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被葉云看見了自己原本的發(fā)色，秦寒躺在床上許久都未曾入睡。
腦子里全是那些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的差不多的過往。
在南國統(tǒng)一之前，他其實是個楚國人，一直生活在兩國交界處的徐州。
徐州因為地理關(guān)系的原因，來往的人多而雜，什么樣的都有，這也是兩國通商的必經(jīng)之地。
出了徐州去往南國有水路和陸路兩種選擇，陸路安全但比水路慢上很多。
水路則會經(jīng)過一段比較湍急和險阻的水域，偶爾還有水性極好的盜賊出沒。
所以只要不是特別趕時間，一般大家都會選擇走陸路，但總有不得已選擇走水路的。
這種時候，只要是有錢一些的商隊他們就會聘請徐州當?shù)氐溺S師。
因為只要生活在徐州，那就必須要會水，更別說鏢局里的鏢師，那都是水性極好的，他們甚至還會特別練習水上作戰(zhàn)能力。
而秦寒以前就是徐州最有名的鏢局——赤焰鏢局的鏢師。
赤焰鏢局的鏢師從大體上分為兩種，一種叫明鏢，一種叫暗鏢，顯而易見，明鏢接正經(jīng)生意，暗鏢則接走私一類上不了臺面的活，像私鹽或者軍械。
而秦寒就是暗鏢中的一員，從他有記憶起，他就在鏢局生活，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訓練。
后來長大了些，從其他暗鏢那里得知，他是以前明鏢的老鏢師在深山林里撿回來的。
當時看他一頭白發(fā)，瘦瘦小小一個縮在襁褓里，就知道是被家里丟棄的。
那個時候又是冬天，天寒地凍的，老鏢師看他命大，又動了惻隱之心就給撿回來了。
因為撿到他的地方附近有個村子叫秦家村，天又很冷，老鏢師就給他起名叫秦寒。
老鏢師沒有成親，鏢局就是他的家，所以鏢局也就成了秦寒的家。
因為天生和別人不一樣的白發(fā)，秦寒沒少被欺負，但好在有老鏢師護著，日子也還算過得去。
直到秦寒6歲時，老鏢師死在了護鏢途中，他一下子沒了保護，那些欺負他的就比以前更為過分。
好在秦寒雖然小小年紀，但打架極為兇狠，碰上成年人也不怕，拳拳到肉還靈活。
有一次打架正好被暗鏢的首領(lǐng)看見了，對方極為欣賞秦寒那像狼一樣的眼神，覺得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就給帶走了。
在暗鏢的訓練日子可比之前殘酷兇狠的多，一開始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有10來個，等他長大可以接任務(wù)時，也就剩了三四個。
不過每年都會有新的小孩被帶進來，大多數(shù)都是孤兒，在這里，活下來的是本事，沒活下來的隨便找個地方就扔了。
而當這些小孩長大，考核通過出師時，暗鏢的現(xiàn)任首領(lǐng)就會在他們的眉宇間用特殊的鮮紅顏料畫上標記。
這種標記一旦畫上就擦不掉，體溫增高時，印記還會由鮮紅變成暗紅。
這種記號，也成為外行人辨別暗鏢的一種方法。
暗鏢不僅神秘，在護鏢價錢上也相當昂貴，交易都按金子來結(jié)算。
第1次接任務(wù)，秦寒只有15歲，因為價格便宜而被雇主挑上，沒成想上船第2日就遇到來搶劫的盜賊。
在秦寒看來，水里作戰(zhàn)，任何刀槍棍棒都比不上近身作戰(zhàn)極具殺傷力的飛刀。
他悄無聲息游到那些盜賊身后，鋒利的刀刃瞬間劃破喉嚨，叫喊的機會都沒留給對方，一瞬間就解決掉好幾個。
常年在這片水域當水鬼的盜賊也不是吃素的，發(fā)現(xiàn)不對后迅速作出應對，打算先圍剿秦寒。
但這種走私的商船不可能只請一個暗鏢，一般是一隊明鏢，搭配一到兩個暗鏢。
所以當秦寒遭到圍攻時，其余的明鏢迅速開始和他打配合。
等秦寒渾身是水回到船上，商船周圍的水域已經(jīng)猩紅一片，而他染黑的頭發(fā)也因為在水里泡太久，露出了原本的發(fā)色。
眉宇間暗紅的印記加上那一頭白發(fā)，讓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往后退。
