(guān)切:“隋林,你好點(diǎn)了嗎?”
“頭疼啊,都不想起來,你呢,好點(diǎn)兒沒?”
簡隋英聽到李玉進(jìn)門關(guān)門的聲音,他說:“我還行,我讓服務(wù)員買了藥,給你拿點(diǎn)兒,你吃飯沒有,先吃飯,然后把藥吃了?!?/p>
“我沒胃口……你昨天凈幫我喝了,你應(yīng)該比我難受吧,你吃藥了沒有?”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聽得簡隋英相當(dāng)不是滋味兒,甚至有些嫉妒簡隋林。
李玉好像對其他人都挺溫和的,唯獨(dú)對他,一天沒幾個笑臉不說,現(xiàn)在恐怕都討厭他了。雖然這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是如果他不是這么難搞,簡隋英也不想倆人弄得這么尷尬啊,他也想和李玉相處的浪漫又溫情。其實(shí)要論起討好人來,他簡隋英可以把李玉哄得很好,可以讓他很快樂,可惜人家都不稀罕。
他聽到李玉問:“嗯?你打電話呢?”
簡隋林“啊”了一聲:“是我哥……”他把電話放到耳邊,“哥,是李玉,他醒得比我早?!?/p>
簡隋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他聽到一聲悶響,似乎是李玉把東西重重地往桌上一扔。他心里一沉,敷衍地“嗯”了兩聲:“那你們自己安排吧,我掛了?!闭f完急匆匆地掛了電話。
想到那邊兒李玉聽到他的名字會露出怎樣厭惡的表情,一直沒心沒肺的簡大少,心里突然難受了起來。他在家休息了一天沒出門。第二天因?yàn)樯镧姕?zhǔn)時(shí)七點(diǎn)來鐘醒了,他收拾完之后開車去上班。
到了公司門口的時(shí)候,饒是他這么厚的臉皮,想到一會兒會見到李玉,也有些情怯。
簡隋英摸了摸鼻子,硬著頭皮進(jìn)去了。
他一上樓,就在自己辦公室外面看到李玉背對著他在和梁秘書說話。李玉今天穿了一件灰綠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褲,剪裁合身的衣服把他寬闊的肩膀、細(xì)窄的腰身和修長的雙腿襯托得非常完美。他微微矮身,配合著梁秘書的身高,看上去溫潤而紳士,僅僅是一個背影就讓簡隋英心跳加速,不能自己。
簡隋英刻意咳嗽了一聲。
正在討論的兩個人同時(shí)轉(zhuǎn)過頭來。
李玉的眼神幽深而冰冷,簡隋英一眼望進(jìn)去,深不見底,他心里微驚,一股涼意爬上心頭。
梁秘書擺出如釋重負(fù)的表情:“簡總,你總算來了,你看看這個,就等著你答復(fù)呢……”
簡隋英接過文件,匆匆看了李玉一眼,率先進(jìn)了辦公室。
李玉也尾隨著他進(jìn)來了。
簡隋英往他的大桌子上一靠,雙手抱胸,裝出一副閑適的樣子:“這個報(bào)告你看了嗎,給我簡單描述一下。哦,對了,上次的合同寫得不錯,改了三次是不是學(xué)到不少東西?”
李玉微微偏著頭,冷冷地看著他。
簡隋英心里發(fā)虛:“那什么,咱們上班就談公事,其他的下了班再說,怎么樣?!?/p>
李玉臉色一變,突然猛地沖了上來,簡隋英瞪大了眼睛,被他重重推倒,半個身子仰躺在了大桌子上,撞得他肩胛骨一陣生痛。
李玉用手肘狠狠地壓在簡隋英的鎖骨上方,給了喉道不算小的壓力,簡隋英的臉立刻紅了,呼吸開始困難。李玉的表情兇狠而冷酷,他的臉離簡隋英很近,薄唇里吐出的氣息都噴在了簡隋英的臉上,他的聲音不大,但是異常地冰冷:“姓簡的,看在隋林的面子上,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臉,如果你再敢惹我,我讓你后悔一輩子?!?/p>
簡隋英呼吸一滯,胸腔承受了一種陌生的悶痛,他幾乎是一瞬間,火氣就沖上來了。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么跟他說話,無論他走到哪里,誰敢不敬他一聲“簡大少”。你李玉算個什么東西,不過就是個乳臭未干沒身份沒地位的小崽子罷了,三番兩次拒絕他就算了,還他媽敢這么跟他說話。
簡隋英雙目圓瞪,曲起膝蓋對著李玉的大腿狠狠一撞,李玉吃痛,手肘稍松,簡隋英趁機(jī)一把推開了他。簡隋英氣得一抬手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指著他鼻子罵道:“你他媽有種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你李玉算個什么東西,老子看上你是給你臉!”
