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尋將地圖折好收進內(nèi)袋，指腹輕輕劃過紙背殘留的微濕痕跡。他抬起頭，
視線掠過窗外那片死寂不變的灰白天幕。主樓東南角背后的圍墻斷口，
在晨昏不分的光下像一張靜默的口，正等著他跨進去。他檢查完裝備，取走備用手電與匕首，
僅帶一瓶水和剩下的干糧。銅鑰匙碎片藏入包底，植物果實已風(fēng)干，
果皮皺縮成一層灰綠色的纖膜，他撕下一角藏進袖口。或許日后還有用。那是林區(qū)，
沒有明確入口。穿過圍墻斷口，后面藤蔓盤結(jié)，像多年未修的古宅墻體，
被某種綠色脈絡(luò)掩埋。他沒有硬沖，而是緩慢扒開藤蔓之間的縫隙，側(cè)身穿行進去。
一腳踏入那片區(qū)域，空氣立刻變了。本該封閉的空間突然變得涼濕，潮氣從地面竄上來，
滲透鞋底，躥進衣領(lǐng)?？葜ζ扑槌尚?，被風(fēng)一撩，散作細小灰粉，落在皮膚上黏得發(fā)癢。
不對勁。光照也變了，透過樹頂?shù)墓夥路饚е∩?，像摻雜了水銀，映在地上毫無暖意。
空氣中飄散著一股發(fā)霉的甜味，像放壞了的糖水混著木頭渣，干燥卻黏膩。他緩步前行。
地面的石板逐漸被腐泥吞噬，腳下的聲音也由石擊變作泥濘，一步比一步沉。越往前走，
霧氣越重。那不是自然霧，是某種懸浮著的微粒，在光照下浮動著銀灰的反光。黎尋停下。
一陣咳嗽聲突兀響起，從遠到近，又像直接貼著耳膜。他側(cè)身查看，無人，聲音卻沒散，
像有誰把腦袋貼在他肩后。他猛地轉(zhuǎn)身，光柱掃空。再回頭，眼前霧氣更重了。
粒子越來越密，像受了引導(dǎo)一般，緩慢地靠攏，游移、旋轉(zhuǎn)，匯成一團銀色的塵云。
黎尋立即抽出手絹包住口鼻，調(diào)勻呼吸。他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酸澀，鼻腔里像被撒進了細沙，
呼吸一口便想咳出聲。他蹲低身體，用袖口擦去眼角濕意。那團塵霧悄悄向他靠近，
像是對熱源或氣味有反應(yīng)。他不動，盡量把體溫降到最低，左手摸進背包，
握住一枚備用藥片含在舌下，強行穩(wěn)定心跳。片刻后，咳嗽聲從霧后再次響起，
這次帶著嬰兒的哭腔。他抬頭，光線刺穿迷塵，映出前方某棵古樹下，
一個圓形水洼出現(xiàn)在地面。沒有風(fēng)，卻蕩出波紋。那不是水，是一塊極平滑的鏡面狀液體，
光一打上去就反射出黎尋自己的影子。但那影子，不對勁。倒影里的他嘴角上揚，
臉上掛著笑，雙手垂在身側(cè)，掌心卻微張，像是正在抓握什么。他沒有笑，影子卻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