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二人分出個勝負,便聽有人喝一聲“先生來了”,大伙兒便齊齊散開,生怕被罰熱鬧也不看了,匆匆拿上書箱往家去。
衛(wèi)子驚更是驚得收了手,看也未看裴青煜一眼,立即要逃離現(xiàn)場。
卻忽覺腿上一疼,便彎了膝蓋跪倒在地。
又是那可惡的黑子!
他惡狠狠看向裴青煜,卻對上了一雙清潤的眼,當(dāng)即失了聲。
“你們在做什么?”一向好脾氣的蘇忱宴這時候也忍不住蹙了眉,在他身上和裴青煜身上分別掃了眼。
衛(wèi)子驚暗暗咬牙,心道今兒怎的如此水逆。
還未怨完,便見蘇忱宴走向裴青煜,伸手給他把了脈,細聲細語叫人回家好生養(yǎng)著,日后少動氣打架。
衛(wèi)子驚雙眼瞪大,牙都要咬碎了。
裴青煜涼涼看著他,冷哼一聲,轉(zhuǎn)頭看向人群中驚憂的虞聽錚。
接收到他的目光,驟然回神般,虞聽錚奔過來,險些撲進他懷中,到了跟前堪堪止住腳。
裴青煜抬了半分的手頓了下,默默收了回去。
這次倒是知禮數(shù)。
這頭蘇忱宴望向了衛(wèi)子驚。
衛(wèi)子驚見人看過來,怨氣消散些許,卻聽他道:“子驚,回去將院規(guī)抄了?!?/p>
“憑什么?”衛(wèi)子驚錯愕地看著他,“他也打架了,怎的只罰抄我一人?”
“先動手的人是你,自然得你來抄。”蘇忱宴無奈地嘆了氣,“你總?cè)鞘拢嗌僭阂?guī)都記不住,日后若再犯,這書院怕是容不下你了?!?/p>
衛(wèi)子驚怒了,“你在威脅我?”
周圍還未散去的學(xué)子看得心驚肉跳,從前衛(wèi)子驚雖多有頂撞先生,可從未這樣,看模樣像是連先生也要打,便是憂心地擠上前去想要拉架。
衛(wèi)子驚又高又壯還能打,先生細皮嫩肉的,若挨了拳頭,估摸是要壞了。
“衛(wèi)子驚?!碧K忱宴突然叫了衛(wèi)子驚的全名,自從識得學(xué)生們的名字,他可是從來都只叫最后兩個字的。
衛(wèi)子驚倏然就紅了眼,沒來由的委屈占滿心腔,憤憤地撇開頭去,不想再搭理他了。
分明只差了五歲,蘇忱宴卻體會到了帶孩子的感覺,終是無奈嘆氣,過去抬手揉了把他的腦袋,“怎么還跟小孩一樣。”
衛(wèi)子驚一口氣就這么堵在胸口,轉(zhuǎn)頭愣愣看著他。
蘇忱宴永遠是那一雙清潤的眸子,叫他:“子驚,家去了?!?/p>
這下衛(wèi)子驚還能有什么脾氣?
蘇忱宴是年節(jié)后來的燕啼村,那會兒冬雪封路,村里頭鮮少有人到鎮(zhèn)上去,天地間白皚皚一片,卻有一馬車緩緩從山間駛來,入了村。
衛(wèi)子驚不知自己的父親怎的同那人認識,只知從那日之后人便在衛(wèi)家落了腳。
父親說是村里新來的教書先生,衛(wèi)子驚問來歷卻是怎么都問不出來,只知對方是從京中來的。
京中出來的能是什么普通百姓?
衛(wèi)子驚日日盯著人,一心想要將他的底細探出。
關(guān)于京城與往事,蘇忱宴卻是只字不提,每日拿著書在讀,當(dāng)真就一副先生模樣,只是平日里會偶爾瞧著虛處走神。
蘇忱宴之前提過要搬出去住,后面卻未再提起,衛(wèi)子驚覺著他總有一天會離開這里,才不給自己找永久居所。
走便走,自從蘇忱宴進入衛(wèi)家后他爹便每日揪著他的學(xué)業(yè),煩不勝煩,走了他也樂得自在。
如今卻愈發(fā)不敢多想。
二人離開,虞聽錚拉著裴青煜出了書院,拍拍胸脯,磕巴著說要嚇?biāo)懒恕?/p>
“你膽子怎的如此小,”裴青煜道,“他要打你,你該打回去,怕他作甚?”
“我、我不會、武?!庇萋犲P尷尬撓臉,又急著給自己找回尊嚴(yán),“我只是、擔(dān)心煜兒、受傷,不怕他?!?/p>
裴青煜邁出去的腳步頓了下,耳根莫名微燙,旋即嘴角一撇,“誰用你擔(dān)心了,若不是因著你,我才懶得和他這種心智三歲之人斗?!?/p>
“煜兒、真好?!庇萋犲P巴巴湊過來,“多謝、煜兒。”
本是不好的語氣,卻叫這人找著了機會靠近自己,裴青煜郁悶地閉上嘴,高冷地看也不看他一眼。
虞聽錚卻很沒有眼力見,一個勁往他跟前湊,走路身子搖擺,便是不住往他身上撞,二人衣裳布料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比田里的蟲鳴還要響。
裴青煜想將人擠開,可路并不寬敞,憂心將人擠進田里去落得一身狼狽,便只能止住了這個念頭。
心中暗罵虞聽錚偏要同自己擠一條小路,不肯落后也不肯上前,真是惹人煩,虧他昨兒還警告他往后不許碰自己,這人真是半句也未聽進去。
肚子里也不知憋著什么呢,咕噥半天也不說。
裴青煜用余光瞥他,心中莫名有點期待他接下來的話。
卻是快到家了虞聽錚也沒說。
裴青煜更郁悶了。
終于快進院門時,躊躇許久的人終于開了口:“煜兒、身體不好,日后、不要為我、出頭了,要是、再生病,就不好了。”
原來是是因著這事,他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
裴青煜唇角不自覺揚了揚,“我本無意為你出頭,不過是那人實在囂張討嫌罷了?!?/p>
虞聽錚愣了愣,原不是因著自己。
是他自作多情了。
見他耷拉下腦袋,跟哪家被人拋棄的小狗狗,裴青煜忽然覺著自己罪孽深重,忙不迭找補道:“自然也不是人人能討我嫌的,他那般對你,我自是看不過去?!?/p>
話落,小結(jié)巴倏地抬頭望來,雙眼亮如星晝。
裴青煜心跳漏了一拍,出了會兒神,待反應(yīng)過來趕緊抬手掌開他的臉,咳了聲道:“看什么,還不快進去,誰要陪你在這干站著。”
想起他是病患,虞聽錚“呀”了聲,伸手拉著他入院,“煜兒、該回去、坐著?!?/p>
又碰他了。
裴青煜瞧著他握在自己腕間的手,不高興地撇了嘴,想著虞聽錚如此敏感脆弱,又只好由他牽著。
術(shù)士怎的就給他找了這么一個哪哪都是問題的妻子?
一想到今后這人要成為自己的夫人,裴青煜便不淡定了,前些日叫這人多練習(xí)說話,這么多天了也不見這人有動作。
嘖,看來還得他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