李玉的表情簡直能吃人,這段話徹底把他激怒了。話到這份兒上,倆人算是撕破臉了,他低聲喝道:“我去你媽的,本少爺最他媽煩你這樣沒臉沒皮硬往我身上貼的,你以為你又是什么東西,如果你不是隋林的哥哥,就你這樣無恥之徒我見一次打一次?!?/p>
簡隋英臉氣得通紅,撲上來就要揍他。
李玉一個閃身避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鐵鉗一樣的手幾乎攥進(jìn)了他的肉里,他一記重拳,正中簡隋英的腹部。簡隋英差點(diǎn)兒沒吐出來,抱著肚子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李玉抓著他的頭發(fā)兇狠地看著他:“你還想對我做什么惡心的事,說來聽聽,我看看你他媽到底有幾條命?!?/p>
簡隋英感覺自己好像是第一天認(rèn)識李玉。他印象中的李玉,沉穩(wěn)內(nèi)斂,話不多,但待人有禮有度,甚至有時(shí)候他覺得李玉有些靦腆,那樣的李玉要被冒犯到什么程度,才能激發(fā)出這么嚇人的一面?簡隋英就他媽不理解了!
簡隋英也兇狠地瞪著他,狠狠用頭撞了李玉胸腔一下,李玉受驚后退,簡隋英一記肘擊,把剛才自己遭得罪都如數(shù)還在了李玉的肚子上。
李玉也后退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子。
倆人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撲上來扭打在一起。
雖然彼此都打紅了眼,但是這場架不免顯得有些滑稽。因?yàn)樗麄儾粌H顧忌著不發(fā)出聲音,還避免了攻擊對方的臉。發(fā)泄怒火仇恨是一方面,但是倆人還算沒有失去理智,知道出了這么個門,如果被人瞧出了端倪,那就有遠(yuǎn)比挨打更讓他們頭疼的事情等著去處理。
簡隋英一邊打一邊在心里大罵李玉這小子下手太重,忒他媽狠了。他本來還顧忌著怕傷著他,結(jié)果人家是一點(diǎn)兒沒有跟他客氣,他也就打出了火,一記記重拳往李玉身上招呼。
倆人就在厚實(shí)的羊毛地毯上來回翻滾
李玉一腳踹在簡隋英肚子上,簡大少后背狠狠撞在了實(shí)木桌腿上,這一下子真是夠他受的,他身體蜷縮了起來,瞬間沒聲兒了,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李玉捂著肚子摸著大腿,呲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喘著粗氣看著地上表情扭曲的簡隋英。
倆人全身上下都布滿了鞋印兒,尤其是褲子上,簡直狼狽不堪。
李玉拳頭太重,簡大少這次真是吃了大虧了,全身疼得他動都不敢動。他這輩子打架沒這么丟人現(xiàn)眼過,他覺得自己輸就輸在他竟然舍不得對李玉下手。艸他媽的丟人啊。簡隋英難受得就想這么一直躺下去,再也別起來了。
李玉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上去把簡隋英從地上弄了起來扔到了真皮沙發(fā)上,充滿輕蔑地看著他,“還打嗎?”
簡隋英罵了一聲,拽過茶幾上的煙灰缸就往他身上扔。
李玉一閃身就避了過去,煙灰缸里的水卻全灑在了他身上。李玉看著自己一身狼狽,想著剛才的失態(tài),對簡隋英就更加來氣。
簡隋英一咬牙,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就想再撲上去。
李玉早有防備,伸手一推就把他重新推回了沙發(fā)上,身體也壓了上來,用一只手按著他的胸膛,一只手掐在了他的脖子上,拇指按壓著大動脈,雖然還沒有使力,但是眼神中充滿了冷酷的威脅:“從現(xiàn)在開始,把你腦子里那些惡心的念頭都給我抹掉!”
