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對方就著啤酒往下咽烤串,一大扎啤酒都快見底了,林言抬頭在路邊搜尋了一圈:“我去給你端碗冰粉?!逼【坪榷嗔嗣浂亲?,吃點甜的解辣效果應(yīng)該能好點。
“冰粉?”顧庭洲感覺舌頭辣得說話都打卷。
如何解釋冰粉是什么把林言難住了,長到25歲還是第一次被人問起這個問題。“類似于果凍,透明的,上面會撒一些葡萄干、山楂片、珍珠湯圓,再澆上米酒和蜂蜜?!彼妓髁艘幌?,盡量用對方能聽明白的詞來描述。
盡管顧庭洲還是沒弄懂“冰粉”到底是什么,但至少聽明白這是一個甜品。忙不迭地點頭,現(xiàn)在太需要吃點甜的中和一下。小龍蝦剛?cè)肟诘臅r候還是勉強能接受的辣,但隨著越吃越多,時不時會舔到外殼上的湯汁,后勁慢慢就上來了,不僅舌頭辣,連帶著喉嚨和食道再到胃,一條龍地辣。關(guān)鍵林言吃起來毫無壓力,顧庭洲就更不能表現(xiàn)出自己不能吃辣了。
林言很快端著冰粉回來了,不知道顧庭洲喜歡哪個口味,把自己常喝的口味買了兩碗。
“一碗桂花,一碗玫瑰,你先挑?!?/p>
接過上面有桂花蜜的那碗,顧庭洲學(xué)著林言的樣子用勺子攪拌均勻。燈光下晶瑩剔透的一碗就像一塊塊軟彈會動的冰,放進(jìn)嘴里,冰冰涼涼的水晶凍混合著桂花蜜和各種叫不上名字、口感豐富小料,瞬間減輕了從口腔到喉嚨的燒灼感。
“這個挺好喝的。”顧庭洲稱贊道,勺子都不用了直接端起塑料碗就往嘴里倒。
“配著一起吃就沒那么辣了?!绷盅缘皖^挖起一勺玫瑰冰粉,再抬頭一碗冰粉已經(jīng)被顧庭洲吃掉大半。
冰粉雖然解辣,但也不能吃這么急??蛇€沒等林言開口,顧庭洲已經(jīng)把一碗都喝完了。
嘴巴舒服了點,顧庭洲又拿起一只小龍蝦,看別人都是擰了頭直接用牙齒一咬,就把蝦肉剔出來了,好像很容易。誰料他的牙齒剛咬住,開好背的蝦殼里一大股湯汁濺到舌頭上,頓時辣得口腔能冒火。裝啤酒的杯子已經(jīng)空了,冰粉也見底了,情急下,顧庭洲直接端起林言放在旁邊那碗冰粉,一口吞進(jìn)去。
“欸……”林言來不及反應(yīng),自己喝剩的大半碗冰粉已經(jīng)進(jìn)了顧庭洲的肚子。
“這碗我喝過了……”
“我知道?!鳖櫷ブ拮哉J(rèn)為有點輕微的潔癖,但林言并不在他的潔癖范圍內(nèi),畢竟接吻的時候交換過的口水遠(yuǎn)比同喝一碗冰粉要多。
林言頓了下,沒有回應(yīng),對方總能讓他束手無策。拿起一串烤土豆片咬進(jìn)嘴里慢慢地嚼,他愈發(fā)摸不清顧庭洲的想法,好像從這個人出現(xiàn)開始,事情的發(fā)展就不斷出現(xiàn)意外,邊界不斷被突破,牽動自己的情緒跟著起伏。
兩個人面前的東西才消下去一半,顧庭洲還想再吃一點,奈何自己的胃從來沒受過如此蹂躪,不僅罷工并且開始反抗。扎啤、小龍蝦、烤串外加兩碗冰粉在胃里充分混合后開始發(fā)力,一抽一抽地疼。
過于本土的宵夜顯然并不適合顧庭洲,林言的余光時不時掃過他,看著他不停地吸氣,眉頭越皺越緊,卻沒有表達(dá)任何不滿,心里不禁有點懊惱。吃宵夜是顧庭洲自己要求的,但地點的選擇在于他。可是當(dāng)顧庭洲說出“你平時去哪就去哪時”,自己把他帶來這里,多少有點想挫挫他銳氣的情緒。
這樣的自己很不對勁,林言借口自己吃飽了,叫來服務(wù)員把單買了。
回酒店的路上,胃里的不適感并沒有因為停止進(jìn)食而減輕。坐在副駕駛上,車?yán)锏目照{(diào)一開,胃疼得開始冒冷汗。別說開口跟林言說話,顧庭洲連呼吸都要放輕。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吐在車上,那可丟人丟到家了。
“胃難受嗎?要不要去醫(yī)院看一下。”盡管對方極力忍耐,也能看出并不好受。林言跟著擔(dān)心起來,人是他帶出去的,要是真吃出什么問題,他也難辭其咎。
“不用,一會兒就好了?!鳖櫷ブ薨醋∫魂囮嚱g痛的胃,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到了酒店門口,顧庭洲疼得快直不起腰了。林言哪放心他一個人上去,跟著他一起進(jìn)了電梯。
