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消寒最終還是下了一趟山,他突然想起來放在屋里頭的沉香木桌案,似乎一條桌腿被小黑咬壞了,放得有些不穩(wěn)。
他得去重新買張桌案。
待他好不容易挑到滿意的桌案之后,大概是覺得自己的錢有點多了占位置,在街上又不小心買錯了一些他根本用不著的東西。
謝消寒頗為嫌棄地把這些雜七雜八的一一收進(jìn)儲物袋里。
準(zhǔn)備御劍離開時,又莫名路過一家成衣鋪子,也不知道他想起什么,沉著臉走了進(jìn)去。
謝消寒隨手拿了兩件順眼的就去結(jié)賬。
“這位小仙長,這成衣您是買給自己穿的話小了一些,我給您換大一些的?”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板娘停下疊著衣衫的動作,朝他迎了過來,伸手比劃著謝消寒的身量,覺得確實是略小一點。
神色不耐的謝消寒腳下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冷聲道:“不用?!?/p>
說完便把衣物往桌上一放,他只想趕緊結(jié)賬離開。
老板娘見狀,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咯咯咯地笑出聲來,調(diào)侃道:“哎呀,瞧您這副模樣,難不成這件衣裳不是買給自己的,而是要送人的吧?”
謝消寒抿著嘴,沉默片刻后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我就樂意穿小一點的。”
“哎呀,是是是,小一點也不打緊!”老板娘滿臉堆笑,麻利地將衣物仔細(xì)地打包好遞給謝消寒,又說道:“瞧我這嘴!是我多嘴了,小仙長您多見諒哈!”
畢竟做了這么多年的生意,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多了,她都懂的。
謝消寒面無表情地接過包裹,隨手丟進(jìn)儲物袋里,不欲多言,轉(zhuǎn)身邁步就要離開。
那老板娘卻又在身后扯著嗓子喊他:“小仙長!下次再來可以把人帶來,不怕買不準(zhǔn)!”
謝消寒:“……”
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只留給老板娘一個冷漠的背影。
顧及門訓(xùn),謝消寒回到宗門后就將劍收回劍鞘,步行回招搖峰。
招搖峰的峰主乃云一真人,門下僅有謝消寒這一名親傳弟子。
加之云一真人常年累月在外云游,蹤跡難尋,以至于這座山頭實際上居住著的唯有謝消寒一人。
而謝消寒的眼力向來較好,他走夜路不常點燈,這招搖峰山道兩側(cè)的石燈也就從未點過。
因此,他也并沒有察覺到有那么一縷深黑如墨的靈氣,悄然無聲地附著在了不遠(yuǎn)處沈留春的墳頭上。
這縷黑色的靈氣與深沉的黑夜幾乎融為一體。
那靈氣猶如黑蛇一般,慢慢地從墳上滑落下來,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道,朝著山下謝消寒所在的位置徐徐爬去。
謝消寒正不緊不慢地往上走著,直到立在距離墳頭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后,才停下腳步,隨即從儲物袋里取出了那些他不小心買錯的東西。
那縷黑色的靈氣已經(jīng)聚攏成了一團(tuán)。
謝消寒臉上沒什么表情,自顧自地把東西都放到地上,又按季霄天教給他的方法,把香點燃后插進(jìn)了土里。
此刻那黑色的靈氣已然悄無聲息地爬到謝消寒的身后,緩緩纏繞上他的小腿。
謝消寒似乎毫無所覺。
他將紫月齋的糕點放到香前,修長的手指又捏出一個火訣,點燃了一團(tuán)衣物。
明明滅滅的火光搖曳不定,在謝消寒側(cè)臉上鍍著層柔和的光。
火堆燃燒著,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異常清晰。
與此同時,黑色的靈氣在不斷攀升著醞釀風(fēng)暴。
謝消寒沉默半晌,神色依舊冷漠,只是又從儲物袋里取出一條手串,丟進(jìn)火堆里。
火苗蹭地一聲躥得更高。
可就在這時,那即將爆發(fā)的黑色靈氣竟然毫無征兆地驟然停下了攀爬!
靜寂片刻后,竟又瞬間褪去了絲絲縷縷的黑色,不動聲色地又迅速消退,爬回地底,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謝消寒蹙眉,似有所覺地往那處望去,又捏訣施了個往生咒。
一陣金光閃過。
……
墳頭下的棺材里。
手腕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意識混沌的沈留春將手伸到眼前,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抹微不可見的紅。
這好像是……他用來辟邪的……朱砂手串?
他神色迷茫片刻,周身的黑色微光被一片淡金色緩緩覆蓋,腦海中的暴虐情緒被瞬間一掃而空。
“我草!”
沈留春瞪大眼。
“我竟然被氣成了厲鬼!”
模糊的記憶里他好像用靈力吃了一只鳥?沈留春試探著在指尖重新聚起一團(tuán)靈氣,原來他這么厲害的嗎?
……
很好,失敗了。
看來那股力量是厲鬼限定版。
沈留春:“……”
“唉……”冷靜下來的沈留春在努力嘗試接受事實。
根據(jù)已知條件,他現(xiàn)在是一只地縛靈,活動范圍只有這座山頭,大概是因為他的墳立在了這里?
沈留春也不敢去試探能不能往山頂上走,太痛了……痛到簡直不敢再想。
唉,也不能怪謝消寒,說到底還是怪自己倒霉,陰差陽錯給人擋了一刀。
但事已至此,他決定,要在以后的日子里無時無刻地盯著謝消寒!
就連謝消寒在拉屎這種人類最脆弱的時候,沈留春也要盯著他!
萬一他的怨氣能讓謝消寒便秘呢!他要把主角團(tuán)盯到不寒而栗——
盯到他們不得安寧!永遠(yuǎn),永遠(yuǎn)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得安寧!
沈留春咬牙握拳,憤憤地發(fā)誓。
——哦,不對,需要拉屎而且可能會便秘的只有自己這個還沒筑基的煉氣小廢物,哈哈。
沈留春捶胸頓足,一身怨氣地從土里爬了出來,飄到謝消寒身邊。
這人依舊看不到自己。
火堆還在燃燒著,沈留春往火里看去,又一臉莫名其妙轉(zhuǎn)去盯著謝消寒。
這人真沒被奪舍?他不太確定地想。
思考不出結(jié)果,沈留春又開始期待等東西燒完了他能不能摸到。
旁邊的謝消寒應(yīng)該是等不耐煩了,手指捏了個訣。那火燃得更旺,不等眨眼,衣物很快就燒完了。
沈留春眨眨眼,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么變化。
……嗯,沒有。
他又著急地鉆回棺材里,在里面摸索著能不能碰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