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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消失的槍支 彭一聞 166361 字 2025-05-21 18:5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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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意外槍擊

2020年元旦,清晨,沈河市的大雪終于停了下來。

繁忙的主干道上,除雪車和身穿橙黃色工作服的環(huán)衛(wèi)工人正在緊張地工作著。雪后的寒冷天氣,使汽車排放出的尾氣快速凝結(jié)霧化。站在遠(yuǎn)處望去,穿行的車輛都拖著長長的白氣,氣霧飄動著上升,消失在城市的混凝土叢林中,一切都讓人感到寒冷而又嘈雜。

主干道旁的沈河市人民醫(yī)院,住院大樓七樓的一間病房內(nèi),卻溫暖而安靜。溫暖是因為北方冬天的集體供暖,安靜則是因為病房內(nèi)充斥著尷尬的氛圍。

陽光斜射進(jìn)窗戶,照射到朱小雨身上,她躺在病床上,側(cè)臉望向窗外,面容憔悴,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此時顯得空洞與茫然。

一張椅子擺在距離病床半米遠(yuǎn)的地方,韓江坐在上面,原本一米八三的他,蜷縮著后背,雙臂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作為人民公安大學(xué)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韓江加入警隊后便迅速得到賞識,工作上一向雷厲風(fēng)行,可此時的他沒了威風(fēng)。他神情低落,望著朱小雨,抿起嘴,臉上略顯無奈。

“這粥都涼了,你還是吃點早飯吧?!表n江看看擺在床頭柜上的早飯,先前冒出的熱氣早已消失不見。在與人交流上,他可是個急性子,做不到那種持續(xù)性的沉默不語。

朱小雨連頭都沒有回過來,當(dāng)然也沒有回應(yīng)一個字。

“這事我真的非常抱歉,你讓我怎么賠償都行,我們警隊也會賠償你的。”

“我剛才又問了醫(yī)生,醫(yī)生說子彈擊中的是肩膀位置,主要損傷了肌肉組織,萬幸子彈只是擦著過去,這段時間做好消炎,應(yīng)該問題不大?!?/p>

輸液管里的藥物一滴滴落下來,朱小雨仍一言不發(fā)。

……

“不是,你吃點東西,或者多少說句話啊?!表n江心想如果是在審訊室里審問嫌疑人,他早就暴走了。

朱小雨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用疲憊不堪的臉朝向韓江。停頓了許久,她終于開口說話。

“你這一槍為什么沒打準(zhǔn)呢?”

“哎,我確實沒打準(zhǔn),當(dāng)時天太黑,嫌疑人移動太快,而且他手里也有槍,情況緊急……真是對不起了?!表n江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挺開心的。至少對方肯開口說話了,哪怕是抱怨也好。

“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打在我的肩膀呢?如果再向下瞄準(zhǔn)一點,這一槍就可以打在心臟?;蛘吒纱嘞蛴乙稽c,打我的頭也行。”

朱小雨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倒是有幾分嚴(yán)肅與認(rèn)真。

可這話聽在韓江的耳朵里,一股火沖上了頭頂?!澳氵@話什么意思!我是人民警察,我當(dāng)時正在抓捕嫌犯。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開槍打你?!要不我給你槍,你給我來一槍得了。我都說了,我完全不是故意的,純屬意外!”

“我告訴你,你還別怪我那一槍打中你,你一個女生大晚上跑那去干什么!”韓江當(dāng)時判定那里沒有其他人才決定開槍。

朱小雨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一臉苦笑地望著他。呆呆地眨了幾下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到枕頭上。她哭并不是因為韓江的強(qiáng)硬態(tài)度,而是另有其因,不知不覺中,淚水就已經(jīng)在枕頭上沾濕了一片。

看到朱小雨的樣子,韓江心里像個漏氣的氣球,沒有了一點怒氣,他低下頭,拍拍自己的后頸。

“不是,我剛才態(tài)度確實不對,我的意思是……”

正當(dāng)韓江不知所措時,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走了進(jìn)來,熟絡(luò)地對韓江說:

“兒子,剛才給你微信也不回復(fù),我問過你同事才找過來的?!?/p>

對于兒子開槍誤傷群眾,韓雪梅焦急萬分,總想做點什么,但又自知幫不上什么忙。只好自己做了些雞湯,來看望病人,幫助兒子表示歉意。

“你好,我叫韓雪梅,是韓江的媽媽。真是抱歉,他是個年輕警察,剛畢業(yè)兩年多,經(jīng)驗不足。你需要我們做什么盡管說?!表n雪梅一面向朱小雨表示歉意,一面將帶來的雞湯從保溫桶里拿出來。

