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春桃哭著撲過來，“太醫(yī)說您這咳血的毛病最忌憂思...”
桑知漪擺擺手，喉間腥甜再也壓不住。
鮮血濺在戲臺邊的芍藥叢上，像極了那年她藏在食盒底層的合歡花。
雨越下越大，驚鴻院的燈籠一盞接一盞熄滅。
桑知漪蜷在冰冷的貴妃榻上，聽著更漏將最后一絲生機抽離。
恍惚間又回到當(dāng)年初見，白懷瑾握著書卷從樹下走過，驚落她藏在枝頭的紙鳶。
“姑娘小心?！彼幼嬄涞募堷S，指尖染上她特調(diào)的梔子香。
更鼓敲過三響，桑知漪望著窗外漸白的天光，突然想起及笄那年娘親說的話：“咱們桑家女兒最忌要強。要強的人...命苦。”
最后一口氣咽下時，她攥著當(dāng)年白懷瑾題詩的帕子。帕角“白首不離”四個字早被血漬浸透，像場荒唐的笑話。
若有來世...
桑知漪望著梁間結(jié)網(wǎng)的蜘蛛，意識逐漸渙散。
她定要做個最混不吝的姑娘，把什么賢良淑德統(tǒng)統(tǒng)喂狗，痛痛快快鬧個天翻地覆。
白懷瑾，我悔了。
……
“姑娘，這已經(jīng)是府中最為精致的細紗制成的里衣了。”
然而，桑知漪依舊感覺身上所穿的貼身衣物粗糙不堪，猶如荊棘般刺激肌膚，令她感到鉆心的疼痛。
重生一次，不曾想這副血肉之軀也都變得異常挑剔起來。
前世，她身為宰相的寵妻，所穿衣裳均選用最頂級的葛紗面料，輕柔如云朵，四季皆宜，保暖又透氣，十分昂貴。
可現(xiàn)在，她只是一個云英未嫁的黃花閨女。
明明那一夜，她因中毒而噴血不止，誰知，再睜眼，竟在昔日那間閨房中奇跡般地蘇醒！
“姑娘，大少爺來了。”丫鬟青杏掀開珠簾的聲音驚醒了她的怔忡。
桑知漪轉(zhuǎn)頭望向雕花月洞門，正看見大哥玄色錦袍上暗繡的云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
桑知胤停在屏風(fēng)前三步處，目光掃過案頭還冒著熱氣的藥碗：“今日可好些了？”他刻意放輕的聲音里帶著探詢，“華清閣的論經(jīng)大典……”
“大哥?！鄙Ｖ艚財嗨脑掝^，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繡的杏花紋，“墨茵表姐前日便遞了帖子，邀我去問川賞春?！?/p>
她抬眼時正撞見大哥蹙起的眉峰，窗欞漏下的光斑落在他腰間懸著的和田玉佩上，晃得人眼疼。
桑知胤上前半步，袖中熏的沉水香混著藥味漫過來：“你素來最愛與文士談經(jīng)論道，去年花朝節(jié)還作過《春賦》?！痹挼酱颂庩┤欢梗鋈蛔⒁獾矫妹媒袢站勾┝思僦椊瘃嗳?，發(fā)間銀簪換成了赤金點翠步搖——這分明是要赴女兒家春宴的打扮。
桑知漪垂眸避開大哥的視線，銅鏡里映出窗外半開的海棠。
她記得前世就是在華清閣，白懷瑾握著她的詩箋說“桑姑娘這‘落紅不掃待君歸’一句，倒像是閨怨詞”，那雙含笑的鳳目里藏著淬毒的溫柔。
“大哥看這海棠可好？”她突然起身走向窗邊，裙裾掃過青磚地上斑駁的日影，“前幾日還病得以為再見不著春色，如今倒想學(xué)古人秉燭夜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