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春的腿肚子還在小幅度發(fā)抖,聞言猛地瞪大眼,定睛看去——
眼前這少年雙手抱劍,倚在樹下,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冷冷地朝他斜來。
……居然是謝消寒!
又驚又喜的沈留春掐掐掌心,又慌亂地掃視了一下四周。
那只惡心的蜘蛛已經消失不見,森林里的霧氣也散去了……
炙熱的陽光透過樹林的間隙,照在兩人身上,驅逐了些許寒意,卻是莫名的更覺詭異。
看著這人把頭擰來擰去四處看,謝消寒心下無語。
他收回視線,只覺得這人又弱又蠢,還心術不正,實在該死。
這么想著,謝消寒也不再看沈留春,自顧自地站直身體,又抖抖衣衫下擺,而后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又弱又蠢的沈留春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背上了一口“心術不正”的鍋。
他在原地怔愣一會兒,看看空蕩蕩的森林,又看看謝消寒走遠的背影。
思考片刻,他彎下腰把掉在地上的鐵劍撿起來收好,果斷選擇小跑著跟上了那人。
這人可能早就忘了上次的小插曲,肯定也不記得自己,跟著他走應該還是安全的……
……
林道里,兩人身后的影子被陽光拉得長長,連成一片,最后又幾乎融在一起。
除了他們的腳步聲,一時靜得可怕。
張小鐵、兩個主角、還有其他弟子,都去哪了……剛剛那只蜘蛛又是怎么回事,是迷陣嗎……
腦子里亂得很。
沈留春按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又盤了盤自己的手串,怎么說也算是辟到邪了……
好不容易跟上謝消寒的后背,他糾結半晌,最后還是囁嚅著道:“多,多謝師兄救命之恩……”
謝消寒沒應聲。
沈留春小心翼翼地接著問:“敢問這位師兄,有沒有看到……”
只是謝消寒看也不看他,抱著劍又不耐地走快兩步。
沈留春盯著前頭少年一甩一甩的高馬尾:“……”
他一時著急,走快幾步到那人身前,有些手忙腳亂地比劃起來,“就是一個身高大概這么高……年紀很輕……”
謝消寒停下腳步,冷冷覷他一眼。
手還在半空比劃的沈留春呼吸滯了一瞬,登時把手垂下來背到身后。
他無措地退到謝消寒后面,吶吶道:“對不起……是我冒昧了……”
謝消寒側頭盯了他一會兒,又接著往前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哼笑一聲,最后言簡意賅道:“蠢貨。”
又被罵了,沈留春癟癟嘴又摳摳手,敢怒不敢言。
謝消寒大發(fā)慈悲地解釋:“從你踏進秘境那刻開始,就已經進入迷陣了?!?/p>
聞言,沈留春怔住。
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身后的人肯定是被嚇得一臉傻樣,謝消寒接著道:“在迷陣里的一直只有你一個?!?/p>
“那我遇到的那些人都是……”
“都是魘蛛化身而成,”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頭的謝消寒接著說道,“有人針對你,布下了這個迷陣。”
沈留春登時頭皮發(fā)麻,手心泛出陣陣冷汗,張張嘴卻說不出來話來。
“我……針對我?”
為什么???他不就是一個路人甲嗎????難道……其實他也是逆襲流龍傲天?
沈留春頓時大驚失色,他不要做這樣的主角啊,這樣他寧愿做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路人甲?。?/p>
“可是,我只是一個外門弟子啊……”沈留春驚懼道,“殺了我能有什么好處?”
謝消寒沒回答這個問題,他道:“魘蛛能夠編織幻境,放大恐懼。一旦迷失在幻境里被它吃掉后,會墜入無間地獄?!?/p>
“……無間地獄?”
“由眾生的貪婪、欲望、憤怒,構成的六重地獄,墜入地獄的人會在六道輪回里掙扎?!?/p>
說到這,謝消寒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某個抖成鵪鶉的人,接著說:“而像你這樣的人……”
“反而會沒那么慘?”沈留春眼神閃爍著問道。
“蠢貨,”謝消寒投來鄙夷的一眼,淡聲道:“你只會更加死生不由己,且所求皆不得,所愿皆不成?!?/p>
沈留春:“……”
真是好歹毒一地獄。
沈留春一陣后怕,絞著手,感激道:“幸好你救了我……”
謝消寒沒接話,眼神掠向沈留春身后,歪了歪頭,像是在確認什么。
沈留春眨眨眼,隨著他的視線扭頭看去。
只是一棵平平無奇的樹。
應該沒什么問題吧……沈留春摳摳手。
片刻后,謝消寒提著劍徑直走去,兀自揮劍。
沈留春瞪大眼。
只聽“轟——”地一聲。
那棵樹頃刻間倒下,塵土飛揚。
隨著那樹的倒下,霎時間天現(xiàn)異象。
只見那日光瞬間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森林里又涌起一股濃霧,將兩人裹住。
看著這驟然變化的一幕,沈留春嚇得眼皮狂跳,倒吸一口冷氣。
“這,這又是怎么了?”
沈留春覺得今日受到的驚嚇次數(shù)已經比過去十年加起來的都多了。
彌漫的霧氣越來越濃,幾乎看不清謝消寒的身體,只能看到那人似乎在往遠處移動。
莫名劇烈的恐懼感驟然襲來,沈留春一只手按著發(fā)悶的胸口,呼吸急促。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臉色煞白的沈留春心如擂鼓,害怕這人把自己丟在這里不管,頓時吃了熊心豹膽似的快跑上前,猛地一把死死抓住謝消寒的手臂。
“……”
謝消寒沒想到自己會被這個慫包抓住,身體驀地一僵。
他剛想把手抽回來,這慫包又出聲了。
“……別,不要走。”
謝消寒聞言蹙起眉。
沈留春埋著頭,他實在太害怕了。
他已經被丟下很多次了……
不能再被人丟下了……
……
謝消寒面色古怪。
他莫名其妙地略微屈身探頭去看沈留春的臉。
……看不清。
謝消寒不理解這種情緒,他向來沒恐懼過什么,也沒有什么能讓他恐懼的。
他頓了頓,沉默片刻后冷聲道:“蠢貨!袖子要被你扯破了?!?/p>
沈留春頓了頓,隨后用自己的衣袖胡亂抹了一把眼睛,就是不肯松開手。
“對,對不起……等回去了我一定賠你一件!”
謝消寒抿著嘴。
“要是……要是賠不起的話我給你縫上好不好?我最擅長這個了,小時候衣服破了我都是自己縫的?!鄙蛄舸盒÷曆a充。
謝消寒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本來就沒多少的耐心終于告罄,猛地將手抽開。
“哧拉——”
是衣袖撕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