用房卡刷開門,顧庭洲擰開一瓶純凈水準(zhǔn)備往嘴里倒,被林言攔住。
“不能再喝涼的了,我用熱水壺?zé)_,喝熱的能舒服一點?!绷盅园褦Q開蓋的純凈水倒進(jìn)熱水壺開始加熱。
顧庭洲剛準(zhǔn)備開口說點什么,就感覺胃里一陣翻涌。在車上就忍了一路的他直接沖進(jìn)衛(wèi)生間掀開馬桶蓋吐了起來,第一口吐出來,后面越發(fā)不可收拾,吐得昏天暗地,直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來為止。他撐著馬桶后面的墻面,按下沖水。
“沒事吧?”林言站在衛(wèi)生間的門口問道。
“別進(jìn)來,我沒事?!奔词狗x物已經(jīng)沖走,這會兒衛(wèi)生間的味道也不好聞。顧庭洲實在不想讓林言看見這么狼狽的自己。
“漱漱口,喝點溫水順一下?!绷盅詻]有因為顧庭洲的話就止步,走進(jìn)去把杯子遞給他。
杯子里的水被兌成正好可以入口的溫度,顧庭洲漱了漱口,又喝了兩口。溫?zé)岬乃樦韲盗飨?,安撫了在絞痛中的胃。把胃里的東西吐空,雖然稍微舒服了點,但胃里的燒灼感一直還在。顧庭洲洗了一把臉,坐在套房外廳的沙發(fā)上,額頭上還不停地往外冒冷汗。
“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吧,可能是急性胃炎。”林言建議道。
“沒那么嚴(yán)重,睡一覺就好了?!鳖櫷ブ蘅吭谏嘲l(fā)背上按緊上腹壓制胃里的燒灼感。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不該帶你去這家的。”勸又勸不動,也不能放任不管,林言拿出手機在外賣軟件上下單了胃藥。
“心疼了?”忍著胃疼,顧庭洲笑了起來。
“顧總以后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绷盅阅屈c愧疚感瞬間就沒了。
“我說過不要喊我顧總,現(xiàn)在是私人時間,我是用個人身份跟你說話。難道除了工作,我們私下不可以成為朋友?”
“林言,你明明什么都記得,為什么總要跟我撇清關(guān)系?”這句話顧庭洲早就想問了。
“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林言平靜地看著顧庭洲:“你希望我跟別人介紹這是我一夜情對象,還是每個一夜情對象你都可以發(fā)展成朋友?”
“我從來不玩一夜情,何來‘每一個’?”顧庭洲肆無忌憚地跟他對視:“我還沒來得及問你要聯(lián)系方式,你就人間蒸發(fā)了?!睕]有等他回應(yīng),顧庭洲繼續(xù)道:“我去找過你,把那天去酒吧的人員名單都查了一遍,里面沒有你。”
“所以,睡完就跑的人是你,翻臉不認(rèn)賬的也是你。還是說這是你一貫的作風(fēng)?”顧庭洲一瞬不瞬地看著林言,等待他的回應(yīng)。
林言維持了一晚上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震驚又夾雜著難以置信。事情的發(fā)展遠(yuǎn)遠(yuǎn)出乎他的預(yù)料,他以為那一晚就像一部電影,曲終人散,現(xiàn)在有人告訴他是連續(xù)劇,還有下集。
“你說是就是吧?!倍虝旱腻e愕后,林言收回目光,不準(zhǔn)備再做任何解釋。
場面一下冷起來,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連個回音都沒有。房間的門鈴很及時地響了,林言走過去打開門,服務(wù)生把剛才收到的外賣袋送過來了。
從紙袋里掏出藥盒,林言遞給顧庭洲:“這是治療急性胃腸炎的藥,你先吃兩粒。如果沒作用的話,就真得去醫(yī)院了?!?/p>
“我先去洗個澡?!鳖櫷ブ藿舆^藥盒,不滿意林言又一次把剛才的對話翻篇。他料定不看著自己把藥吃下來,林言是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