“韓江,你就給人家買外賣啊,沒什么營養(yǎng),再說,也不衛(wèi)生?!表n雪梅剛好看到了柜子上的各種一次性餐盒。

“阿姨,您不用太客氣,我知道這是個意外。我傷的也不重,養(yǎng)幾天就好了?!敝煨∮贲s緊用手擦擦臉頰上的淚水,態(tài)度比剛才溫和了不少。

“快別這么說,這事是韓江做得不對,我再出去給你買點日用品,水果什么的?!表n雪梅總覺得還需要給人家多買點東西,心里才感到踏實。

朱小雨一再推脫,但是耐不住對方堅決要去買,也只好接受。

韓雪梅去了旁邊的連鎖超市,病房里溫和的氣氛再度冷了下來,恢復(fù)到了沉默之中。

朱小雨看看床頭柜上的熱湯,從床上坐了起來,把湯端到面前。熱氣升騰,這種氣味本身就讓人覺得溫暖。對于朱小雨來說,這種家里長輩才能做出來的味道,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嘗過了。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你媽媽手藝很好?!敝煨∮暧蒙鬃幼屑?xì)品嘗,“話說,你媽媽也姓韓,你們一家三口同一個姓,這種情況也不算太多的。”朱小雨打破尷尬的氛圍。

“我沒有爸爸,從小就沒有,所以隨我媽姓?!?/p>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這種情況?!?/p>

朱小雨本是想繞開關(guān)于那一槍的話題,沒想到卻提到對方的傷心事。

韓江很自然地笑笑:“沒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有,其實,她也不是我親媽,我是她撿來的。你看我媽一米六都不太到,我一米八多。要是親生的,怕不是受了核輻射了?!?/p>

見韓江能夠像玩笑一般地和他人做出解釋,朱小雨明白這也意味著一種釋懷。她略有所思地說:“你還是很幸福的?!?/p>

“抱歉,我得出去一下,我媽給我發(fā)微信叫我去幫著拎東西。”

“和你媽媽說一下,不要買太多東西,我也不缺什么?!敝煨∮瓴煌谝幌隆?/p>

“別客氣,超市打折嘛,買得多,賺得多?!表n江走到門口,回頭向她眨眨眼,露出傻傻的笑容,朱小雨被他的笑容給逗笑了。

連鎖超市,韓江找到了推著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購物車的母親。

“這么多東西?挺好,一會兒我結(jié)賬,咱們給多買點東西也是應(yīng)該的。”韓江一邊說著,一邊繼續(xù)對購物車做著填充。

“兒子,這次你也算是犯了錯誤。我今天聯(lián)系你同事,就是常去咱家吃飯的那個小張,他聽單位同事都在說,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是最起碼要暫停職務(wù),接受調(diào)查?!?/p>

“暫停什么職務(wù)?!你別聽他們瞎說,我開槍合理合法。嫌疑人手里有槍,我已經(jīng)做出了警告。再者說,天太黑,那爛尾樓的天臺,我判斷現(xiàn)場沒有其他人,也合情合理?!?/p>

“小張說你抓捕的那個嫌犯死了?”

“不是被我打死的,他拒捕,跳樓了,十五層樓還有個活?對了,媽,那個嫌犯還是咱們松林縣人,犯案都犯到省會里來了?!表n江提起那晚的抓捕任務(wù),想起了嫌犯正是自己家鄉(xiāng)的人?!敖星匦l(wèi)東,我上中學(xué)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名字,各種小混混都以認(rèn)識他為榮,這家伙年輕的時候各種犯事,也進(jìn)去過好幾回了?!?/p>

韓江一邊推著車子一邊和韓雪梅說著,眼睛掃視著貨架,尋找朱小雨可能愛吃的東西。當(dāng)講到了他們的家鄉(xiāng)松林縣,他將目光從貨架上移開,看向身旁母親,目光撲了個空——母親并沒有在自己身邊。

他左右看看,再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母親呆呆地站在自己的身后,眼神嚴(yán)肅,目光中甚至有一絲慍怒。

“媽,你怎么了?!”韓江退回來,感覺母親的狀態(tài)很奇怪?!澳銊e擔(dān)心我,這個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嚴(yán)重,也謝天謝地,那一槍沒有打中那女生的要害?!?/p>

“兒子,你還是停職接受調(diào)查吧。這段時間正好歇一歇,陪陪媽?!?/p>

“媽,你這話說得。我停職干啥,人家持槍拒捕,我不開槍還等什么。奈何我這公安大學(xué)射擊冠軍,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你兒子今晚就去網(wǎng)吧練練槍法?!表n江覺得母親肯定是覺得昨晚的抓捕行動太危險,所以想緩解一下她的緊張。

說話間,自己的手機(jī)響了,是隊長。

“隊長,什么事情,我今天不是調(diào)休嘛?!?/p>

“你抓緊回隊里,有急事,領(lǐng)導(dǎo)要找你談話!”

“你別急,我正在給那女生買東西呢,她沒什么大礙,你們放心吧?!?/p>

“韓江,你趕快回來!今天隊里搜查了整棟樓,根本沒有找到你說的秦衛(wèi)東手里的槍!”

這回是韓雪梅推著購物車,回過頭來,看見韓江拿著手機(jī)愣在那里……


更新時間:2025-05-21 18:5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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