簡隋英惱羞成怒,李玉這么毫不掩飾的厭惡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追求人追得讓人厭惡到這樣,在他的經(jīng)歷中獨(dú)此一份兒,可以說是他一輩子最大的失敗了。他向來就是個只能順著毛摸的大爺脾氣,對李玉幾次三番的忍讓在此時(shí)全部爆發(fā)了出來。他心想你他媽讓老子這么丟人,老子能讓你好過嗎。他瞇著眼睛看著李玉,倆人都鬧成這樣了,怎么想都肯定是沒戲了,既然如此,他還有什么好顧忌的,自然是自己怎么高興怎么來,他現(xiàn)在就決定要往死里惡心李玉一番來出出氣。
他露出一個輕佻的笑容:“你還能決定老子想什么??”
李玉雙眼冒火,拇指開始用力,氣得雙唇直哆嗦:“你……你還要不要臉!你……”
簡隋英臉漲得通紅:“咳咳咳……老子愛怎……樣怎樣,你管得……了我……老子看上你,就是……給你臉……”
李玉這時(shí)候是真恨不得掐死簡隋英。從來沒一個人能把他的怒火激發(fā)到這種程度。他果然從小就沒有看錯簡隋英,這個人不但是個心胸狹窄仗勢欺人的小人,還是個沒羞沒臊的無恥之徒。想到這人多年來對簡隋林的各種欺壓虐待,再想到他對自己的種種無恥念頭,他覺得此刻不掐死他留著他就是遺禍人間。
簡隋英被他掐得臉紅脖子粗的,用膝蓋用力地往他腰側(cè)一撞,李玉疼得臉色煞白,手也松開了。他趁機(jī)把李玉掀下沙發(fā),一邊咳嗽一邊跳下地,和李玉隔著一個茶幾對峙。他目測了一下距離和障礙物,覺得李玉沒法兒飛過來咬死他,那缺德的嘴就跟開閘泄洪似的,想關(guān)都關(guān)不上。
“李二,我說你他媽到底看不上我什么,我簡隋英哪樣兒不是出類拔萃的?!焙喫逵⒀郾牨牽粗钣竦哪樁伎炫で赏庑侨肆?,心里涌上一陣變態(tài)的快感。
李玉的冷靜自持此刻蕩然無存,現(xiàn)在的他僅僅是一個被惹毛了的小子,只想把對方往死里收拾一頓,才能消解他的滿腔怒火。
在簡隋英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害怕”倆字兒,他長這么大也真就沒怕過誰。雖然李玉的表情有些嚇人,但是威脅不了他,誰也阻止不了他通過欺負(fù)李玉來獲得快感,以撫慰他失戀的心。
雖然他不會表現(xiàn)出來,但其實(shí)他真的覺得難過。
他想……也許他是想,和李玉
這種想法一冒出來,他就覺得有些可笑。
李玉此時(shí)已經(jīng)握著拳頭試圖繞到他這邊兒來,簡隋英就跟著他繞圈兒,讓他抓不著自己,存心氣死他。
李玉罵道:“你這個厚顏無恥的混蛋!就憑你也想……你、你居然敢……你他媽去死吧!”他長這么大從來沒碰到過任何一個敢對他打那種主意的人。他不是沒被同性騷擾過,但是全都是明顯娘里娘氣的男孩子,所以他從來沒有過被簡隋英看上的這種感覺,這種被……被侮辱的感覺……
李玉腦袋都快炸開了。
簡隋英可沒有他這么多千腸百轉(zhuǎn)的心思
正當(dāng)兩人僵持不下的時(shí)候,李玉的手機(jī)歡快地叫了起來。
盛怒中倆人都沒留意手機(jī),響了好幾聲后,這個鈴聲在電光火石之間把李玉的理智拉了回來。這是他給簡隋林設(shè)置的專門鈴聲。
李玉順著鈴聲尋摸著手機(jī),最后終于在桌子底下找到了,他手忙腳亂地接了起來,聲音一下子從狂風(fēng)暴雨變成了和風(fēng)細(xì)雨:“喂,隋林?!?/p>
簡隋英的眼睛根本沒從李玉臉上離開過,就在他變化表情和語調(diào)的那一刻,簡隋英愣住了。他突然覺得,這李玉對小林子也太……太溫柔了吧。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可是他的腦袋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了倆人在一起的一幕幕,李玉對小林子,那真是關(guān)照得沒話說,好像都有點(diǎn)兒過了。簡隋英的心突然揪了起來,他腦海里跟敲鐘似的拼命地回響著一連串的問題?
他想,會不會是現(xiàn)在的孩子都這么相處的?