盡管還是個15歲未長開的孩子，但已經(jīng)有了讓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秦寒經(jīng)此一役，在赤焰鏢局算是出了名，后面很多走私的商隊來到赤焰鏢局都點名指姓要那個白頭發(fā)的。
隨著護鏢成功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秦寒名聲也越來越響亮，到后面，甚至有時候只要打聽到有他在船上，水盜都不會輕易劫船。
這一來二去，秦寒的價格也跟著水漲船高，17歲時，還有別國的將領(lǐng)出200兩金子來請他去護鏢。
這個節(jié)點正是各國之間戰(zhàn)爭最激烈的時候，赤焰鏢局已經(jīng)得到消息，說南國邊軍已經(jīng)駐扎在城外二十里處，所以并不是很想接單。
但后面對方持續(xù)加價，最后赤焰鏢局當家的還是拍板同意了，不過除了秦寒，他還另外再點了一個人，想讓他們相互有個照應。
畢竟秦寒現(xiàn)在是他們的招牌，這要是折損了，那就虧大發(fā)了。
而另外點的這個人，就是當初把秦寒帶入暗鏢的前任首領(lǐng)。
他們接到任務(wù)時只知道自己要護送的是一個大柜子。
柜子此時在梁國的都城，他們需要把這個柜子護送到西域尼羅國的邊軍軍營。
而梁國和尼羅國中間隔了一個南國，因為這幾個國家都在打仗，這護鏢的難度就可想而知。
等秦寒和前任首領(lǐng)拿著將領(lǐng)給的密函在梁國接到要護送的柜子后，秦寒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因為柜子夾層里似乎有人，雖然呼吸相當微弱，但確實活著。
不過他們干這一行的，不過問貨物是第一要則。
他們一路從梁國到南國再到尼羅國，所經(jīng)過的地方有不少都在發(fā)生戰(zhàn)爭，尸骸遍地是屢見不鮮。
路上也有追殺的，但被他們解決了。
一個月后終于成功將柜子送到尼羅國邊軍軍營，而他們也終于知道自己護送的是個才四歲的男孩，神奇的是，這孩子一個月不吃不喝居然還活著。
前任首領(lǐng)出于好奇，回赤焰鏢局前，花時間查了查，發(fā)現(xiàn)這尼羅國邊軍里的首領(lǐng)竟是梁國護國大將軍的親弟弟，而那個才4歲的男孩，是護國大將軍唯一的子嗣。
他還打聽到，孩子在塞進柜子前，吃了一種西域特有的假死藥，可以讓人維持最低生命體征，只要在兩個月內(nèi)吃下解藥就能活下來。
前任首領(lǐng)出于好奇，想花錢在那個邊軍首領(lǐng)那兒買一顆假死藥。
結(jié)果對方因為感激他們把孩子安全送到，直接送了兩顆。
兩人趕回赤焰鏢局的路上，聽說梁國已經(jīng)被破，護國大將軍戰(zhàn)死沙場，滿門忠烈寧做刀下魂也不做亡國奴，無一活口。
前任首領(lǐng)聽后還頗為感慨，說他們這一趟鏢也算行了個善事，希望那護國大將軍在九泉下得知自己孩子已被安全送達后，能安息。
秦寒認識的前任首領(lǐng)可不是這種多愁善感的人，所以他聽完這話頗為詫異。
前任首領(lǐng)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笑著拍了秦寒一下，“ 等你入了兒女情長的劫，就明白了?！?/p>
秦寒更詫異，“ 你有心上人？”
“ 嘿嘿，你小子頭腦還轉(zhuǎn)挺快?！?前任首領(lǐng)臉上多了幾分不好意思，“ 我也沒想到我三十好幾的人，會栽在這一情字上?！?/p>
秦寒，“ 那你打算怎么做？”
要知道，暗鏢可不是那么容易脫離的。
“ 我跟鏢局當家的還是有幾分情意在，我打算這趟回去就轉(zhuǎn)為訓練官，專練那些才撿回來的小兔崽子?！?/p>
秦寒聽了對方對未來的規(guī)劃，突然一下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老了不能護鏢的時候又能干些什么。
不過這個想法只在腦子里過了一瞬，因為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是未知數(shù)，何苦去想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