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廣場的青銅星象儀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七根立柱如北斗斜懸,頂端的球體布滿蝕痕。楊臻踩著防滑紋跑上環(huán)形平臺時,鞋底碾過黏膩的液體——是新鮮的血跡,順著星象儀基座匯成細流,在"搖光"位置的凹槽里積成血洼。
"凌晨零點十七分,"林夏舉著手電繞圈,光柱掃過每根立柱,"每根柱子上都有新刻的符號,天樞柱是蝴蝶纏繞星圖,天璇柱刻著'紅塵織魂'四個篆體字......"她的聲音突然哽住,天權(quán)柱底部蜷縮著具男尸,西裝革履的右手握著半支斷筆,左手死死攥著張紙條。
楊臻蹲下身,用放大鏡觀察尸體:指甲縫里嵌著青銅碎屑,領帶夾是北斗七星造型,舌底有枚銀色蝴蝶紋身——和面具男后頸的紋身一模一樣。紙條上用鮮血寫著:「七星歸位時,搖光吞姊妹」,落款是個扭曲的"淼"字。
"紅塵織魂,"林夏掏出手機拍照,"這是第一次出現(xiàn)組織名稱。三年前你妹妹遇襲案的現(xiàn)場,墻縫里有殘留的紅色粉末,化驗結(jié)果是朱砂混著骨灰,現(xiàn)在看來......"
星象儀突然發(fā)出齒輪轉(zhuǎn)動的轟鳴,楊臻的殘指猛地抽搐——鋼釘植入處傳來灼燒感。七顆球體同時亮起,在地面投射出流動的星圖,搖光星的位置正對著男尸心臟,血洼里的倒影突然分裂成兩個重疊的星圖,其中一個多了顆暗星。
"是差分機原理,"楊臻盯著光影變化,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1998年火災那晚,他抱著我逃出時說過'看星星,記住北斗的缺口'......"他猛地掀開男尸袖口,內(nèi)側(cè)紋著排日期:1998.7.15、2005.7.15、2012.7.15、2019.7.15、2025.7.15——每隔七年,正是北斗七星的"歲差運動"周期。
林夏的手電停在天樞柱的蝴蝶星圖上:"蝴蝶象征蛻變,星圖代表命運軌跡,組織的標志就是兩者結(jié)合。你妹妹后頸消失的胎記是蝴蝶形狀,而面具男也有蝴蝶紋身......陳臻,你妹妹小時候真的是火災幸存者?"
記憶突然被撕開缺口。1998年7月15日,五歲的淼淼把他推進消防通道時,后頸的蝴蝶胎記還鮮艷如血。他隔著鐵門看見園長抱著淼淼走向火海,卻在救護車到來時,渾身干凈的淼淼突然出現(xiàn)在警戒線外,手里攥著半枚星圖徽章——那時她的胎記已經(jīng)消失,醫(yī)生說"可能是濃煙熏染的錯覺"。
星象儀的齒輪聲突然變調(diào),搖光球體開始傾斜,露出內(nèi)部中空的艙室。楊臻爬上去,發(fā)現(xiàn)艙壁刻滿密密麻麻的名字:周小羽、男尸名牌顯示"張啟明,北斗星幼兒園重建委員會主任",還有七個模糊的兒童姓名,排在最前的是"楊臻"和"楊淼淼"。
"等等,"林夏突然指向地面星圖,搖光星的位置正在移動,"現(xiàn)在是四月,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東方,但星象儀顯示的是七月的方位——1998年火災發(fā)生在七月,他們在模擬當年的星象!"
楊臻的手指劃過艙內(nèi)刻痕,在"楊淼淼"名字旁發(fā)現(xiàn)行小字:「第七次蛻變,需獻至親之血」。他的后背撞上冰冷的銅壁,耳邊響起三年前淼淼在ICU的囈語:"哥哥別碰,星星在織網(wǎng)......"當時她的輸液管上纏著紅色繩結(jié),護士說是家屬留下的"平安結(jié)"。
"楊臻!"林夏的驚呼讓他猛地回頭,面具男不知何時站在星象儀陰影里,左輪手槍指著他的眉心。這次對方?jīng)]戴面具,左臉爬滿燒傷疤痕,嘴角咧出猙獰的笑:"當年沒燒死你,真是遺憾。"
楊臻看清他胸前的工牌:"紅塵織魂·天璣使"。疤痕男扣動扳機的瞬間,他突然踢向星象儀的齒輪,銅球傾斜的巨響掩蓋了槍聲,子彈擦著他的鬢角射進天樞柱。林夏趁機從側(cè)翼撲上,卻被對方反手甩出的繩結(jié)纏住手腕——紅色繩結(jié)突然收緊,在她皮膚上烙出星圖形狀的血印。
"七星使只能由北斗幼兒園的幸存者擔任,"疤痕男踩著齒輪逼近,袖口滑落露出與男尸相同的日期紋身,"你妹妹是搖光使,本該在七歲時完成第一次獻祭,可惜你父母壞了規(guī)矩......"