他聽到李玉說:“沒呢,我還有工作沒做完,你先去吃吧?!?/p>
“行,你給我?guī)c(diǎn)兒盒飯吧。”
“……是,是跟你哥一起?!崩钣裾f完,冷冷地瞪了簡隋英一眼。
簡隋英心里大罵,你他媽換臉比婊子脫衣服都快,你就是把眼珠子翻出來,老子都不會少根汗毛。
李玉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問道:“隋林問你中午吃什么,他給你帶盒飯?!?/p>
簡隋英大聲吼道:“吃個屁,活兒沒做完你還有臉吃飯,喝西北風(fēng)吧你!”
李玉氣得狠狠按掉了電話:“簡隋英,老子今天弄死你!”說著就大步?jīng)_了過來。
簡隋英身體正疼著呢,不太想跟他拼命,就繼續(xù)躲在茶幾后邊兒,跟遛狗似的帶著李玉繞圈兒。
沒過一會兒,門外響起了謹(jǐn)慎的敲門聲。
簡隋英怒喝道:“誰!”
外邊兒傳來了簡隋林溫和的聲音:“簡總,不管有什么事,中午還是要吃飯的。”
李玉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焦慮,他無措地看著自己和簡隋英的一身狼狽,真怕簡隋林這時(shí)候進(jìn)來,他要如何解釋。他總不能說“你哥對我圖謀不軌,我把他揍了”吧。
簡隋英此時(shí)也冷靜了下來,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李玉,跟一個十來歲的實(shí)習(xí)生在老板辦公室里打架,他其實(shí)也丟不起那個人。
他朝門外叫道:“吃你的去,別管我們,我們忙完了自然會去吃?!?/p>
簡隋林猶豫道:“哥……”
“滾蛋,別讓我再說一遍。”
李玉憤怒地看著他,盡量放緩聲音:“隋林,你別管我了,很快忙完了,你先吃吧。”
門外安靜了幾秒,最后傳來了腳步遠(yuǎn)去的聲音。
簡隋英扒了下亂得不成樣子的頭發(fā),斜睨了李玉一眼,冷哼道:“現(xiàn)在怎么辦?”
李玉也冷冷看著他:“你說怎么辦?!?/p>
簡隋英指指里邊兒,他辦公室里有休息間和浴室:“你把衣服褲子搓一下,拿吹風(fēng)機(jī)吹干再出去。”
李玉也知道沒有別的辦法,帶著一點(diǎn)就著的怒火,走進(jìn)了浴室。
簡隋英則在休息間換了套衣服。換完了他就疲憊地躺在了床上,聽著浴室里嘩嘩的水聲,覺得身上的好幾個地方,都越來越疼。
李玉在浴室里搗鼓了半個小時(shí)。這半個來小時(shí)對于倆人都說,都無比的漫長。
李玉雖然心里還翻滾著怒火,但是人已經(jīng)清醒很多。他不怕得罪簡隋英,甚至覺得終于能罵他揍他,憋了這么久的王八氣,總算發(fā)泄出來了,感覺真是太好了。但是他擔(dān)心如果被簡隋林發(fā)現(xiàn)倆人鬧成這樣了,該如何解釋。
他絕對不能讓隋林知道簡隋英對他抱著什么想法,否則隋林肯定會疏遠(yuǎn)他。簡隋英單方面帶給他的各種顧慮和麻煩,都讓他煩躁憤恨不已。
另一邊兒簡大少呢,點(diǎn)了根兒煙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他也開始后悔今天做得有些過了,可明明是李玉先挑事兒的,他這人禁不住激,也從來不會忍氣吞聲。
但是畢竟是自己先得罪李玉的……
簡隋英暴躁得直抓頭發(fā)。想了一圈兒,他覺得最最可恨的就是李玉不長眼睛,連他這么完美的男人都看不上,眼睛肯定給狗屎糊住了
他現(xiàn)在都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一口氣干掉好幾根兒煙,把心里的想法捋順了,才下了床。
浴室里邊兒吹風(fēng)機(jī)的聲音還沒停呢,他走過去咣咣敲門,不耐煩道:“你他媽沒完了,當(dāng)我這兒鐘點(diǎn)房呢,吹完了趕緊滾出來。”
吹風(fēng)機(jī)的聲音立刻停了。李玉一臉冰霜地打開門。
簡隋英看了看他的衣服褲子,估計(jì)還有點(diǎn)兒潮,不過表面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他看著李玉即使冷漠也依然很漂亮的臉,心里有些難受:“你出來,我跟你談?wù)劇!?/p>
李玉看他沒有要撲上來的意思,稍稍卸下防備,跟著他出去了。
簡隋英往老板椅上一坐,趾高氣揚(yáng)地看著他:“李二,之前的事兒我也懶得跟你計(jì)較了,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不過主要原因還是你眼界太窄……”
李玉眼睛慢慢瞪大了,簡隋英“咳”了一聲,趕緊把話題轉(zhuǎn)開,“算了算了,誰對誰錯咱就不追究了,你既然這么看不上我,我也不會死纏爛打,你真以為自己是香餑餑啊,看把你緊張的,至于嘛你?!?/p>
李玉拼命克制著撲上去咬他的沖動,雙手在褲袋里握成了拳頭。
簡隋英這個人,簡直是混蛋中的戰(zhàn)斗機(jī),這架戰(zhàn)斗機(jī)的每一顆零件,都是用無賴霸道不要臉組成的。他不禁想到隋林,流著近似血液和擁有近似基因的倆個人,差距怎么就能這么大?
