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來啦來啦!”回應聲響起,便有一年輕的婢女入內,她年齡看著不大,少女模樣,也不用等四娘吩咐,便開始將房間收拾起來。
四娘伸著懶腰問道:“白郎君到了嗎?”
“沒,白郎君還沒到呢?!卞佸佉贿吺帐耙贿厯u搖頭,“這白郎君總讓人覺得神神叨叨的,和其他那些郎君都不太一樣呢。”
四娘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才子嘛,總會有些怪脾氣,何況是那么有才的才子,他給我看了最近寫的詩句,我念給你聽聽,人間四月芳菲盡......”
“不要不要不要,我又聽不懂,最討厭什么詩詞歌賦了,也受不了這些文人才子,還不如我家隔壁的小郎君?”少女捂著耳朵叫嚷。
“你家隔壁?就那個......黑不溜秋的?”四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吃點好的吧!”
鍋鍋哼了一聲,四娘也沒再與她多言,剛走出房門便聽到樓外傳來嘈雜聲響,看動靜應當是樓閣的打手小廝在教訓什么人,攬月閣雖說是如今長安最大的風月地,但畢竟三教九流眾多,時常會有一些人在此紙醉金迷后變得窮困潦倒,沒錢了自然是不能繼續(xù)待下去,更別說一旁賭室里那群賭狗了。
四娘隨意一瞥,正要離開,卻突然發(fā)現(xiàn)那被痛毆的男子有些許眼熟,她略作遲疑,這才下樓上前,樓閣管事見四娘前來,不卑不亢地向她行了一禮,道:“欠債不還的爛賭鬼而已,季娘子別靠近了,免得濺一身血?!?/p>
“那也不好在門前這樣打,我們這里進出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莫要讓人覺得我們這里是什么下九流之地。”四娘神色平靜道。
樓閣管事若有深意地看了四娘一眼,隨后笑著道:“季娘子說的是?!?/p>
他揮手示意眾打手停下,并俯視著地上的男子道:“今日看在季娘子的面上,放你一條生路,只給你些教訓,倘若再不還錢,你小命不保。”
男子當即捂著痛苦的胸口從地上爬起來,爛泥似地向四娘道謝,他知曉這位娘子本可以不管此事,也不知道為何要救自己,于是借著道謝小心一瞥,看對方妝容服飾,也與其他樓閣里的鶯鶯燕燕無甚區(qū)別,他根本不認識對方。
四娘看都沒看一眼,轉身便要走,然而男子的神情卻突然在這一刻出現(xiàn)變化,眼中滿是愕然地想要上前,卻被頗為強壯的管事一把按在地上。
“你想做什么?你這爛泥也想染指我攬月閣的娘子?”管事怒斥道,他此刻當真有些后怕,倒不是有多關心四娘的安危,而是樓閣掌柜給他們定過規(guī)矩,不論是何原因,樓里姑娘遇險,他們全都要受重罰。
尤其是他本打算賣四娘一個面子放過此人,沒想到會突然出現(xiàn)這般變動,其余的打手也紛紛沖上前,想要再度對男子拳打腳踢。
“哪來的?那個你哪來的?!”然而男子卻沒有去管這些打手,雖然被管事按在地上,但還是齜牙咧嘴地望著四娘,口中質問道。
“你在說什么?”四娘眉頭緊蹙。
“簪子!這個簪子怎么在你這里?!”男子咬牙切齒地吼道,“這是我阿姊的簪子?。 ?/p>
四娘眉頭緊蹙,她幾乎是瞬間就明白男子說的是頭上哪根簪子,也知道男子是誰,正是王禾那個爛賭鬼妻弟劉其,正是因為四娘先前認了出來,因此才會上前來解圍,只不過沒想到這劉其會一眼認出她頭上的簪子。
四娘心中輕嘆一口氣,這才剛戴上不到一刻便要出事,果然還是該聽王禾的話,不該戴上。
似乎是劉其的嘶吼聲,讓其他人有些愣神,那管事更是轉頭看向四娘,問道:“季娘子,這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事,客人一時間拿不出錢來,恰好我又很喜歡這簪子,便讓他拿出來抵房錢了?!彼哪锊粍勇暽?,她平日里盡量不讓人知曉自己與王禾有什么來往,但只要有心之人查一查,就能知道當初王禾幫過她,只不過沒有直接證據(jù)能證明她是王禾的暗樁,因此,她只能將兩人的關系往露水之情上引。
“季娘子,這不合規(guī)矩?!惫苁旅碱^緊蹙,四娘既不是樓閣里的花魁,也沒有什么靠山,明面上管事對她有禮,那也只是因為四娘這樣的女子能給樓閣賺錢而已,一旦有什么把柄,他自然也不用客氣。
“我知道,我自會去找萍娘說明。”四娘輕哼一聲。
“把簪子還給我!還給我??!”劉其不斷掙扎,奈何怎么也掙脫不開。
四娘與王禾接觸也不少年月了,旁敲側擊聽了不少關于王禾的家事,差不多知曉了關于他亡妻和這個妻弟的事情,這人就是一灘爛泥,王禾因為對亡妻有愧,這才一直照拂著這個妻弟,只是她沒想到如此一個爛賭鬼看到這根簪子后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王禾前腳剛走,他這個妻弟就在此處鬧事,雖說與四娘關系不大,但她卻還是頗為不悅,待劉其喊累了,方才俯視他道:“想要?把錢拿出來呀,噢,我忘了,你那阿兄的錢全給你還賭債了?!?/p>
“那是他活該!可他怎么敢!怎么敢?!”劉其睚眥欲裂道。
“你這爛賭鬼都敢在攬月閣外大呼小叫了,別人有什么不敢的?”四娘嘴角帶起一抹笑意,緩步走上前,“像你這樣的人不過就是一累贅,這般拖累他,踢一邊去又能如何?”
“還給我!還給我!!”劉其還在怒吼,然而四娘卻悠然退去,管事當即吩咐別人快些將他趕走,只不過劉其瘋了一樣掙扎,他們不得不將之直接打暈,隨后丟到了一邊的巷子里。
四娘不動聲色,退回樓內,此刻心有戚戚,原本只是因為認出劉其,想著萬一打殘了,受累的還是王禾,這才上前解圍,卻沒想到被被對方一眼認出了簪子,雖說王禾今日來此是客人的身份,但誰能預料這般引人注目后是否會有什么后果?
她忍不住長嘆一口氣,匆匆回到房內,這些工夫已經(jīng)收拾干凈,她想著還是將發(fā)簪取下來,以免再生事端,而這時鍋鍋又跑了進來:“娘子,白郎君來了?!?/p>
四娘點點頭,取下發(fā)簪重新包裹好,小心翼翼地放進珠寶盒里并上鎖,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姿容,方才起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