楊臻突然想起父親生前總在筆記本上畫星圖,最后一頁寫著"七星歸位之日,紅塵織魂現(xiàn)世"。他摸向口袋里的半枚徽章,指尖觸到金屬背面的刻字:「1998.7.15,淼淼替代陳臻成為搖光使」——那是父親的筆跡。
"所以當年火災,是你們在挑選七星使?"陳臻往左挪步,引開對方視線,"我父母想帶走我,你們就殺了他們,把淼淼變成搖光使的容器?"
疤痕男的瞳孔驟然收縮:"你居然知道容器的事......也罷,二十七年輪回將至,現(xiàn)在搖光使必須歸位。"他舉起槍指向星象儀艙室,"看見那些名字了嗎?每任七星使死亡后,都會從幸存者中挑選新的。三年前你妹妹第一次覺醒,殺了試圖阻止的刑警隊長——就是你保護她時廢掉的右手,記得嗎?"
楊臻的殘指狠狠戳在齒輪縫隙里,劇痛讓他清醒。三年前的巷戰(zhàn)畫面突然清晰:對方的蝴蝶刀劃向淼淼咽喉時,他確實看見妹妹眼里閃過詭異的金光,隨后徒手抓住刀刃,右手三根手指當場斷裂——而本該害怕的淼淼,嘴角卻掛著不屬于她的冷笑。
"撒謊!"他怒吼著踢飛齒輪碎片,趁對方分神時撲向槍套。疤痕男早有防備,繩結(jié)突然纏住他的脖子,猛地往星象儀邊緣拖去。陳臻感覺腳尖懸空,下方是五米深的大理石基座,摔下去必死無疑。
"哥哥!"
淼淼的聲音從對講機里炸開。林夏不知何時掙脫繩結(jié),舉著手機沖過來,屏幕里是實時監(jiān)控:淼淼被綁在廢棄天文館的赤道儀上,胸前貼著寫有"搖光"的符紙,周圍擺著七個燃燒的燭臺,對應北斗方位。
疤痕男的槍口轉(zhuǎn)向林夏,陳臻趁機用左手摳進他手腕的紋身——那串日期突然爆開血花,疤痕男吃痛松手,陳臻借力滾進艙室,摸到了金屬內(nèi)壁的凸起機關。
"七星歸位!"疤痕男嘶吼著扣動扳機,子彈擊穿陳臻的風衣下擺。就在這時,星象儀突然發(fā)出刺目藍光,七個球體同時轉(zhuǎn)動,在地面拼出完整的星圖——搖光星的位置,正對著監(jiān)控里淼淼的眉心。
楊臻按下凸起的瞬間,艙室地板裂開,露出暗格中的羊皮卷。他只來得及瞥見"紅塵織魂,以血為線,編織命運"幾個古字,就被疤痕男拽著摔出平臺。千鈞一發(fā)之際,林夏甩出警用手銬,勾住星象儀立柱,將兩人拉回安全區(qū)。
疤痕男趁機翻下平臺,消失在濃霧里。陳臻沖向林夏的手機,監(jiān)控畫面里的淼淼不知何時睜開眼睛,嘴角上揚的弧度與第一章的無面女尸如出一轍。她抬起被綁的手,掌心用血畫著新的星圖,缺口處標著"陳臻"的名字。
"他說的'容器'是什么意思?"林夏擦著額角的血,聲音發(fā)顫,"你妹妹...真的是他們選中的搖光使?"
楊臻盯著羊皮卷殘頁,上面畫著七星使獻祭儀式:搖光使需在二十七年輪回時,用至親之血激活星圖,而祭品正是其他六星使——包括已經(jīng)死亡的周小羽和張啟明。他的視線落在自己名字旁的刻痕:"第七個祭品,是我。"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世紀廣場的霧突然濃得化不開。楊臻摸著徽章背面的刻字,終于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東西——不是玩具,而是半枚星圖徽章,當時父親說:"帶著它,別讓淼淼找到完整的徽章。"
"林警官,"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盯著她虎口的繩結(jié)血印,"三年前我辭職時,銷毀了所有案件資料,但有件事我沒說——淼淼昏迷時,護士在她枕頭下發(fā)現(xiàn)七根紅色發(fā)絲,每根纏著不同年份的標簽。"
林夏的臉色慘白:"周小羽是護士,張啟明是重建委員會的,他們都和北斗幼兒園有關......陳臻,紅塵織魂的七星使,就是當年火災的七個幸存者,包括你和你妹妹!"