簡隋英手指敲著桌子,一臉通情達(dá)理的樣子:“從今往后,咱們就把之前的事兒忘了吧,???以后我們就是上司下屬的關(guān)系,我呢,好好帶你,你呢,好好給我工作。”
李玉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他冷道:“這再好不過?!?/p>
簡隋英聽著這話,雖然早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還是有些失望,他煩躁地?cái)[擺手:“行了,你出去忙去吧。哦,去給我買午飯去,上次那個煲仔飯不錯,給我連鍋端回來?!?/p>
李玉真想拿大鞋底子抽他臉。他拼命忍著,最后一聲不吭地出去了。
簡隋英看著他的背影不住地冷笑。他可不是這么容易就能挫敗的人,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先把李玉穩(wěn)住,是緩兵之計(jì)。
后來他等了倆小時(shí),也沒有等來他的午飯,最后餓得他把配咖啡的小餅干都給吃了,利齒把酥脆的餅干咬得吱嘎吱嘎響,然后帶著怨憤委屈被他一并吞進(jìn)了肚子里。
他一下午都沒出辦公室,外面的人似乎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人進(jìn)來,李玉更不會進(jìn)來。這好幾個小時(shí)的時(shí)間里他什么工作都做不下去,凈生悶氣了。
到了快下班的時(shí)候,終于有人敲門了。
“誰?”他語氣不善。
“簡總,是我?!遍T外傳來簡隋林的聲音。
“進(jìn)來?!焙喫逵⒛四槪炎约航┯驳奈骞贇w位。
簡隋林一進(jìn)來就看到被簡隋英掃了一地的文件、水杯和電話,他微微蹙眉,俯身去撿,一邊撿一邊說:“哥,出什么事兒你發(fā)什么大火呀,我看你平時(shí)對李玉挺和氣的。”
簡隋英“咳”了一聲:“從私交上來講,我對他肯定是不錯,但是公事是公事,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簡隋林把東西抱到桌上,一一整理好:“能跟我說說什么事兒嗎?李玉也不肯說,說不定我能幫幫他?”
“不用了,我訓(xùn)了他一頓后,他已經(jīng)有覺悟了,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這事兒已經(jīng)過去了?!?/p>
簡隋林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放緩聲音道:“哥,你中午是不是還沒吃飯呀?!?/p>
“吃過了?!?/p>
“哥,你看著挺累的,我給你按按肩膀?”
簡隋英打了個哈欠,全身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來吧。”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簡隋林就手法特別熟練地給他按起了肩膀。他長這么大別的不說,服侍他大哥絕對精通,小時(shí)候端茶跑腿之類的事兒可沒少干。簡隋英也覺得特別理所當(dāng)然,畢竟自從小林子會來事兒之后,倆人的日子都好過了很多。
簡隋林的雙手力道適度地在簡隋英的肩膀上揉壓,他盯著簡隋英衣領(lǐng)子里露出的一小片皮膚和微微凸起的鎖骨,他只要稍微低下頭,就能聞到簡隋英清爽的剃須水的味道,似乎只要再低一點(diǎn),就可以很輕易地碰到他臉上的皮膚。
簡隋英放松地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鼻翼輕輕起伏,他的側(cè)面就如同最精細(xì)的雕塑,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趨近完美。
簡隋林克制不住地吞咽了一下,總是帶著溫和笑容的雙眸,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神秘而厚重的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