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后,山神廟。
這是個比義莊結(jié)構(gòu)還大的木質(zhì)建筑,青磚灰瓦,梁柱上了紅漆,厚重而又恢弘。
廟前就是村尾,再往右走便進了旁側(cè)大山。
路對面有個平房小屋。
羅酆站在屋外路邊等候。
羅彬和村長在屋內(nèi)。
十來個平方的小屋,床,木桌,還有個小柜子,一切顯得十分緊湊。
窗戶完全被木板封死,密不透光。天花板上凸起一截銹跡斑駁的鐵鉤,細鐵鏈掛著一盞帶著銅銹的油燈,燈油滿滿,張力讓其沒溢出。
“不能讓任何人接觸,并帶走外來者。”
“若是在天黑前外來者跑進村,你要馬上通知我?!?/p>
“他們沒跑的話,天黑前一刻你要點上油燈,將自己鎖在這個屋子里。那時發(fā)生任何事情,你都要視而不見,絕對不能開門或者滅燈,明白嗎?”村長神情嚴肅的和羅彬溝通。
“嗯嗯?!绷_彬慎重點頭。
“重復一遍我的話?!贝彘L道。
羅彬幾乎字句不差,重復了一遍。
村長的眉頭才舒展開來:“很好?!?/p>
轉(zhuǎn)身,他走出平房小屋,喊道:“羅酆,你兒子很冷靜,不會有危險的,咱們走吧?!?/p>
羅酆回頭瞟了一眼,微微頷首,跟著村長離去。
當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羅彬才重重吐了口濁氣,望著路對面的山神廟,默默想,三天,自己好好呆著就行。
下意識,羅彬往右側(cè)看了一眼,水泥路起了巨大的坡度,深入遠處山林。
林木太茂密幽暗,陽光都不能穿透,壓抑感像是潮水一般令人窒息。
此時此刻,山神廟內(nèi)。
山神像造型詭異,頭發(fā)灰白,臉皮泛黃,紅色鼻梁高挺直通印堂,嘴巴尖尖凸起,似是喙子。
兩男兩女被捆住手腳,靠在一側(cè)的梁柱旁。
他們是市考古隊的成員,柜山有一處被盜挖的古墓,市考古隊去搶救性發(fā)掘,結(jié)果遇上塌方,好幾個教授被埋,信號完全中斷,衛(wèi)星電話都打不出去!
因此,由最熟悉路的車隊領頭徐奇開車,帶三人去找救援隊。
結(jié)果昨天半夜就不對勁了,隨時有人在路邊笑著攔車,甚至往車頭上撲,他們根本不敢停下來。
清晨進村,本來想著求援,結(jié)果村民眼神更不對勁。
最重要的是,在四人的記憶和柜山地圖中,從來沒有這個小村。
怕遇到搶劫,他們飛速離村,可迷了路,沒多久就回到村里。迫于無奈找村民問路,村民扭頭就喊出來百十號人!
他們提速就跑,卻依舊開回村子,接著就是爆胎,被抓……
“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徐奇滿眼血絲,四十來歲的臉顯得分外憔悴,他想要掙開繩索,卻越來越緊。
“誰知道呢徐哥,我剛一直說,千萬不能把車開回來,這村子不對勁,果然出事了吧?”開口的女人叫朱倩倩,二十二三歲,一頭短發(fā),模樣干凈颯爽,神態(tài)卻充滿畏懼。
“綁架就是綁架,編一籮筐的故事騙人,什么邪祟,什么離不開村子……這都是他們脅迫我們就范的把戲,今晚我們必須進城找到救援,晚上會失溫,那些教授年紀大了,撐不住。”再說話的男人名叫章立,二十七八歲,神情急躁。
“這情況,咱們能趁天黑回到車上就阿彌陀佛了,后備箱里有備用胎?!毙炱嬲f著,狠狠往旁側(cè)一掙,倒在地上,腦袋正對著章立手腕。
“小章你別動,我先幫你松開?!?/p>
徐奇咬住繩子一頭,腮幫子鼓起,用牙齒開繩結(jié)。
“我來過這里……”那帶著淚痣的女人,怔怔看著山神像,喃喃道:“就是這廟里面,第一晚,天黑后章立打開門,很多人涌進來,把章立撕碎,把我們吃掉……”
“第二晚,有人說知道車在哪兒,徐哥相信了,結(jié)果被人吃掉了腦子……咱們都死了?!?/p>
“第三晚……倩倩,它們撕碎了你的臉……”
“第四晚,我……我……血……有人在喝我的血……”
顧伊人愈發(fā)說,聲音愈發(fā)顫抖,忽地一聲尖叫!
她身體弓成個蝦子,抽搐不停。
朱倩倩惴惴不安,小聲說:“該不會是真的吧?可伊人在車上時也說了,她不曉得這地方???”
章立繃著臉,搖頭道:“伊人有輕度癲癇,遇到刺激就會出現(xiàn)幻覺。她進了這廟子后一直盯著山神像在看,我就曉得要出問題。徐哥,你快幫我解開,伊人是發(fā)病了!”
……
林間鳥禽騰飛,撲騰聲回蕩不止。
羅彬坐在門檻上,他一直注視著山神廟,對尖叫聲無動于衷。
思維發(fā)散多了,心知焦慮沒用,羅彬反而鎮(zhèn)定下來。
尤其是今天,看似村長驗證自己,實際上只有村長嗎?
羅酆有沒有順水推舟?
畢竟他對自己的懷疑,遠遠比村長的多。
身側(cè)門檻上是巴掌大小的一張紙,風吹之下,紙張微微顫動。
羅彬沒有改變主意,徐開國本身的不確定性不能形成讓他救人的理由。
況且村長話說的很明白,外來者只要安分守己,就不會死。
通紅的火燒云將天邊都染成血色。
暮色逐漸降臨,開始吞并天光。
羅彬謹慎的關上木門,屋子一下子暗得和天黑沒區(qū)別。
劃燃火柴,點燃燈芯,橘色的火焰在滿是銅銹的油燈中跳躍。
羅彬心安了不少,坐在床邊。
床頭側(cè),綠殼暖水壺又舊又臟,床尾腳下,紅白夜壺款式很老化。
身側(cè)的包袱里除了衣裳,還裝著十幾個干餅子,一小瓶咸菜。
餅子就咸菜,再倒了一小碗水,很快就填飽了肚子。
羅彬仰頭倒在床上,閉眼,迫使自己睡覺。
腦子出奇清醒,翻來覆去半晌,最后斜斜盯著屋中央懸掛著的油燈。
好刺眼啊!
這么亮的燈,不滅掉,自己怎么睡?
剛坐起身來,羅彬就一個激靈,昨晚自己不是喝過燈油,一切恢復正常了嗎?怎么又來?
閉眼低頭,迫使自己不要去看油燈,羅彬正想躺下。
可喉嚨好干,好渴……再不喝口血,火星子真的都要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