星象儀的齒輪聲漸漸平息,月光穿透霧氣,在地面投下完整的北斗星圖。陳臻望著搖光星的位置,突然想起淼淼小時候總愛問:"哥哥,為什么星星會缺一顆呀?"那時他總說:"因為有顆星星去保護最重要的人了。"
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父親當年想保護的,是讓他遠離"紅塵織魂"的命運齒輪。而淼淼后頸消失的胎記,根本不是自然消退,而是成為搖光使的印記——當她七歲那年,真正的楊臻本該成為祭品,卻被父母用淼淼替換,從此她的命運被紅線編織進星圖。
"我們?nèi)ヌ煳酿^。"楊臻撕碎羊皮卷,殘片飄落在星圖上,恰好補上搖光星的缺口,"不管她是容器還是使魔,我都要把她從星圖里拽出來。"
林夏跟著他跑下平臺時,忽然瞥見天樞柱的蝴蝶星圖在流血——剛才被擊中的位置,滲出的血竟匯聚成新的符號:「下一個祭品,子時三刻,北極星下」。
天文館的鐵門掛著七道紅色繩結(jié),每道繩結(jié)都系著張照片:周小羽、張啟明、還有五個陌生面孔,都是當年火災的幸存者。陳臻推開鐵門的瞬間,腐臭撲面而來,赤道儀上的淼淼已經(jīng)昏迷,胸前的符紙被鮮血浸透,露出底下的蝴蝶胎記——不知何時,它又出現(xiàn)在皮膚表面,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哥哥......"她的睫毛顫動,手指摸索著他的殘手,"疼嗎?星星說,只要你代替我,我們就能回到1998年......"
陳臻的淚突然落下,滴在她手腕的繩結(jié)上。他終于想起,火災當晚,淼淼曾把他推進消防通道,自己卻走向園長,說:"叔叔,我代替哥哥當搖光星。"那時她才五歲,卻像早已懂得命運的交易。
赤道儀突然開始轉(zhuǎn)動,天花板投影出1998年7月15日的星象。楊臻看見鏡面上倒映著自己和淼淼的身影,她的背后有無數(shù)紅線交織,每根線都連著星圖上的名字——而他的名字,正處于所有紅線的交點。
"林警官,"他低聲說,"如果我死了,幫我把徽章埋在父母墓前。還有......"他望著淼淼逐漸亮起金光的眼睛,"別讓任何人剪斷她的紅線。"
赤道儀的轉(zhuǎn)速突然加快,淼淼的身體被緩緩吊起,星圖投影在她胸口,形成巨大的繩結(jié)。楊臻沖過去想抱住她,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手腕在金屬支架上劃出深長的傷口,鮮血滴在地面的星圖上,搖光星的位置瞬間被染紅。
"楊臻!"林夏的驚叫混著玻璃破碎聲,七個燭臺突然同時熄滅,黑暗中傳來淼淼清晰的笑聲——那不是她的聲音,是成年女性的、帶著二十七年滄桑的笑。
當應急燈亮起時,赤道儀上只剩件染血的校服,淼淼不知所蹤。楊臻抓起地上的繩結(jié),發(fā)現(xiàn)里面纏著根白發(fā),發(fā)尾系著極小的銀戒——和疤痕男的戒指一模一樣,戒面刻著"1998-2025",正是二十七年的輪回。
天文館的天窗映著北斗七星,搖光星此刻格外明亮,仿佛吞噬了所有黑暗。楊臻摸著殘指上的血,突然明白:紅塵織魂編織的不是命運,而是復仇的羅網(wǎng)——當年幸存的七個孩子,被選中成為七星使,每二十七年用至親之血完成獻祭,而他和淼淼,是這場血腥儀式的最后一對兄妹。
"下一站,"他望向星圖上的下一個符號,北極星對應的位置是市立圖書館,"我們?nèi)ゲ?998年火災的真正原因——還有,紅塵織魂的第一位搖光使,到底是誰。"
林夏看著他堅定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他風衣下露出的徽章,不知何時變成了完整的一枚——半枚來自他,半枚來自淼淼,合起來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狀。而徽章背面,新刻了行小字:「織魂者,必死于自己編織的星圖」。
世紀廣場的星象儀還在緩緩轉(zhuǎn)動,齒輪間卡著半張紙條,是疤痕男遺留的:「當搖光星吞噬至親,紅塵織魂將解開第一重封印——楊臻,你準備好成為妹妹的祭品了嗎?」
窗外,北斗七星的斗柄悄然轉(zhuǎn)向北方,預示著子時的到來。而在城市的陰影里,七個紅色繩結(jié)同時亮起,像七盞引魂燈,正朝著北極星的方向,編織出最后的死亡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