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半天,崎嶇的山路在沈紋腳下仿佛坦途。
他一手扛著沉重的皮皮豬,另一只手臂下夾著輕飄飄卻僵硬無比的黑豹幼崽。
林間的霧氣漸漸散去,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投下晃動的光斑,空氣也變得溫暖干燥起來。
周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視野逐漸開闊起來。
終于,森林繁雜的數(shù)目變少,他從森林中出來了。
不遠處的山崖上,那個被木門所封擋的山洞,被藤蔓半遮半掩,顯得十分隱蔽。
沈紋加快了速度。
當來到了這個屬于自己的棲身之所前,沈紋一直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
他邁步走進山洞。
將肩上的皮皮豬扔在靠近洞壁的一塊空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咚”一聲。
然后,他才將手臂下的小東西放到地上。
野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wěn),僅剩的那只眼睛警惕又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洞穴。
洞內不算寬敞,但很干燥,鋪著厚厚的干草,角落里堆放著一些狩獵工具和獸皮。
沈紋沒理會他,轉身從角落里拿起一個用藤條編織的、看起來頗為結實的寬口籃子。
他拎著籃子,回頭看向還愣在原地的幼崽,言簡意賅地命令道:“跟我來?!?/p>
野瑟縮了一下,綠眸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邁開細弱的四肢,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一人一崽沿著山洞旁一條小路往下走。
很快,潺潺的水聲傳來。
一條清澈的小河出現(xiàn)在眼前,河水在陽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河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
沈紋指了指河水,對野說道:“洗洗?!?/p>
野看著流動的水面,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后縮了縮,喉嚨里發(fā)出細微的嗚咽聲,眼中充滿了恐懼。
沈紋皺了皺眉,看著幼崽這副連水都怕的模樣,心里那點不耐煩又冒了出來。
他率先走進河里,冰涼的河水沒過他的小腿,他示范性地掬起一捧水潑在自己手臂上。
野依舊僵在岸邊,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不敢靠近。
沈紋嘖了一聲,幾步跨回岸上,再次伸出手,不由分說地將野整個撈了起來。
“嗚!”野嚇得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四肢徒勞地在空中蹬踹。
沈紋無視他的掙扎,將他牢牢抱在懷里,重新走入河中。
“別動?!彼吐暶畹?,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他一手固定住不斷扭動的小家伙,另一只手開始笨拙地幫他清洗身上的污垢和干涸的血跡。
幼崽的身體瘦得可憐,隔著濕漉漉的皮毛都能摸到清晰的肋骨。
沈紋感覺到懷里的小東西抖得越來越厲害,幾乎像一片被狂風卷起的葉子。
他低頭,看著那顆濕漉漉、耷拉著耳朵的小腦袋,語氣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揶揄:“這么怕水?”
野猛地把頭埋得更低,不敢看他,細細的尾巴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沈紋手上動作不停,又補了一句:“膽子這么小?”
懷里的幼崽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臉上也露出些羞窘。
沈紋沒再說話,加快了速度,將幼崽身上的臟污大致沖洗干凈,然后把他放到岸邊一塊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大石頭上。
接著,他自己也快速地清理了一下,尤其是沾染了蜈蚣汁液的手臂和手掌,被他用力地搓洗了好幾遍,直到那股腥臭味淡去不少才罷休。
他拿起放在岸邊的藤筐,走到河水較淺、水流稍緩的地方。
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水下,動作迅捷如電。
沒過多久,幾條活蹦亂跳、鱗片在陽光下閃著銀光的肥魚就被扔進了藤筐里。
提著裝了幾條魚的藤筐回到岸邊,沈紋熟練地撿拾了一些干燥的樹枝和枯葉。
用火石很快升起了一小堆篝火。
將處理好的魚用削尖的樹枝串起來,架在火上慢慢烤著。
很快,油脂滴落在火焰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誘人的魚肉香味開始彌漫開來。
蜷縮在石頭上的野,悄悄抬起頭,僅剩的獨眼望著火堆上逐漸變得金黃的烤魚,肚子不爭氣地發(fā)出了“咕?!币宦?。
沈紋敏銳的聽覺立馬就捕捉到了,笑了起來,拿起一條烤好的魚,朝著野招招手:“過來,吃飯?!?/p>
野舔了下鼻子,隨后有些拘謹?shù)淖吡诉^去。
而在河對岸不遠處的茂密草叢里,兩個小小的腦袋正小心翼翼地探出來。
那是兩個狼族幼崽。
一個皮毛顏色稍淺,眼睛滴溜溜轉,顯得格外活潑好動,正是安。
另一個皮毛顏色略深,臉頰圓乎乎的,看起來更文靜些,緊緊挨著旁邊的幼崽,是雨。
他們倆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沈紋和他面前的烤魚,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濃郁的烤魚香味順著風飄過來,讓兩個餓了一早上的小家伙肚子叫得更歡了。
顯然,他們沒能將阿母的告誡放在心上。
“好香啊,安哥哥。”雨吸了吸鼻子,小聲地對安說道,聲音里充滿了渴望。
“嗯……”安咽了口口水,用力點頭。
對比起部落里的伙食,沈紋做得食物格外有滋有味,是他們從前從未嘗過的美味!
他們看著沈紋慢條斯理地翻動著烤魚,金黃色的魚皮滋滋冒油,香味一陣陣地沖擊著他們幼小的心靈。
“他好像快吃完了!怎么辦?”雨有些著急地扯了扯安的胳膊,看到火堆上的魚已經(jīng)被沈紋吃掉大半。
安也急得抓耳撓腮:“他還一直沒走開……我們沒法像上次那樣偷偷拿了……”
雨猶豫了一下,看著蹲在沈紋腳邊默默吃魚的野,小聲提議:“要不……我們去跟阿紋叔叔要一點?”
安身形一僵,扭過頭眼中滿是驚色:“這,這不行吧?阿紋叔叔有可能會吃掉我們……”
“可是……可是叔叔讓那個家伙吃了……”雨聽了安的話,瞬間回想起阿紋在部落時的所作所為,本就不足的氣勢,直接消失的一干二凈了,只是雙眼盯著野,哼哼唧唧著,頗有些不服氣。
“呃……”安梗著脖子沒法反駁,瞪著野,也滿是不忿。
這是哪來的幼崽?
它,它憑什么??!
雨哼哼了半天,眼看著魚越來越少,最終還是忍不住的碰了下安,“要不,試一試呢?”
還沒等安回答,一個冰冷、帶著明顯不悅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從他們身后響起。
“想被他撕碎的話,就盡管去試試?!?/p>
安和雨嚇得渾身一哆嗦,猛地轉過頭去。
只見一個高大的獸人身影悄無聲息地站在他們身后。
來者保持著人形,一頭惹眼的白色長發(fā)束在腦后,裸露的肌肉,在林間光影下顯得格外結實有力。
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此刻正冷冷地注視著河邊的沈紋,眼神里毫不掩飾地充滿了刻骨的敵意和厭惡。
正是影月部落的首領,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