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媽媽?！?/p>
我霍然抬頭。
妙妙不知什么時候進來了，正站在我身旁。
我迅速摁滅手機，擠出一個笑容。
「怎么了？」
她手里舉著一個漂亮盒子，興高采烈地說：
「媽媽，看，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客廳里，我和妙妙坐在地毯上，慢慢拆開那個禮品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張精致的卡片。
上面龍飛鳳舞一行字。
妙妙一年級，顧懷義每天晚上專門抽時間教她認字，識字量有兩三千。
她對著卡片，一個字一個字讀了出來。
【祝全家最大的老婆生日快樂，永遠開心、漂亮！永遠永遠愛你的老公?！?/p>
「哈哈，是爸爸給你的生日禮物。」
我沉默地看著盒子里的奢牌包。
我和顧懷義一次逛商場時看見了這個包，當時很喜歡，但標價兩萬八，所以我也只是多觀賞了幾眼。
沒想到，顧懷義竟然偷偷買了回來。
下周是我生日。
他大概是想下周給我一個驚喜。
妙妙忽然抱著我，帶著委屈的哭腔說：
「媽媽，爸爸怎么還不回來，我好想爸爸，每天晚上想他都想得睡不著，爸爸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我伸手緊緊摟著她。
「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妙妙別怕，媽媽會一直陪著你?！?/p>
一滴淚，悄然落在了她頭發(fā)上。
又一滴。
……
妙妙在小床上慢慢睡著時，眼睛還是紅腫的。
我輕吻她的小臉，起身離開了兒童房。
已是夏末，暑氣消退，窗外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伴隨著雨聲，我走在寂靜的屋子里。
穿過客廳，走進衛(wèi)生間。
顧懷義死的衛(wèi)生間。
我拿出手機，點開了李玉英的直播間。
她果然還在直播。
人氣比剛才多了些，彈幕不停刷動，網(wǎng)友們正在幫她分析可能的殺人動機。
她聚精會神地盯著彈幕，一條條回應。
「不是情殺，警方調(diào)查過了，兩人都不存在男女關(guān)系問題?！?/p>
「也不是為財，他們結(jié)婚時各自掏了一半積蓄買的這套房子，這些年一直在還貸款，我兒子每年還給公益組織捐款，兩人沒多少積蓄?！?/p>
「沒有買保險。」
「……」
我把手機放在水臺上。
在李玉英回答網(wǎng)友的聲音背景中。
緩緩轉(zhuǎn)身，看向浴缸。
浴缸的里側(cè)一角嵌在衛(wèi)生間的轉(zhuǎn)角里，嚴絲合縫。
我慢慢爬了過去。
窗外一道閃電。
衛(wèi)生間頂燈「滋滋」閃爍了兩下。
我頭也不抬，雙手卡住邊角一抬，一個隱秘的小空間露了出來，里面放著一疊折得整整齊齊的圖紙。
「他們一個在南方長大，一個在北方長大，讀大學時認識，戀愛，以前沒有任何交集?！?/p>
伴隨著李玉英的聲音，我從浴缸中慢慢直起身。
一張張翻開圖紙。
每張上面都寫滿了字。
畫滿了各種方位計算圖。
從人的身高、窗子能開啟的最大角度、身體彎曲的斜度，到各個角度倒下的位置……
翻到其中一張時，我停下了。
上面工工整整寫著一行小字。
【備選方案七：步驟及可能性分析】
中央的圖，正是一個成年男性軀體仰躺在浴缸中，被水慢慢淹沒口鼻的樣子。
我拿出一個盆，將所有圖紙放進去。
又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燈忽然熄滅。
衛(wèi)生間陷入黑暗。
我劃開一根火柴，扔進了盆里。
火苗慢慢延伸，一點點舔舐著圖紙。
所有的字跡、圖案，慢慢湮滅……
我其實不喜歡用手寫。
但電子版的東西，多少會留下痕跡。
將盆里的黑灰全部沖入馬桶后，我轉(zhuǎn)身，凝視著手機里那張蒼老的臉。
黑暗寂靜的空間里，低喃聲響起：
「李玉英，你為什么會說那句話……」
于此同時，李玉英看著鏡頭。
「她究竟為什么要我兒子的命呢……」